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眠了。第二天去圖書館看書的時候,眼睛酸澀的厲害。騎車的時候也有點心不在焉。所以當她撞了人,狼狽摔倒在地的時候,對着那一隻伸過來的人,也僅僅是怔怔的發愣。
那隻乾淨有力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穆雨寧還處於恍惚的狀態。逆光裡,她看到一口耀眼的白牙,和他頭頂白晃晃的陽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收斂了瞳光,這纔看清來人。
“你怎麼每次騎車都這麼毛毛躁躁的?”看似責備的話語裡其實透着濃濃的關心。
穆雨寧放下手,跟着笑起來,彎腰去推車,可是他已經幫她把車推了起來。穆雨寧站在一邊眯着眼微笑:“承錚,這麼巧,你也在這裡啊。”她話語親切,笑容燦爛。
林承錚幫她檢查了一下自行車把手,確定沒有任何的問題,才還給她:“不巧,我是特地來找你的,沒想到你又用這樣的方式迎接我。”
穆雨寧邊推車邊與他聊天。校園的林蔭道上,他們宛若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男的英俊,女的溫婉,很登對。
“找我?什麼事情啊。”穆雨寧微微一側頭,“難道是想請我吃飯?”
林承錚轉過頭看着在陽光底下微笑的女孩,也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是啊,不知道穆小姐賞光不賞光。”
“賞光,當然賞光,穆雨寧立刻點頭如搗蒜。林大律師請客,焉有不賞光之理?”她過分明媚的笑容讓人不放心。
林承錚稍稍皺眉,最後又化爲無形:“那你先去自行,等下請你吃飯。”
穆雨寧眼珠子一轉:“ok。”然後放好車抱着書走進了圖書館。她窈窕的背影纖細而瘦削。林承錚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似乎她在這裡過的並不開心。看看時間,他去教學樓辦事情。
等穆雨寧自習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圖書館邊上的道路上停着一輛車了。就是林承錚的。美國就是這樣。校園裡到處可見小排量的汽車,在這個提倡環保的國度裡,大家都自覺的遵守着這樣的規則。
穆雨寧上了車,駕輕就熟的發出口令:“go
!”
林承錚莞爾,打擊了她:“雨寧,你的駕照什麼時候可以拿出啊。”
笑臉頓時垮了下來,穆雨寧回過頭像是要吃了他似地:“你今天是故意出來氣我的嗎?”
“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關心一下嘛。”
穆雨寧哼哼了兩聲,面色赧紅。自己都覺得羞愧。
林承錚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發笑,找了家格調不錯的餐廳停車。帶她進去吃飯。他的過分熱情讓穆雨寧吃不準,於是開口問:“承錚,你說吧,到底找我什麼事情啊。”
他一擡頭,表情無辜:“難道請你吃飯還需要個理由?我們兩個華人孤身在美國。不應該相互照料嗎?”
“……”應該。
林承錚幫穆雨寧切好了牛排,再體貼的推到她的面前,紳士的說:“請享用。”
穆雨寧莞爾,看着他眼底的光,很欣慰,也許朋友,就是如此。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伸出一雙溫暖的手。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爲看到了那個人的手,可是她還是失望了。
來找她嗎?多久了?一個月了,還是兩個月了?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撥動着餐盤內的牛排。
林承錚注意到她的手指,嘴角微微一抿,又說:“你的論文不是修改的差不多了嗎?明天通過考試學分就拿到手了。現在應該輕鬆很多了吧。”
“還好。”她淡淡一笑,林承錚背後有一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燈海,迷離閃爍的燈光讓人眼花繚亂,頭頂是一盞漂亮的水晶吊燈,慢慢旋轉着,旋轉出這個餐廳特有的氣氛。很適合情侶約會,“承錚,你,有想過回去嗎?”
林承錚嗯了一聲,對上穆雨寧過分認真的臉,臉上的笑意卻沒有任何收斂的意思:“回去?回哪裡去,我從小在這裡長大,除了這裡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回哪裡去。”
“回國啊。”穆雨寧看着他的眼睛說,“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留在這裡嗎?”
林承錚攤手:“well,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啊,我的事業我的生活甚至我的父母都在這裡,我找不出回去的理由
。”他很坦誠,只是說這些的時候目光偶爾閃爍。
“那玉華呢?”穆雨寧急了,立刻便說道,“難道你一點都不喜歡她嗎?你們明明相互喜歡啊,爲什麼不能在一起?我覺得她很喜歡你。”穆雨寧是真的這麼覺得的,而且他們真的很相配。
林承錚的笑意稍稍斂了一下,面對穆雨寧的質問,他還是很淡定,緩緩攪動着手上的咖啡杯,一手擱在後面的沙發上:“雨寧,有些事情並不是靠相互喜歡就能解決的,我們相互喜歡,相互欣賞,可並不一定要在一起,現在這樣也很好。”
“爲什麼!”穆雨寧瞪大了眼睛,“難道你覺得玉華配不上你嗎?”
林承錚似乎有點愕然,許久才笑起來:“你想得太多了,我們直接不存在配不配的問題,何況真正的愛情不是連連看,不是配得上就一定完美無缺的,她身上有很多閃光點吸引我,我喜歡跟她在一起,跟她在一起我感覺輕鬆自在,她也許會成爲最合適我的伴侶,但是我們之間也有很多的問題,我們宗教信仰不同,我們的生活方式差異太大,我們還有很多看不到的問題。 所以,我們都覺得目前的狀態是最好的,我們比戀人淡一點,比朋友深一點,我們彼此自由不束縛,也許她不久就會遇到更加適合她的人,那就會把我忘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角慢慢垂了下去。
穆雨寧聽着,心口像被堵住了似地什麼都說不出來。喜歡,但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咖啡冷了。喝起來的時候有很苦澀的味道。
林承錚帶她去逛了美國街頭最繁華的夜景,穆雨寧很高興,廣場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許願池,像古羅馬的許願池,裡面有很多的硬幣。周圍還有很多人在投幣許願。噴泉噴出的白色的水霧很快消失在空氣中,穆雨寧站在一邊,感覺有沁涼的水珠撲在她的臉上,不過很快又消失不見。
林承錚拿出一把硬幣,遞到她的面前:“許個願吧。據說這個也是很靈驗的。”
“哪裡需要這麼多啊。”她看着他掌心的那一把硬幣嗔怒的說着,“願望許多了就不靈驗了。”
林承錚點頭:“那就挑一個你最想要的吧。”
等你回來,我們就要一個孩子吧
。這麼多年孩子都沒有來,是他們想要就要的嗎?
親愛的,我們去復婚吧。到底誰纔是你的親愛的?
嫁給我好嗎?精緻的鑽戒在燈光底下發出璀璨的光芒,可是卻很冰冷。
等過些時候我就去美國找你。可是,你來了嗎?她的耐心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熱情都抵不過現實的冰冷,終將慢慢冷卻,然後歸於沉寂。
穆雨寧從林承錚的手心拿出一個硬幣,雙手合十,將硬幣扣在中間,虔誠的祈禱:“我希望我的家人平安健康,一切順利,希望我的嫂子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說完,便用力的將硬幣丟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落入那一池的水中,與水底千千萬萬的硬幣落在一起,再也找不着了。
她咯咯的大聲笑起來,笑聲被風吹送到四周,周圍的人都停下來看她,這個愛笑的中國女子啊,他們都報以友善的笑容。
林承錚又把一個硬幣遞到她的面前:“三個願望,你還有一次機會。”
穆雨寧盯着那個硬幣,銀白色的背面微微泛着寒光。忽的,她笑着搖頭:“不用了,我沒有別的願望了,我們走吧。”
“別人都是許了三個願望才走的啊,你不能壞了規矩。”林承錚顯得過分執拗,穆雨寧莞爾,“承錚,那我把這個願望留給你吧,你來許。”
林承錚的身體怔了怔,默默將硬幣放回了口袋:“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許的願望。”
林承錚開車送她回去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不過還好,對於這座夜晚比白天更加繁華的城市來說,這纔剛剛開始。車內放着一首很舒緩的音樂,穆雨寧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到家了,穆雨寧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勻,沒有發現已經回來了。林承錚坐在駕駛座上,側頭看她的側臉,車內的光線暗,但是窗外的路燈卻剛好在她的臉上打出大大的光影。他看着她一會兒,才微微抿了抿嘴,下車。
替她打開車門。
穆雨寧被驚動了,張開眼睛,就看到林承錚站在她的跟前幫她解安全帶,頓時有點不好意思:“承錚,對不起啊,我睡着了,我自己來吧
。”
林承錚笑笑:“沒關係,我幫你吧,你太累了。”他的手已經幫她解開了安全帶,如果從側面看,他們的身影一定很親密。
穆雨寧自然想不到這些。所以當她笑着從林承錚的車上跳下來,看到站在暗影裡的那個人時,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林承錚握住她的手,狀似親暱的問:“你怎麼了?”他低下頭看她,眼底含笑。穆雨寧終於明白,他的殷勤到底是爲哪般。
林承錚的手很寬,穆雨寧的手在她的手心裡簡直跟小孩一樣。然而她並沒有甩開他的手。這一切看在一直站在暗影裡的人的眼中,他身形不動如山,沉穩寬廣的像大地的氣息。
林承錚帶着穆雨寧走進家門的時候似乎纔剛剛發現他,驚愕的頓了好幾秒才問:“咦,這不是蘇律師嗎?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蘇子墨的腳邊有一個簡單的行李箱,一如他的穿着風格,簡單而利落。看着他們交握的手,蘇子墨的心狠狠一震,面上卻不動聲色,淡然的微笑:“不巧,林律師,我來找人的。”
“找人?”林承錚的頭左右扭動了一下,“這裡沒有人啊。”他感覺手心裡的那個手拽了拽,又緊緊回握了一下。
看着他們沒有任何鬆開的意思,也不知道蘇子墨的表情能維持到幾時。
穆雨寧有點暈眩,她的呼吸都有點凝滯,驟然而來的人讓她一時無法適應,恍若夢中。他一身的風塵僕僕,臉上還有新生的鬍渣,眼底滿是疲憊,身體卻挺得直直的。似乎在隱忍剋制着什麼。她扭頭對林承錚說:“我到家了,你先回去吧。”
林承錚低頭審視她:“你一個人沒問題吧,要不我今晚留下來陪你。”說完還動作自然的摸了摸她的頭髮。
穆雨寧忍不住對着他翻了個白眼,林承錚眨眨眼,一副無辜的表情。
而他們的舉動落在蘇子墨的眼底,卻像是戀人之間依依不捨的畫面。他承認,很嫉妒,很嫉妒。他們完全無視他的樣子讓他心底異常的難受。
“好了,別玩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呢,趕緊走吧
。”穆雨寧對他笑笑,揮手讓他離開。
林承錚嘆了一口氣:“讓你跟我回去你又不肯,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一句話,兩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穆雨寧爲林承錚如此誇張又過分的犧牲演出感到又好氣又好笑,而蘇子墨則直接將拳頭揮了出去。
幸好。林承錚早有防備,蘇子墨撲了個空。林承錚安穩的站在一邊,瞪着他發怒:“蘇子墨,你搞什麼東西啊。”
蘇子墨臉色很不好看,緊鎖眉頭看着林承錚:“你馬上給我走!”
“我爲什麼要走?”林承錚反問,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似地,“雨寧是我女朋友,我送我女朋友回家難道觸犯了什麼法律?美國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留宿女朋友的家了?”林承錚挑眉,“我看蘇律師才應該回避一下才對吧。”
蘇子墨的怒氣已經隱忍到了爆發的邊緣,右手胳膊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左手麻木的神經線似乎習慣性的做疼,臉上冷汗滴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死死瞪着林承錚。
林承錚毫不示弱。眼瞅着立刻就要打起來了,穆雨寧往他們中間一站,不過她選擇了拉開林承錚,低聲警告:“好了,別玩得太過火了,快點回去吧,我真的累了。”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昨晚睡的並不好。
蘇子墨將他們竊竊私語的樣子看在眼底,越發的心痛。
林承錚朝着蘇子墨哼了一聲,對她說:“那好吧,我看着你進去我再走。”
穆雨寧感覺很頭疼。林承錚今天顯然是有預謀的。對於蘇子墨的突然到來,穆雨寧的心情很複雜。就像快要冷卻的柴火上點點露水。
她從包裡掏出鑰匙,蘇子墨卻堵在大門口。她略微擰眉,低語:“麻煩讓讓。”亦不曾擡頭看他。彷彿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林承錚看着他們,眼中精光一閃,抱胸倚在車上:“蘇律師,如果你再不走我可就要報警了啊。”
蘇子墨是真的被林承錚氣到了。看到他都有了咬牙切齒的衝動,目露兇光。林承錚卻很喜歡這樣在老虎嘴上拔毛的感覺,有種莫名的興奮
。
穆雨寧的太陽穴也隱隱作痛,再一次說道:“你擋着我的道了。”
蘇子墨看向她,她手上抓着鑰匙,手指上卻乾淨的什麼都沒有:“你的戒指呢?”蘇子墨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沉聲問道。
“哦。”穆雨寧看着自己被抓的手,狀似很平靜的說,“放在裡面了,我去拿來還給你!”
“穆雨寧!”蘇子墨的眼眶都氣紅了。
穆雨寧的手腕很疼很疼,可是卻還是平淡的笑着:“麻煩你放開我,我現在就進去。”
他恨不得捏斷她的手腕。但穆雨寧卻倔強的不肯出聲,所以他們就這麼僵持對視着。
林承錚看不下去,四兩撥千斤,將穆雨寧的手解救出來,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她暗暗鬆了一口氣,拿鑰匙開門。
蘇子墨欲上前,目眥欲裂。林承錚卻笑着,如一睹寬厚的牆,保護了穆雨寧。她打開門,站在門口對林承錚道:“我進去了,路上開車小心,晚安。”
“晚安。”林承錚回頭對她說。
門砰的一聲關上。
彷彿在蘇子墨的身上插了一刀。他終於忍不住揮起了自己的拳頭,林承錚一時不察,嘴角被揍了一拳。他也動怒了。
門關上的穆雨寧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所以外面同樣被激怒的兩個男人打的如火如荼。
出於公平競爭的意識,林承錚始終只用一個手。這樣的發現讓蘇子墨更加的惱怒,表情也越發的兇狠:“林承錚,你有本事就全部拿出來啊。”
林承錚笑:“這樣就足夠了。”
在這個治安極好的小區內,他們瘋狂的打了一架。最後被巡邏的警察送進了警察局。
被帶走的時候,林承錚笑得很歡樂,與蘇子墨一臉惱怒形成鮮明的對比。雖然兩人全身都掛了彩,樣子狼狽極了
。
可即便是這樣,也沒能等到那扇門再次打開。
難道她聽不到外面的警車聲嗎?蘇子墨坐在車裡很鬱悶很鬱悶。
警察局裡。
林承錚早已悠哉的坐在一邊。他一個電話,覈實了自己的身份,便可以離開了。可是蘇子墨無人保釋。只能幹坐在那裡。
律師的口才這個陌生的國度似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林承錚的嘴角已經烏青,碰一下就疼。可見剛纔蘇子墨出手有多重。
穆雨寧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就看到一臉鬱悶的林承錚正摸着自己的嘴角,稍稍瑟縮一下,而蘇子墨則還被警察看着做筆錄。直到她到來,簽了名,交了保釋金才得以離開。
林承錚甩了甩自己發酸的胳膊,對着穆雨寧說:“親愛的,我好疼,你幫我揉揉吧。”
蘇子墨默默跟在穆雨寧的後頭,聽到他的話,頓時又揚起了自己的拳頭,穆雨寧不堪其煩,衝着他們道:“你們鬧夠沒有啊。”
兩個男人立刻噤聲。看着那兩張精彩絕倫的臉,穆雨寧的眼角更疼了,她揮手:“承錚,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來處理。”
林承錚咧咧嘴,警告的看了蘇子墨一眼,才走了。
只剩下穆雨寧和蘇子墨。他們面對面站着,蘇子墨的右臉被打了一拳,左眼也青了,臉上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傷痕。身上應該也有很多。
穆雨寧不語,低頭從自己的包裡拿什麼。堅硬的物體放在她的掌心感覺有點刺痛,不過她仍是努力平靜的將手攤開,那枚精緻的鑽戒在手心閃着光。
蘇子墨看着她,等着她說話。
她笑了笑,似無奈又似鬆了一口氣:“還給你。蘇子墨。”她的手伸的直直的,等着他來接過。
蘇子墨不動。他斤餘圾。
穆雨寧笑着說:“拿回去吧,蘇子墨,這個戒指不屬於我
。”那天在飛機上的時候,她試着將戒指拔下來,看似合適的戒指其實還是大了點,並沒有如童話故事裡出現的那般怎麼拔都拔不出來。她試了好幾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蘇子墨不接,繃着臉:“除了你,沒有人能帶這個戒指。”
她怔了怔,與他的表情形成對比:“可是蘇子墨,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一旦錯過了就很難回頭了,就像東西一旦破碎,即使再粘上,也是有裂縫的。”所以,她再一次往前推出了自己的手。
蘇子墨的表情那麼孤獨,那麼倔強,眼底閃着幽光,令人心碎。穆雨寧別過頭,不去看他的神情,抓過他的手將戒指送回去:“很晚了,我走了。”
戒指掉到了地上,在地上咕嚕滾了一圈落在她的腳邊,他一動不動的只是這樣看着她。穆雨寧跺了跺腳,彎腰去撿:“你怎麼不拿住啊。”
“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穆雨寧似乎被定了穴,蹲在地上沒有彎腰站起來。
蘇子墨望着她的頭頂心出神。這樣的沉默。兩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翳。終於,蘇子墨道歉:“對不起,我知道……”
“行了。”穆雨寧沒有將戒指俯身撿拾起來,只是自己站了起來,戒指依舊靜靜的躺在地上,“既然你不想要了,那就讓它留在這裡吧,再見。”
轉身,將最美麗的背影留下。
考試很順利。
穆雨寧走出考場的時候就感覺應該沒多大的問題。教授恭喜她,這段時間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再過幾天就可以畢業了。穆雨寧的生活總算開始空了下來。
沒有再看到蘇子墨,她覺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微微覺得失落,最後又覺得自己發神經了。
去了趟超市,買了點水果和吃的,穆雨寧打車去看林承錚
。看到他高腫的嘴角,穆雨寧猶自覺得解氣。
林承錚苦笑,讓她進了門:“我說你也太沒良心了吧,要不是爲了你,我至於弄成這樣嘛。”因爲臉的緣故,他說起話來都有些含糊不清。
穆雨寧哼道:“我又沒讓你這麼做,還不都是你自己弄得。”
“你這話說的可真沒良心。”林承錚嘆氣,“他那麼對你,難道不應該給他吃點苦頭啊,你啊,就是心太軟了,這樣可不行。”說到最後,他又咧了咧嘴。
穆雨寧從袋子裡拿出橙子扔過去:“你還是少說話多補補吧。”
“不過那傢伙出手可真重,幸好我下手也不輕。”林承錚一副不吃虧的樣子讓穆雨寧又好氣又好笑。
“誰讓你那麼做的,是玉華還是明橋?”穆雨寧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出這麼兩個人來。
林承錚理直氣壯的反問:“不知道你說什麼,跟她們兩個有什麼關係。”他把橙子放一邊,自己起身去給穆雨寧倒水。
“少來。你少給我裝糊塗。”穆雨寧站在廚房門口,盯着他的背脊說,“要不然你昨天干嘛無事獻殷勤。”
林承錚訕笑兩聲:“對你好還需要理由?”他將泡好的茶遞給她,自己則端着一杯咖啡,香味四溢,讓人神情一震。
“要不來一杯?”林承錚問她。
穆雨寧搖頭,端着茶水進了屋子:“你一起牀就喝咖啡對胃不好。”
“習慣了。”林承錚跟着坐下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昨晚只是給蘇子墨的一點小小教訓而已,林承錚並非真的有意破壞他們的感情。不過他們也的確需要一些輔助劑。
穆雨寧看着茶杯裡的茶葉幽幽的在水面上浮動,落不到實處,心也跟着上上下下:“打算先畢業啊,然後好好工作唄。”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
。”
穆雨寧嘆氣:“不說這個行不行?既然你沒事,那我就走了。”
林承錚等下還有事,所以沒留她。
她住的地方前面有一大片的空地,天晴的時候,住在這裡的人們就會出來溜溜狗,或者三五成羣的在上邊玩耍。
房東太太有一隻很大的牧羊犬,平日裡除了房東太太生人很難靠近,所以給它洗澡也是個麻煩。
蘇子墨一個手拿着水管給牧羊犬沖水,襯衫溼透貼在肌膚上,牧羊犬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狂吠,而是舒服的趴在地上,偶爾叫幾聲。
穆雨寧目光一閃,朝自己的家門走去。
房東太太看到了她,揮舞着雙手叫她。穆雨寧假裝沒聽到,走的更急更快。可是周圍的很多鄰居都看到了她,穆雨寧想走都走不了。
房東太太激動的攔住她的去路嚷道:“rose,你不要走那麼快,你那個很帥的中國男朋友來了,真的,你看到了嗎?就在那裡,哦,連我的小乖都那麼喜歡他。”那麼大的牧羊犬,卻有一個很搞笑的名字,叫小乖。
看房東太太一臉崇拜的表情,穆雨寧在心底微微嘆息。
蘇子墨放下手中的水管,拿起一邊的毛巾替小乖擦乾。
穆雨寧對房東太太微笑:“您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一個人。”說完,不顧房東太太錯愕的表情,抱歉的離去。
蘇子墨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她的背影,有點黯然。
晚上。她剛好做完晚飯,準備吃飯的時候,門鈴卻響了。
其實一整個下午她都呆在房間裡沒出去。陽臺正對着外面的草地,外面的笑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蘇子墨似乎很受大家的歡迎。不時的可以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讓她頓感心浮氣躁起來。
此刻,又聽到門鈴聲。她第一個念頭便是蘇子墨
。她不想理會。可是門鈴一直有條不紊的響着。她終於放棄,有點生氣的跑去開門,已經醞釀好的怒氣就要發泄:“我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可是下面的話在看到房東太太一臉笑意的時候,全部咽回了肚子裡。
她好不容易堆起笑臉問她什麼事情。
房東太太獻寶似地從背後拿出一碗紅燒肉來,還冒着熱氣,看着就讓人流口水。
穆雨寧不解,房東太太很喜歡這個東西,可是她自己不會做,所以每次穆雨寧做給她吃她都感動的不得了。可是今天……
房東太太有點小小的捨不得:“rose,我們新來的鄰居做了好吃的東西分給大家,讓我也給你拿來一點,你還沒吃飯吧,趕緊嚐嚐。”
新來的鄰居?穆雨寧的眉頭皺起。
“就是那個很帥的中國男人了。”房東太太見她不接,有點急了,“你快拿着,我也要回去吃飯了。”
穆雨寧沒轍,只好接過。
她很有骨氣,將肉碗放在桌子上看也不看一眼。可是那麼一碗菜放在自己的蔬菜面前,未免顯得太誘人。她突然覺得青菜吃起來味道並不好。
吃完飯。又有敲門聲傳來。這次她沒敢胡亂發脾氣,拉開門,卻看到蘇子墨站在那裡。他換了清爽的衣服,笑容滿面。看的穆雨寧很刺眼。
“好吃嗎?”蘇子墨開口便問。
穆雨寧忍不住扁了扁嘴,將放在櫃子上的碗還給他:“拿回去吧。”
肉文思未動。
蘇子墨皺眉:“不好吃?”
穆雨寧不耐煩:“沒什麼好吃不好吃的,吃什麼都一樣,你拿回去吧。”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蘇子墨吃了個閉門羹,碰了一鼻子的灰。看着手上的肉,相對兩無言。
房東太太在後邊對他招手
。蘇子墨走過去,就聽她問:“你跟她吵架了?”
蘇子墨搖頭:“我在求一個機會。”
她似懂非懂。蘇子墨沒有再解釋,說:“明天您繼續幫我送菜吧。”
蘇子墨的到來,將這一片的居民的嘴巴都養刁鑽了。穆雨寧每天走在路上的時候總能聽到人家的評論,這個中國男人如何如何的棒,如何如何的了不起。
學校的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今天是她拍畢業照的日子。三年的勤學,終於換來了那本畢業證書。
穆雨寧穿着學位服,與所有的同學站在一起拍照。在一羣人高馬大的外國人中間,她顯得那麼文靜又嬌小。
拍完集體照之後,很多同學都拿着相機到處拍照去了。穆雨寧沒什麼興趣,就慢慢踱步在這個生活了三年的校園。
校園裡開始充滿分別的氣氛。穆雨寧擡頭望着明朗的天空,粲然一笑。突然感覺身後有相機的閃光燈亮起。
蘇子墨拿着相機站在那裡,他把相機放好,又把地上的鮮花撿起來:“恭喜。”
穆雨寧放着那束開的絢爛的鮮花,感覺被奪去了呼吸。
林承錚過來了。手上也捧着一束鮮花。與蘇子墨一左一右的站着:“雨寧,恭喜畢業。”
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似乎又開始了,隱隱夾雜着火藥味。
最後,穆雨寧將兩束花都接下了,分別說了謝謝。
可是,她卻是跟着林承錚走的。
她的學位服很大,包裹着她嬌小的身體,被風一吹,似乎還有風聲。
林承錚回頭看了一眼蘇子墨。她卻沒有。
他們在各自的世界,其實都可以生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