此話一出,右手邊席上的朝臣們紛紛失聲驚呼。齊國是儀禮之邦,大庭廣衆之下聽得別國的使臣指名道姓地要什麼樣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還是貴爲貴妃!這豈不是一種羞辱!
底下羣臣議論紛紛。周惜若臉色煞白,手中的酒杯一抖,酒水灑到了衣裙上。
龍越離見她失態,俊顏緊繃,冷聲怒道:“那照阿布圖大人的意思,齊國和親的美人若沒有朕的愛妃這麼美麗,你們二皇子和三皇子就不會滿意了?”
那阿布圖大人聽了翻譯嘰裡咕嚕地又說了一大堆話。懂得狄國話的禮官連忙對龍越離道:“阿布圖大人說,若是和親的美人沒有如貴妃娘娘這麼美,那他們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肯定不會十分滿意。如果齊國皇帝陛下不介意,可以將這美人賜給二皇子或三皇子,以示兩國的友好。在狄國互贈女人也是一種結交的意思。”
“嘩啦”一聲,龍越離一把掃落眼前的杯盤,俊臉上怒氣沉沉:“混賬話!都給朕跪下!”
狄國使臣們見他翻臉,不約而同地想要拔出腰間的馬刀,可是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的佩刀早就在上殿之前被除下。而守候在殿外的金甲武士迅速涌入殿中,一根根明亮長槍對準他們。狄國使臣們不得不悻悻坐下,神色氣憤。似乎不理解爲何龍越離要勃然大怒。周惜若此時神已緩和,但是一雙明眸卻一眨不眨地盯着挑起這一切的阿布圖大人。
他的聲音——她在哪裡聽過,即使是嘰裡咕嚕的狄國話,可她卻當真聽過他的聲音。
阿布圖察覺到了有人看他,飛快擡頭看了一眼。他對上週惜若犀利的眼神,眼中沉了沉佯裝無辜。可是周惜若分明看到他眼底的精光一掠而過。
周惜若冷冷看了他一眼,對龍越離柔聲道:“皇上就不必和他們一般計較。聽說狄人的女人和牛羊都是可以交換的,地位低下,所以他們纔會這樣無禮。齊國是泱泱大國,禮儀之邦,皇上要用禮儀去感化他們纔是。”
龍越離聽了她的話臉色稍微和緩,冷然道:“就依你之見,朕就不追究他們的妄言之罪了。”
底下衆朝臣見皇上都鬆了口,也就不再議論。此時宮人道:“左相邵大人拜見皇上!”
龍越離聽了笑道:“他來遲了,該好好罰一杯!”
周惜若心頭一緊,不禁aa看向他的來處。只見殿外天光明亮,他一身廷尉朝服,緩步而來。他似乎更瘦了點,犀利的五官越發充滿了凌厲的銳氣,顧盼間眸光熠熠,被他掃一眼都覺得心底的一切都被他刺破,不禁冒出一股寒氣。
他看向九級御階上的龍越離,目光微偏,對上了周惜若的明眸。兩人視線相接又飛快地移開。
他收回目光,緩緩跪下:“微臣參見皇上。”
龍越離哈哈一笑,道:“邵愛卿去了哪裡?筵席開始了那麼久了都不見你的蹤影。”
邵雲和道:“微臣與溫相國大人在商議事所以來晚了一步。請皇上見諒。”
龍越離指着面色依然不高興的狄國使臣,似笑非笑地道:“方纔邵愛卿不在,朕差點與使臣大人們起了誤會。”
邵雲和想了想,道:“遠來是客,客不懂主人的規矩這是不知者不罪,皇上就不必責怪了他們。”
龍越離心中雖還不悅,但是畢竟真的是兩國風俗有別,自然不好繼續發作。便道:“邵愛卿與他們說說齊國的風俗人情,省得再起了不必要的誤會。”
邵雲和低聲稱是。於是坐在了狄國使臣的那邊席上,與他們邊飲酒邊交談。歌舞聲起,安樂祥和。周惜若看了邵雲和幾眼,這才藉口自己要下去更衣退出了霖德殿。她出了殿中飛快地向偏殿休憩之處而去。直到坐下,她這才覺得砰砰的心跳聲雜亂無章。
她坐了一會,對晴秀道:“去查那阿布圖的底細。快去!”
晴秀頭疼:“娘娘若是要在齊國查個什麼人,奴婢定當有辦法,可是這阿布圖大人可是狄國人,這讓奴婢怎麼查呢?”
周惜若亦是爲難,半晌她才道:“好吧,你退下吧,派人仔細留心那阿布圖。另外本宮吩咐你做的事你下去安排吧。”
晴秀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周惜若扶着沉重的頭,面上隱約露出倦容。那個阿布圖大人分明是在那風雪夜中與邵雲和密議的人.就在那*她開始窺破他的秘密。也就是在那*,她與他的恨意漸漸變了味……
這宮宴到了一半,周惜若便藉口身子不適回到了永寧宮中。龍越離見她神色疲憊,以爲她還在爲狄國使臣們的不羈言語悶悶不樂,對她道:“回去好好歇歇,朕晚上再去看你。”
周惜若見他俊魅的面上飛起兩抹紅暈,知道他已飲了不少酒,婉拒道:“皇上若是不方便就不必過來了。臣妾很好。”
龍越離見她眼中的眸光盈盈,不禁衝她會心一笑。
周惜若乘了肩輦慢慢向永寧宮中而去。她到了永寧宮中,換了衣衫,對晴秀道:“本宮吩咐你做的事你做了嗎?”
晴秀點了點頭,但是她看着已紅霞遍天的天色,對周惜若道:“娘娘不選別的時候嗎?如今天色已暗了,娘娘一個人出去奴婢十分擔心。”
林嬤嬤也前來勸道:“娘娘不必心急。”
周惜若微顰了秀眉,搖頭道:“不成,如今本宮身邊都是太后的眼線,一舉一動都被牢牢盯着。若不趁這個時候出去,我實在是心中難安。”
林嬤嬤見她神色堅定,遂不再勸她。周惜若換了一身宮女衣衫悄悄從永寧宮的側門出去。她一路低着頭走,順着牆根一路七繞八拐,終於來到了約定之處。
溫景安還未前來,許是被宴席上拖住了。周惜若也不着急,靜心等待。果然過了小半個時辰,閣子外響起腳步聲。周惜若看去,溫景安披着一層絢麗霞光快步走了進來。
“娘娘。”他看着她一身尋常衣衫,面上不禁露出笑容。
周惜若心頭的不安終於放下,她長吁一口氣:“溫大人來了就好了。”
溫景安開門見山問道:“娘娘見我到底是什麼事情?”
周惜若遂把前幾日所聽所聞說了一遍,饒是她說得簡潔,溫景安越聽越是臉色凝重。他看着周惜若,幾次張口欲言,可是卻不知該說什麼。
周惜若末了說道:“太后已有了廢帝的野心,如今救齊國只有溫大人了。”
溫景安沉重搖了搖頭:“不成。這事太后若有這樣的野心恐怕她手中握了更多的籌碼。太后在齊國後宮浸淫幾十年,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恐怕比你我所料的更加厲害。”
周惜若心中一縮,問道:“那怎麼辦?”家國與愛恨,她總是無法只顧自己而放棄曾經父親最熱愛的國家——齊國。
比起那微不足道的恨與不甘,眼前的楚太后對齊國的威脅纔是她最最擔心的。
“娘娘放心,娘娘不是拖住了太后嗎?所以我們還有時間。”溫景安心中陰雲密佈,可是卻不敢顯露一點。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周惜若,溫聲安慰:“娘娘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千萬不要讓太后看出一點馬腳來。這事是國之大事,我會慎重安排處理的。”
周惜若聽得他答應,心頭的擔心鬆了許多。
她想了想,忽地擡頭道:“至於皇上的身世……”
溫景安嘆了一口氣,澀然道:“恐怕連皇上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不是皇室的骨血……”
這個秘密太過重大,連知道一點都無法安然入睡。
周惜若沉默一會,擡起頭來,眼神堅定一字一句道:“這個秘密就讓我們爛在肚子裡。他是齊國的皇帝。是盛世的君主。再也沒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
溫景安思索良久,終於鄭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皇上的生母還在世的事,溫相大人也不要貿然告訴皇上。”周惜若眼中流露痛惜:“母子連心,若讓皇上知道了他的生母在受苦,我恐怕他一刻都忍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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