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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勇見識不妙,飛撲而上,接住了從空中掉下來的她。
纖雲噴出了一口血,看到對面燕風颺抱着無憂如謫仙般站在高高的宮牆上,凜然而不可侵犯……
纖雲暈過去前,最後一個意識是,他終究是皇上,原來他對自己的縱容只是因爲無憂娘娘,沒有無憂娘娘,他就是那個嗜血無情的狼王!
只是纖雲不知道,燕風颺給她的這一腳還是給饒勇留了情面,只是懲戒的一腳,否則照燕風颺開始的怒氣,纖雲絕對不是受內傷這麼簡單,有可能血濺當場,化爲一縷冤魂……
饒勇自是知道的,抱着纖雲雖然心疼,還是跪下謝恩。
燕風颺冷冷看了一眼他懷中的纖雲,說道:“再有下次,朕不管誰求情,一定會取她的命……你帶回去好好管教吧!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不認錯不許出家門半步!”
饒勇汗顏,這不是軟禁纖雲嗎?這姑奶奶要醒過來知道,還不鬧翻天才怪!
不過饒勇在看到燕風颺將無憂交給了隨後趕來的鄭嵎平和理事官後,還是慶幸燕風颺手下留情了,他最心愛的無憂娘娘都被送到了宗人府,相比之下,纖雲只是被軟禁在家中已經好上又好了!
燕風颺將無憂交給了鄭嵎平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魏晨在旁邊看着,若有所思,這個男人他有些看不懂!
一直以來都覺得燕風颺對無憂的*愛是沒有界限的,可是如今親手將無憂抓回來的是他,將無憂送出去的也是他,他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將自己的懷孕的皇后送到大牢裡,他的心就不會痛嗎?
魏晨看着燕風颺遠去的背影,那人真的很無情,自始至終就沒回過頭。
等魏晨他們帶無憂出宮時,魏晨看到了燕風颺和鄭媛媛站在花園裡說話,燕風颺的表情已經不那麼恐怖,和顏瑞色的。
他不再在乎無憂了嗎?
魏晨有些爲無憂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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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又遇到了一些麻煩事,宮外的百姓還沒散,見到他們拉無憂出來,很多人丟石頭,爛菜葉,吼叫着要燒死無憂。
白櫻和幾個下屬一見無憂被燕風颺抓住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都紛紛表示願意到牢裡侍候無憂。
此時,白櫻抱着無憂,用自己的身體護着無憂,其他幾個下屬也圍過來,將無憂圍在中間,都用自己的柔體給她做盾,將那些石頭菜葉攔在外面。
白櫻和另一個下屬被石頭砸中,頭臉都是血。
聞訊趕來的李梅邢和李梅芳還有孔苻堅都跑到人羣前面攔着那些憤怒的人羣,阻攔他們向無憂扔石頭。
孔苻堅和李梅邢在京城是聞名的善人,孔家每年還要拿出許多糧食援助窮人,在百姓之間口碑很好。
孔苻堅站到馬車前,叫得聲嘶力竭,一再勸阻那些百姓理性些,別受人愚弄冤枉了好人。
魏晨也幫着勸說,只是他們的勸說在憤怒的百姓面前收效甚微,杯水車薪熄滅不了憤怒燃燒的火焰,還有更多的人涌向前,石頭也越換越大,連孔苻堅和魏晨都被砸到了。
魏晨看理事官無動於衷,不禁感嘆人間情薄,到後面,他索性上了馬車,用自己頎長的身體圍住幾個女人,將無憂掩護在身下。
鄭嵎平看到他被砸得頭破血流,有些動容,招呼士兵舉槍攔開了攻擊的人羣,並上馬大聲叫道:“奉皇上旨意,將燕無憂送往宗人府關押,擇日公開審理。爾等速速退開,再有敢攻擊燕無憂者,視爲違背聖旨,格殺勿論!”
他一路叫着過去,倒被他衝開了一條路子,士兵們押着馬車一路往前,依然有不怕死的百姓往車上丟石頭,臭雞蛋。
巫門、金門在京的舵主聞訊也趕了來,沒有門主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見無憂情況很糟,幾人趕緊一邊派人向楊奇和巫莫寒報告,一邊找人來維持次序,這才驅散了大部分百姓,讓無憂餘下的路程少了許多磨難。
無憂其實還醒着,只是全身無力說不出話來。從寢宮被搜查,到後來纖雲揹着自己逃跑她都知道。
被燕風颺搶過去,交出去時她也知道,她無法思想,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在冷卻。
她有意識,她能聽到別人的交談,從他們的交談和百姓的罵聲中她已經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一時想不通自己怎麼突然變成了兇手。
而讓她更想不通的是,燕風颺也相信了自己是兇手,否則就算他不喜歡了自己,也不會忍心將自己的孩子丟到大牢裡的。
我所謂的真愛就這麼短嗎?
無憂感覺着車軲轆在一點點的挪動,周圍的罵聲從開始的清晰變成了模糊,夕陽的光被身上的白櫻和巫門的女衛們攔住了,還有魏晨……
無憂一個個感知着她們,也感覺着她們的血透過不知道是誰的身體一滴滴掉在自己臉上,眼睛裡,嘴裡……
無憂的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她努力睜着眼睛,想看清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她拼死拼活去拯救的是些什麼人呢?
她累死累活爲的又是誰呢?
相互信任就那麼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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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晨最後擡頭,似乎看到了皇宮最高的那座樓上有個小黑點。
那是誰呢?
他/她是在幸災樂禍,還是在爲無憂悲傷呢?
***
皇宮最高的樓,當年以冬被逼跳下去的邀月樓,一個身影翩翩然站在最高處,皇宮前面發生的事他都盡收眼底,包括那些砸石頭的場面,還有魏晨跳上去以身護着那些宮女的場面他全看在了眼裡……
他兩手負在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
兩隻手緊緊攥成了拳,指甲都把自己的皮肉掐開了,他也不覺得痛似地緊緊攥着,血一滴一滴順着指縫流了下去,他卻渾然不覺似地,一直看着馬車消失在天的那邊……
***
次日,宮裡傳出了個流言,鄭太師之女鄭媛媛被留宿宮裡。
有許多人從這個流言裡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於是,當天鄭太師家門庭若市,有許多溜鬚拍馬的趨之若鶩地趕着去討好鄭太師。
街談巷議很快就有鄭媛媛會是下一任皇后的傳言,這傳言越演越厲,風頭遠遠蓋過了無憂皇后殺孕婦的風波。
弄巧在家裡聽到這事,急得哭起來,逼着火喜帶自己去看無憂,說就算坐牢也要和無憂共生死。
有纖雲的前車之鑑,火喜哪敢帶弄巧去,再說宗人府也不是想進就進的,他一再勸說,弄巧都不依,沒辦法只能進宮求皇上要面令牌,想帶弄巧去看看無憂。
燕風颺一口拒絕了,說在案情沒有查明之前,任何人都不準見無憂。
纖雲次日一聽到鄭媛媛留宿宮裡的事,氣得在家裡大罵燕風颺,說無憂瞎了眼,纔會看上這個昏君。早知道燕風颺是這樣的人,當初她們就留在趙國算了,何必回來送死呢!
饒勇聽她罵聲不絕,勸阻無效,只好點了她的穴位,將她鎖在了屋子裡。
宗人府。
無憂和白櫻關在了一起,白櫻頭被打破,身上多處都受了傷,昏睡了*,到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起去看無憂。
只見無憂躺在地上的草堆裡,身上衣服上也不知道抹了什麼黑漆漆的。
白櫻疑惑地伸手一摸,竟然有些粘溼,彷彿是血。
“娘娘……娘娘你怎麼啦?你別嚇我!”
白櫻急得一把抱起無憂,自己身上也抹上了她的血,她也不管,急得聲音都啞了:“娘娘,你怎麼啦?你醒醒,你說話啊?”
“別哭……我沒事……”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白櫻低頭一看,看到無憂睜開了眼睛,一抹璨麗的紫色閃過,她看到了無憂清亮的眼神。
“別哭,扶我靠牆坐着!”無憂有氣無力地說道。
白櫻喜極而泣:“娘娘你醒了!”
她慌忙把無憂抱到了牆邊,讓她依牆坐着。
無憂臉色蒼白,髮絲散亂,脣角還帶着一抹黑色的血跡,白櫻的眼淚又掉下來,她哪相信無憂的‘我沒事’的說法,手足無措地看着她身上的血,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你怎麼流血了?娘娘,你到底怎麼了?”
“冷!”無憂費力地說:“我好冷……”
她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還帶着寒毒的日子,一發病就全身僵硬,冷到了心肺裡。有心想將雪魄珠吐出來,卻不想昏昏沉沉又睡過去,這是她能活下去的根本,她就算冷死了,也不願放棄這唯一的希望。
白櫻摸摸她,全身都是冷冰冰的,衣服全被血染溼了,直往外透着寒氣。
白櫻急了,衝到囚欄前叫道:“來人啊,救命啊!”
她叫了十幾聲,纔有人拖沓着走過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牢管,耷拉着三角眼不悅地喝道:“叫什麼?叫什麼?”
“大嬸,可以麻煩你找身乾淨的衣服,再幫忙請個大夫來給娘娘看看病好嗎?你看她全身都是血……”白櫻哀求道。
女牢管湊近看看,驚訝地叫道:“她怎麼全身都是血,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知道里面關的人是當今的皇后娘娘,是個重囚,這要出了事,自己可擔當不起啊!
“我沒做什麼,你快去請大夫啊!”白櫻叫道,想起無憂幾天沒吃飯了,又叫道:“再給娘娘端碗粥來!”
女牢管猶豫了一下,本不想理會,又怕擔責任,只好小跑着出去找人。
魏晨和鄭嵎平剛好來到牢房裡,準備看看無憂的情況,提她審問。一見女牢管慌慌張張的樣子,都吃了一驚,魏晨一把抓住她問道:“出什麼事了?”
“裡面……裡面那個娘娘渾身是血……兩位大人你們快去看看!”
女牢管怕擔責任,一個勁地推脫:“她的宮女叫我時她已經全身是血了,我真不知道她怎麼受得傷!”
魏晨一聽就急忙甩開她,飛跑着趕過去。
白櫻看見他激動地哭了,叫道:“魏大人,快看看娘娘,我醒來她就全身是血……娘娘……娘娘是不是不行了?”
魏晨想進去,看牢門還鎖着,就衝着尾隨過來的女牢管咆哮道:“快……快把門打開!”
女牢管被嚇了一跳,慌忙拿鑰匙來開門,卻越忙越亂,弄了幾下沒打開鎖,反而把鑰匙掉了。
魏晨氣得一把推開她,自己撿起鑰匙開了門衝了進去。
無憂靠牆坐着,頭髮凌亂,面色蒼白,看見魏晨慌亂的樣子,不禁失笑。
魏晨一擡眼,就看到了她的笑容,一剎那,魏晨只覺得滿囚室的陰暗都變成了陽光,照得他眼睛發花,還以爲自己在夢中……
因爲,曾經以爲要再看到她的笑只有來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