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腳步聲,歐陽蘭這才鬆了一口氣,輕輕咳出聲來。
“姑娘?”霜雪道,“這郡主怕是要使壞了。”
“郡主沒有大智慧,但跟在太后娘娘身邊久了,總歸有些小聰明。”歐陽蘭無力的坐在石頭上,疲倦的喘着氣,“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心。”
霜雪點點頭,“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真的而娶沐姑娘?”
“有什麼不好嗎?”歐陽蘭輕嘆,“沐桑榆總比方芷韻和郡主,更合適。論身份地位和武功,沐桑榆贏不了,但若說拼腦子,這兩個加起來都不是她對手。郡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霜雪攙起歐陽蘭,“殿下今夜成親,那姑娘您要過去嗎?”
“自然是得去。”歐陽蘭意味深長的笑着,“這輩子估計只能喝這一回,晉王的喜酒了。”
霜雪不語。
這滿室的紅,顏色豔麗。
桑榆瞧着案上的嫁衣,略略的出神。
身爲傅雲華的時候,她爲李勳穿過一次嫁衣,最後換來梅園大火,挫骨揚灰。
如今要爲李朔穿上嫁衣,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結果。
許是第二場挫骨揚灰。
指尖輕輕拂過上頭的紋路,纏枝牡丹繡得栩栩如生,這一針一線都極盡完美。紅色曾是李勳心愛的姑娘最喜歡的顏色,所以她一直穿不出他想要的美,反而成了一種礙眼的厭惡。
那麼這一次呢?
李朔似乎也很喜歡她穿紅色,別是那位蘇嫺姑娘,也很喜歡穿紅吧?
“怎麼了?”李朔進門,擡步走到了桑榆跟前,“喜服試過嗎?可合適?”
“爺的精心所制,自然是合適的。”桑榆淡淡的笑着。
尋常女子若是見着這般,早就歡喜得無與倫比。可眼前的沐桑榆卻出奇的平靜,李朔甚至一度懷疑,這世上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有所在乎。
這樣的女子,很容易讓人產生征服的慾念。
他想看看,她能忍到什麼時候。
“那你試一試。”李朔道,“若是不合適還能及時修整。”
桑榆沒有拒絕,依舊帶着淺笑。
隔着屏風,夕陽幫着桑榆穿好了新嫁衣。按理說側妃是不可穿正紅的,唯有娶妻纔是大紅。而今李朔罔顧禮數,竟教宮裡的裁縫給做了大紅嫁衣,想來太后和皇帝的臉上肯定是掛不住的。
“真好看!”夕陽由衷讚歎,“奴婢還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新嫁娘。”
桑榆抿脣笑着,“這是跟誰學的,越發油嘴滑舌。”
“奴婢是認真的。”夕陽笑道,“主子趕緊出去讓殿下瞧一瞧,殿下一定會很高興。”
“是嗎?”桑榆輕嘆。
夕陽連連點頭,“瞧這嫁衣的尺寸,全然符合主子的身段,一寸不多一寸不少的,可見殿下是用了心思的,否則連奴婢都掐不準的尺寸,殿下怎麼能做得這樣精準無誤?”
“戰場之上,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這是他養成的習慣罷了!”桑榆捋直袖口,緩步走出屏風。
李朔拂袖捋去琴袋,將焦尾琴放在桌上。
一擡頭便看見了身着嫁衣,站在屏風邊上的沐桑榆。
他是個武將並非文臣,可這腦子裡卻突然蹦出一句話來: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