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衆人的視力恢復後,他們見到的是面帶笑意的楚涓收回刻印血弓的樣子。
沙虎嵐則呆站在那裡,前一秒他身上那股令人膽寒的威壓彷彿被神之手抹掉了一般憑空消失,前後反差太大令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
“怎麼回事?你施了什麼妖法?”沙虎嵐大驚失色道。
“事到如今,還看不清誰是莽者麼?”楚涓冷笑一聲,席地而坐。
沙虎嵐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當他的目光移動到自己手上的時候,瞳孔一陣劇烈收縮。
他左手上的刻印圖案便的極其奇怪,一點也不像原來的烈火雄心,如果要形容,就是一柄紅色的利劍倒插入了烈焰之中,將烈焰生生分開了!
這是什麼?劍?和楚涓的刻印的一部分好像!
“明白了嗎?”楚涓轉着自己的扳指,道,“我的能力名叫洞徹千里,能力發動之時弓之刻印化爲血弓,劍之刻印化爲利箭,可以射到千里內的任何一個地方。而被我射中的刻印,就如你的一般,無法使用。”
“而且......”他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楚涓話音未落,沙虎嵐手中的刻印又突然發亮!恐怖的能量洶涌澎湃,電弧亂竄毫無凝聚之意。
“雙刃劍!”一直暗中觀察的上官清登時暴起吶喊,在沙虎嵐呆滯着無法應對的一瞬間手起刀落,砍飛了沙虎嵐的左手。
“轟!”似曾相識的一幕又出現在衆人面前,沙虎嵐攜帶暴走刻印的左手被上官一劍削飛了出去,在危險距離外爆炸了。
“鏘!”上官清甩手收劍,冷冷地望了楚涓一眼後默默坐下。旁邊沙虎嵐的同伴急忙抱住摔倒的他,努力摁着噴血的傷口。
“既然礙事的已經昏死了,那麼就繼續吧。等森林大火一結束我就要繼續討伐羅睺,墨兄,我相信你還會助我一臂之力的吧。”楚涓笑裡藏刀地道。
大家的眼神又投向上官清,但上官清只是閉目養神,什麼都不說。很明顯,還是默認了。
......
百里長森,冠茂非常。而今,已然被躥天的無際烈焰和污濁濃煙掩蓋。比天的蒼翠化爲金赤相間的煉獄,焦黑的巨樹遍佈視野。大地變成紅色,火焰從泥土下冒出,沒有一寸光線不被駭人的高溫所扭曲。妖獸山澗成了鍋爐下的火堆,不存在任何待在裡面還能活着的生命。
巨大的樹木身上接連響起了顫人心房的咔擦聲,原本已經化爲焦炭的木質終於無法再支撐高大的身軀,一個接一個地開始斷裂,歪斜,傾倒。轟隆的砸地上能令周圍的烈火爲之一分,沾有火焰的繁葉紛紛落下,就像華美而致命的火雨,啪嗒啪嗒落在地面。
就是這樣一個除了紅色黃色黑色以外什麼都沒有的地獄,卻始終有一方藍色的護罩在裡面支撐着。
護罩有兩人,嬌容顰蹙奮力施法的水朧月,以及渾身通紅大汗淋漓的齊嶽筋。
煉獄裡的溫度已經爬升至數百度,唯有這一片水朧月全力營造出的綠洲少受影響,不過就算是這樣,護罩內的高溫也已經讓水朧月的衣衫全部溼透了。
自從水朧月救助齊嶽筋被大火困住後,他們已經支撐了半個小時了。
“上仙,你還能支撐多久?”齊嶽筋問道。他喘着滾燙的空氣,鼻腔裡已經流出了血滴。
“不知道,大概還能三四個小時吧。”水朧月勉強咧開一個苦笑。
“別說假話了,我知道上仙你已經無力壓制護罩內的溫度了,就算暫時的安全,也過不了一炷香的時間了。”齊嶽筋皺眉道。
“呵,你纔是胡說。我還有無上的法寶,只要能用,這些大火怎麼可能困得住我。”水朧月咳嗽着道。她說的是自己的無名寶珠,但這裡沒有龐大的水元素,就算是神物也不可能做到行無米之炊。
齊嶽筋看水朧月賣力到失態的樣子,憤然地一拳打在地上:“都是我太沒用了,光爲晉升金丹高興,完全沒有迴應您的期待。上仙,我的法力能爲您所用嗎?就算是抽空了金丹我也無怨無悔。”
“應該吧,馬馬虎虎的樣子,把手給我。”水朧月道。
齊嶽筋伸出了手,水朧月也不顧了那麼多抓住了他的手掌,內府的金丹登時超速旋轉,龐大的吸力噴涌而出,將齊嶽筋的金丹法力眨眼就抽掉了三成。
有了這份補給,護罩內的溫度也稍稍下降。
“九分赤金丹雖然厲害,但是鞏固也難得多,你剛修成就不得不使出碾壓他們這些超越修爲限制的奇才的力量,難怪會只有一擊之力。”水朧月分析道。
部下的能力終究是有限,水朧月與蘇皓在同等級梯隊中是金字塔的頂端,但上官清與楚涓同樣也是。與之相比,常年處在先龍秘境之中鬥法經驗不多的齊嶽筋反而落了下乘。
自己還是沒考慮周全,以爲不靠蘇皓就能扳回一城。
又過了三四分鐘,水朧月再次主動抓向齊嶽筋的手,將他的法力又抽到了四成左右。這一會齊嶽筋的金丹已經變得十分灰暗,再來一次恐怕就會丹碎人重傷了。
水朧月不吭聲地在那裡勉強支撐,齊嶽筋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上仙,已經過了很久了,尊者他不會來了。”
“少廢話,他一定會來的!”
“那......上仙,護罩真的不能移動嗎?”
“你在質疑我的智商嗎?能移動我早移動了。而且外面的火獄太可怕,不是犧牲移動能力的防禦術甚至沒有資格抵擋一二,就算是我也一樣。”水朧月看着燃燒着的天空,道。
齊嶽筋聽聞咬脣,在思考了半分鐘後緩緩地道:
“讓我來吧,上仙。”
“你什麼意思?”水朧月看他的力氣都沒有地回道。
“我還有碎丹之力,再怎麼說我也是化身爲人的妖獸,只要巨大化後將上仙您包在我體內,這樣的烈焰撐個一分鐘還是能做到的。我就用這份力量將您送到大火之外。”
水朧月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以此森林之大,你認爲一分鐘內你可以扛着上百度的高溫飛遁到沒有被火焰蔓延的地方?”
“能的,養醒魂果的黃泉潭潭水性質特殊,不會被那個綠袍修士的火焰所點燃,我拼了命都會將您送到那裡。”
“那蘇皓怎麼辦?”水朧月突然道。
齊嶽筋不明所以,不知道怎麼接話。
“蘇皓他一定會來的,就算是如此的高溫,就算他沒有我這般的保護手段,他也一定會頂着烈焰衝進森林把我們救出去!他是那種就算下一秒就會力竭暴露在烈焰中,在找到我之前也不會退出森林一步的男人。”水朧月極爲堅定地道。
“這太荒唐了!”齊嶽筋高聲道,“就因爲尊者進來會找不到您,您就要放棄離開的機會嗎?離我們被火困住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了,這樣的火勢無論尊者怎麼勞累也一定會醒來,但他沒有來......我不是懷疑他對您的感情,只是尊者可能真的進不來救您。”
水朧月道:“他會來的,他有頭腦,更有手段。我和他相處雖然不久,但我無比的相信他是最不怕逆境的那個人。他後天之時就能挑戰一個連我都不敢惹的勢力,從寶庫深處盜出天山靈物;他後天之時就能爲我護法阻擊三十個同境界的敵人以及凌駕於他的先天修士,將之全部幹掉;一個接一個我無法解決的危機找上門來,全都被他一一化解;每當我陷入重傷瀕死的時候,他都會不計任何代價得救醒我;因爲他,我相信我不會死,因爲只要我眼睛一閉一睜,醒來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有他的地方。”
“但尊者靠的是智慧,而非顛倒乾坤。上仙你也說了,他會救您而不惜一切代價,但您就不應該爲他考慮,這一次自己逃生嗎?”齊嶽筋不解地道。
“放肆!”水朧月突然怒道,“你這是屬下該對主上說的話嗎?你以爲我是爲了誰才留在這片火獄之中!如果我自己能逃生,何必要讓他陷入絕地!”
齊嶽筋呆住了,他喃喃道:“上仙,你怎麼會如此愚蠢。只要我獻祭了,就能讓你們兩人再一次相遇啊;我都自願爲你們的相見而犧牲,您又有什麼不願意的?”
水朧月轉過頭直視着齊嶽筋,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再說一遍,我之所以會救你,是因爲我判斷我應該留下來救你;我全力保護你,是因爲後來我發現你是一個懂是非的可用之才,只要抗下了這輪危險,你會是我們對抗楚涓翻盤的關鍵......”
“最後,不要把自己的犧牲說的那麼偉大,把我們兩人的感情說得那麼渺小。他是什麼人我很清楚,放棄未來的可能性,犧牲部下苟延殘喘那種事情,換了他在這裡,一樣不會做!”
“請你相信我,並且相信他。”
“......”
水朧月盈亮的眸子中反射着周圍的滔天烈焰,中央是齊嶽筋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的神情那麼的堅持,因爲她要賭:保下齊嶽筋這個忠心的戰力,迎來決勝楚涓的轉折點。
放棄眼前的求生機會,在每一秒都飽受苦痛的情況下繼續堅持等待,這需要對另一方的絕對信任以及對自己判斷的不移信心才能辦到。
水朧月已經被蘇皓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在離開蘇皓的大腦的時候,也開始絞盡腦汁地用自己的方法接近勝利之道。哪怕在外人看來偏執而無法理解,但她又冷靜地讓別人沒理由便相信她是對的。
現在的水朧月,全身上下無處不在散發着蘇皓曾在她面前表現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