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依宮中慣例,各位皇子、公主都會得到來自宮中的一份賞賜。今年的賞賜卻很有些不一樣,李智宸繼位不過兩年,尚無皇嗣,平白便宜了安雅。
後宮的女人們似是極感謝她的“主動退出”,紛紛慷慨解囊,湊錢在京中買了好大的一座莊子予她。
宮中娘娘們的手筆,紀阿四自然不能和她們相比。打了皇家的旗號,半賣半送之下,安雅的“公主府”可比他的要大的多了,景緻也要好了不少。更何況,李智宸又執意添了不少好東西。
這下子,可把安雅樂壞了,顛顛的收拾了東西,搬到新宅子裡去了。
京都的臣子們都有些糊塗了,不知道皇上究竟在想些什麼,前些日子,不是還對這位安大人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吞活剝了,這會子,又是送宅子,又是添傢俱的,究竟是爲了什麼?
只不過看這樣子,彼時的安大人,此時的昭寧公主,地位依然穩固無比,甚至很有可能,還要更上一層樓。
隨着“公主府”送到安雅手上的還有一份詔令,也很值得這些老臣們在意,皇上不僅按照公主的儀程下足了賞賜,而且還封她爲議和使臣。
雖然與遼國的議和事宜,一向都是她在辦着的,但隨着冊封昭寧公主的一事了了。
所有人都認爲,一旦年節過後,安雅礙於“公主”的身份,想來在官場上不會再有什麼提升。
更有甚者,揣摩了皇上的聖意之後,認爲她很有可能退出樞密院,不在軍中任職了。
第二件事,顯得愈發的離奇,就連李智宸聽到了,也不由的有些驚訝。
議和使的聖旨剛剛頒到公主府,蕭牧野送的大批禮物也浩浩蕩蕩的運了過來,這數量麼,連一向見慣了的嚴峻峰恐怕也要嘆上一嘆。光是記錄禮品的清單就有足足兩尺高,可以想見,蕭牧野是出了一次大血的。
“皇上,恐怕現下巴結昭寧公主,已經來不及了。”一位老臣戰戰兢兢的在他的身邊說道。
蕭牧野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悶悶的說道:“朕知道,她的性子一向是錙銖必較,不過對身邊的人卻是極好的,就看她對那個丫鬟霜兒的態度就知道了。”
他將落在身上的雪花掃在了地上,輕聲說道:“只求她下手不要太狠,能給咱們留條生路罷了。若是當初在城樓上幫了她一把,如今求饒的話,也好開口一點。”
說着,他又深深的吸了幾口冬日裡冰冷的寒氣,嗆得他的肺有些不舒服,咳了兩聲,嚥了口口水,鬱悶的搖了搖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紀阿四知道後,只冷嘲了一聲:“想趕在議和之前,拉攏她,恐怕算是白搭了。”
“估計錢她是照收,這該乾的事情麼,那也是一點不含糊。”驚雲在旁邊小意的附和道。
全面負責此次和談的正是鴻臚寺。
鴻臚寺相當於今日的外交部,如今大魏強盛,這鴻臚寺卿說起話來,腰桿自然也是挺得直直的。
辦公的屋子裡,從地下埋了火龍,即便外面正下着大雪,院子裡的積雪,已經堆得有半人高了。可坐在這裡,仍是春意融融,連狐狸皮做的大衣也是穿不住的。
安雅爲了這次和談可以說是準備的極爲充足,倒也不怎麼畏懼。
一大清早,就有人派了暖轎過來接她,一路行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就是這些終日擡轎的轎伕,也禁不住腳下打滑,晃了好幾次,顛的她暈頭暈腦,快要吐了出來。
講話的正是鴻臚寺卿李普李大人,遼國與大魏之間,多年來,國書不斷,各種談判一個接着一個,這次又是明顯勝算在握,只是要宰多少的問題。
因此,這位李大人顯得格外的漫不經心,覺得並不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一堆官員看着她,不露聲色的拍着馬屁:“安大人雄才大略,來鴻臚寺任職,實在是屈才了。”
“安大人,此次議和,就全要仰仗大人了,我等自當全力配合纔是。”
“哼…”一旁傳來了一聲悶哼聲,這羣官員的表情不免有些尷尬。可說話的是嚴老將軍的二公子嚴峻泰,向來恃才放曠,又出身高貴,輕易動他不得。
一時間,衆人便沒了聲響,互相看着對方,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意味。
這個人,安雅自然是知道的,她不敢太過放肆,趕緊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又向四周一抱拳,滿臉柔和的看着這位名滿天下的公子,輕聲問道:“我從不認爲自己才學過人,比不得大人,卻也不是庸碌之輩。不知您有何不滿,不妨一起說出來,日後還要一起共事,要是存了嫌隙,恐怕對這次和談沒有好處。”
嚴峻泰這個人有趣的緊,自視甚高,不屑參加科舉,認爲這種應試之作不能展現他的才學,因而對中了進士科的人都是看不慣的。
鴻臚寺中,各官員平時沒少被他戲弄,偏生才學又確實不如他,發作不得。正趕上這樣的好時機,與公與私,那都是要幫安雅說話的。
只聽一人說道:“嚴大人,你這一聲冷哼,實在是好沒道理。我們倒也罷了,安大人可是大魏唯一一個連中三科的狀元,難道在你眼中,也是無才之人?”
“雕蟲小計!”嚴峻泰閉了眼睛,搖了頭,從嘴角迸出幾個字來。
“那興農業,辦水利,此等利國利民的好事,也只能算的上是小計?”另一人不滿的說道,因爲不滿,聲音便提的有些高。
他睜開眼,看了那人一眼,冷冷的說道:“諸位可別忘了,那些東西可還在嚴家的莊子上試驗着呢。看着花哨,有沒有用還不好說,你現在就把馬屁拍上了,到時候丟臉,別怪我沒提醒你。”
安雅將手籠在袖子,看着他和衆人爭辯,只覺得說不出的好笑。一個身高八尺的俊朗少年,和一個小孩似的,爲了丁點大的事,辯來辯去,實在是沒有什麼意思。
她捂着嘴,抑制了想大笑的衝動,只笑着說道:“被嚴大人瞧不起,就瞧不起了吧,不和你一般見識。咱們還是接着談談此次和談的事情吧。”
所謂吵架這件事,總要有來有往,才能斗的起來。此番她首先叫停,擺出一副誰和你吵架,誰傻缺的氣勢來,一句重話沒說,卻把他嚴峻泰氣的面紅耳赤。衆人不免也覺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