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蘄霰。”白夢瑤哭着蜷縮在那裡，“剛纔那個不是我，我沒有要殺陵光的意思。”
沒關係了，怎麼樣都沒關係了，反正所有生命都不過是上天的棋子，活着也只是受他擺弄而已，我憐憫世人，不忍看到大家再受到愚弄，不如就這樣讓我殺死，也好從此擺脫無盡悲傷。
“你不能殺我，我剛剛將陵光的獸元放進了你二哥身體裡，他很快就會醒來，如果他知道你殺了我，他會恨你的！”
恨？是啊，我好恨啊，我好恨這個一次又一次奪走我摯愛的世界啊！
“白夢瑤，我說過，如果今天陵光死，你也要死。”我開口，說話的聲音居然也帶着如當初青華神罰時的迴響，我感受到體內強大力量的崛起，也生出要報復天的決心，“今日，誰都救不了你，蘄澤不行，青華不行，即便是天都不行！”
金黃色的光芒自掌中而起，比之太陽都要耀眼，利爪還未觸碰到她的脖頸，迸發的殺氣就已經割開她細膩的肌膚，我一心想要取她性命卻不防她淚流滿面的叫了一聲：“蘄澤！”
明明是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可那一雙流淚的眼睛卻只望着我的身後，彷彿生死都不及多看那人一眼。
我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慌忙回頭，果然就看到蘄澤正站在我的身後，那一身雪白的衣衫上還留有我的斑斑血跡，可那一雙琥珀色的眼裡分明是不忍我殺人的悲痛。
“不要阻我殺人！”隔了八百多年，我沒想到自己對剛剛恢復意識的二哥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一句，“她殺了陵光，她殺了陵光你知道嘛！”
“霰霰。”耳邊忽然響起一聲輕喚。
我大吃一驚，這才恍然，蘄澤不過是個誘餌，真正要阻止我殺白夢瑤的其實是……
還來不及轉身，後脖頸便猛地一酸，我瞬間失去意識無力癱軟在他炙熱懷抱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聽到他對我說，可是青華你知道嗎？陵光死了，陵光死了！陵光他……死了……
意識漸漸沉睡，我如一具浮屍般飄蕩在無盡黑暗之中，耳邊寂靜，心中
空無，一切都對我沒有意義，我得到了暫時的安逸，多好，多美好的世界，什麼都沒有，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我愛的，更沒有愛我的……
“霰霰。”可也就在我漸漸沉淪於這片黑暗時，耳邊卻又聽到有人叫我。
“霰霰。”他的聲音疲憊不堪，“別在睡了，快點醒來吧，上一次你就睡了很久，這一次就別再讓我等了，我們剛剛纔成婚，連洞房花燭都還沒有過。你可知外面那些八卦的神仙是怎麼說我的嗎？他們都說本君無能啊。霰霰，你聽了是不是也很氣？那就快醒來，去替本君教訓他們，爲爲夫好好出口惡氣！”
是青華嗎？青華在叫我嗎？
“老六。”又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躊躇良久才緩緩開口，“你做的很好，二哥爲你驕傲。”
眼淚莫名其妙的落下，砸在這黑暗世界中無聲卻深遠，我並不知道二哥爲什麼要爲我驕傲，明明我做錯了很多事，害了很多人！
二哥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我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可重複了好幾遍卻完全不記得自己究竟要跟他說什麼，腦子裡明明什麼都記得，可偏偏又好像是漏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究竟忘記了什麼事情？
“蘄霰。”又一個人叫我，可我不能分辨他的聲音，似乎是離得我很遠，卻又似就在我的跟前。
“蘄霰！”
“蘄霰！”
“啪！”的一聲響，一根藤鞭抽在書桌旁，嚇的我立刻從睡夢中醒來，只見一個花白鬍子的老學究正怒不可遏的望着我：“你居然又上課睡覺！蘄霰，你要是不想學可以走，我們贔屓書院從不強人所難！”
我愕然，望着面前這個老者一臉茫然，我在做夢？心中明明還蘊着厚重悲傷，可腦子裡就是想不起我究竟在爲什麼而悲傷。
“蘄霰！”老學究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周圍一班學生都顫了一顫，這孟夫子在贔屓書院可是出了名的兇悍，所有的學生都怕他，我也怕他，可今天也不知怎麼了，我居然會在他的課上睡着了。
“夫子。”我慌忙低頭，做
出萬般懊悔的模樣，“蘄霰無意冒犯夫子，着實是昨晚複習的太晚了，今日纔會在課堂上睡着，還請夫子原諒。”
“複習的太晚了？”孟夫子冷笑一聲，一雙佈滿皺紋的眼睛卻是精光閃閃，彷彿早就將我看穿一般，“本夫子教了你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又何曾見你主動拿起過課本？今日你居然找這個藉口撒謊，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
我也是一時睡糊塗了，居然忘記了這一茬，剛想換個戰術衝他陪個笑臉矇混過關，卻又聽他說：“既然你說你昨晚有複習過，那好，本夫子就考考你，也莫讓人說我孟夫子獨斷專行，連自己的學生都不相信！”
隔壁桌王二狗還以爲孟夫子是真的要給我機會，連忙拍手叫好，還衝我擠眉弄眼，一副恭喜我又逃過一劫的模樣。
可我卻知道這孟夫子是有意想讓我出醜罷了！
“昨個兒，我教了你們詩經中的《唐風·葛生》，全文一共就七十六個字，你既然說自己昨晚複習的很晚，那想必也一定將這七十六個字都爛熟於心了，不如你今日就當着全班的面將這首詩背一遍，若背得無誤，我便饒了你，若背不出……”
“啪！”的一聲，那竹藤的鞭子抽在地上揚起一地塵埃，看得我心驚膽顫。
王二狗見我面色有變，知道我這回僵了，想要偷偷翻書救我，卻不想被夫子一把按住還在翻書的手：“王二狗，你是不是也想跟她一起受罰？”
“沒有，沒有，夫子您別誤會，我就是想翻開看看，看看她背的對不對。”王二狗連忙賠笑，完全沒有半點義氣可言。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也就在我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渡過這難關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在我耳中響起。
我猛地擡起頭，果然便見一身硃紅衣衫的陵光正站在門外看着我，見我也朝他望來，忙伸出一根手指擺在嘴邊，示意我不要聲揚。
原本晦暗的心情瞬間陽光明媚，我知道他正用心聲幫我，便也就大着膽子重複他剛纔的句子：“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