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朗望着占星臺的夕顏,不住輕笑:“你殺我的父帥,還希望我背叛魏王爲你帶兵?你覺得可能嗎?”
夕顏知道他在笑什麼,她也不介意,直接微微笑着回答他:“你不答應也行,反正慕容家遠親近鄰的還有六十多條人命可以殺,你可以慢慢考慮,我每天會拉一個人當着你的面剖腹斷腸,如果你在這六十多人都死光的情況下還不答應的話……”她幽幽的看向一旁的慕容天翊,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是我不對。”面對夕顏的危險,始終不肯低頭的慕容天朗突然輕輕道。
“啊?你說什麼?”夕顏明知道他什麼意思,卻依舊裝作耳背,讓他重複那句話。
“是我不對!”慕容天朗不住顫抖着。
“我沒聽錯吧?一向高高在上的慕容大公子居然會承認自己不對?那你不對在哪裡呢?”夕顏故意羞辱他。
“我不對在……當初就不該帶人去土匪山寨救你,讓你一直活到現在!”
一切理由到這裡都變得蒼白,在慕容天朗心裡果然是從來都沒有夕顏這個人存在的,他不曾愛她,一絲一毫都沒有,所以他感受不到她愛而不得的悲傷,在一番折磨後留下的也只有對她的一腔怒火!
一支雕花白羽箭搭上弓弦,他站在低處指向占星臺上的那抹白衣。
“你要殺我?”夕顏冷冷看着那支箭,可臉上卻不帶半點慌張,彷彿她早勘破生死,超出度外。
慕容天翊警惕的上前一步,於手中結出一個小結界將夕顏緊緊護住,除非是神兵利器,否則任何東西都無法穿透它。
夕顏微微揮手,炮臺上便綁來幾個人,爲首的那一位赫然就是慕容兄弟的母親。
“放箭啊!”夕顏張狂冷笑,“你不就是想看到大家爲你死去的一幕嗎?你放箭啊!我讓你如願啊!”
我看向青華。
而青華卻衝我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我不要插手人間事。
如果身爲仙靈的我們不能隨意插手人間事,那麼作爲慕容家血脈的慕容天翊難道也就這樣眼睜睜的望着夕顏在殺了自己父親以後又殺掉他的母親嗎?
“當慕容
天翊啓用椒圖的能力,便也在同時與椒圖達成了保護人間真王的協議,所以此刻的他更多的受制於椒圖,不是他不願意救母親,而是他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去救她。”青華用心聲對我說。
而至於慕容天翊究竟什麼時候與椒圖達成共識的,我想我大概已經猜到了。
昏迷三年,遍尋名醫都毫無作用,卻突然說醒就醒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一個疑點,因着椒圖的力量而甦醒,也因着椒圖的力量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去,這很殘酷,卻也公平。
“夕顏!”長弓早就滿懷,可持弓的人卻遲遲沒有發箭,事到如今除了投降接受她的折磨以外,慕容天朗已經沒有任何選擇。
“爲什麼不放箭?”夕顏問他,“可是捨不得母親大人血染炮臺?”
眼淚在慕容天朗的眼眶裡打轉。
“放箭吧!”可偏偏也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卻突然衝自己兒子大叫道,“慕容家從不出孬種!即便是死也該頂天立地。我們不曾向敵人低過頭,如今就更不會向一個女人屈膝!天朗,我的好孩子,放箭,母親爲你驕傲!”
將門之婦果然是烈性的很,視死如歸。
可也就是這視死如歸落在夕顏的眼裡卻是格外的不舒服,她衝炮臺上的人微微一點頭,炮臺那邊便是手起刀落,轉眼一顆人頭就這樣“咕嚕嚕”的滾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殺戮將手持長弓的慕容天朗瞬間石化,誰也沒想到,哪怕是我都沒想到夕顏居然會這樣輕易的殺了老夫人,之前甚至連一點點的預兆都沒有。
“你不放箭,卻不代表我不殺人。”夕顏這樣對慕容天朗說,“今日我帶來的人不多,只有每日在府裡伺候的那幾個,你要是不介意,我現在可以一個個的殺給你,讓你知道我夕顏從不是個善人!”
“不……”慕容天朗連忙擡頭,可嘴裡才迸出一個“不”字,炮臺上卻又是“啊!”的一聲,一身灰衣的僕人被人直接從高高的炮臺上推了下去,轉眼便在地上炸開了一朵血蓮花。
“你恨的是我,與他們何干,你要殺便來殺我,爲什麼要殺他們!”慕容天朗雙目爆紅。
夕顏有些欣喜:“你終於是開始注意我的想法,向我問爲什麼了,天朗哥哥,你終於是在意我的存在了嗎?”
“你可以折磨我,不管是火燒還是水淹,哪怕是鐵烙我都承受,可爲什麼要折磨那些無辜者!”
陰冷的夜裡,灌滿慕容天朗悲憤的怒吼,彷彿是要頃刻化爲厲鬼將面前的夕顏帶下地獄一般。
“那麼,你同意替我帶兵了嗎?”她問他。
慕容天朗沒有回答。
夕顏又是一點頭,今天早上還給他送過早餐的小丫鬟瞬間被攔腰斬斷。
“慕容天朗,你同意替我帶兵了嗎?”她又問他。
慕容天朗的眼睛裡佈滿血絲,每一條都粗的彷彿要噴出血來一般。
夕顏可惜的嘆了口氣,從小陪着慕容天朗一起長大的書童被直接掏走了心臟,因爲手法太過粗糙而連帶被一起掏出來的腸子拖了一地,看得許多人不禁發嘔。
我忍不住往前一步,青華卻攔住我:“世道自有輪迴,只要過了這一世,他們來世便可享他人所不可享之福分,你若強加干涉,只會讓他們陷入更加悲慘的深淵。”
“你就不覺得殘忍嗎?即便是死,也不該死的如此慘烈!”我反對他的意見。
可他卻只是微微嘆息道:“天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天的道理。”
“那如果有一天天讓我死,你會眼睜睜的看着我死嗎?”我問他。
“不會有這一天的。”他望着遠方,那裡明明墨黑一片什麼都沒有,卻偏偏帶出一副早就看到未來的模樣。
“小酌荼蘼釀。喜今朝,釵光鬢影,燈前滉漾……”一個男音夾帶着鬼門的陰風自不遠處緩緩傳來,一身月白的慕容天朗復又擡起他那張心愛的長弓,“隔着屏風喧笑語,報到雀翅初上。又把檀奴偷相。”他的嘴裡唱着《賀新郎》的詞,將原本女子纔會唱的曲子唱得委婉動聽,“撲朔雌雄渾不辨,但臨風私取春弓量。”緩緩拉滿弓弦,等那雙赤紅的眼睛再次擡起的時候,早就沒了之前的憤怒,“送爾去,揭鴛帳。”
歌聲悲切,即便是與他們毫無關係的我都聽得不禁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