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我們下次的見面。
穆雨寧以爲至少要下個週末了。可是沒想到命運居然會這麼神奇。
第一天去海天,自然是戰戰兢兢又信心滿滿的。
她來的不算晚,不過海天的員工一向偏早,所以人也差不多到齊了。她在一邊等着。陳顏真出來了,對她說:";雨寧,你過來下。";
她立刻跑了過去。
陳顏真看她的打扮,還算滿意,就對她說:";你先去辦一下入職手續,等你跟的顧律師過來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穆雨寧點點頭,不過她的檔案還在蘇子墨那邊壓着呢。這個恐怕需要時間才能轉移吧。
陳顏真回答她:";恩,你先去報到。勞動合同等你檔案移過來了才能籤,所以速度要快。";
這麼說她下班之後還得回蘇子墨那裡去一趟?
陳顏真見她沒反應,就問:";有問題?";
穆雨寧搖頭:";沒有。";
";那好。你快去吧。等下你要跟的顧律師就來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好,";穆雨寧不敢再耽擱,立刻去人事部辦手續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手續就全部辦妥了。效率真不是一般的快。
陳顏真給她安排了一張獨立的辦公桌。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角落,不過對於穆雨寧來說,已經是太好太好了。
她感激涕零的看着陳顏真,並保證一定會努力工作不讓她失望的。陳顏真失笑。看到事務所的大門打開,一個修長的身影走進來,便對穆雨寧說:";顧律師來了,我們過去吧。";
穆雨寧點點頭,跟上陳顏真的腳步。然後變成化石僵硬在那裡。
顧明橋面上帶笑,穿着黑色的職業裝,化着淡妝,手上還拿着一隻公文包。
顧明橋?雖然她今天的穿着跟昨天有很大的不同,可是穆雨寧想她也不會把昨天才剛見過的一個人錯認。
";明橋,你來的正好,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前幾天跟你說過的,新給你招的助理,穆雨寧。你看下。";陳顏真一副公事的口吻介紹。
然後又對穆雨寧說:";這是你要跟的律師,顧明橋。顧律師是律師界的新秀,專業能力一流,主攻刑法,你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往這方面研究。";
又是刑法......
";你好,我是顧明橋。";顧明橋伸出手,眼底含笑的看着她。
穆雨寧可以肯定昨天顧明橋就知道自己了,要不然也不會說那句話,不由得紅了臉,立刻握住了顧明橋的手,招呼:";你好,我是穆雨寧。";
顧明橋點點頭:";那我先去辦公室,你等下進來,我跟你說些要注意的事情。";
";好。";穆雨寧應答,在事務所大家都是平等的,顧明橋裝作不認識她也是爲了她好,省的她一個新人遭人惦記。被人排擠。
穆雨寧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就進了顧明橋的辦公室。
顧明橋從電腦面前擡起頭,讓她在自己的面前坐下。
穆雨寧有些侷促,沒想到她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海天的律師!這......
顧明橋看她的樣子,便取笑道:";怎麼,看到我很驚訝?";
";有點。";穆雨寧老實的承認,";昨天我真的看不出來你居然是個律師。";
顧明橋莞爾:";那今天呢?";
穆雨寧點頭,今天的確很有律師的風範。
";其實昨天我也不是很趕確定我的新助理是不是就是你,";顧明橋雙手扣在桌子上,淡笑,";沒想到我們挺有緣分的。";
穆雨寧緊張的心也跟着鬆了一點,如果真的能跟着顧明橋,倒不失爲一種福分。也難怪她昨天的筆記做的那麼少,原來她自己都是主攻刑法的,那韓紹宇說的她十有八九也都爛熟於心了。
顧明橋沒有再說廢話,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還有她的職責範圍,就讓她出去了。
在海天,比蘇子墨那裡忙多了。他們不會因爲你是新人而對你有所放鬆,甚至是寬容。還有顧明橋,工作的時候儼然換了一個人。嚴厲程度讓人聞風喪膽。
後來她才聽事務所的人說,顧明橋素有";冰美人";之稱。她剛進事務所的時候,那俏麗的外表簡直迷死了事務所的單身男人。人人都想抱得美人歸,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最後全部鎩羽而歸,飲恨不止。
當然,這是後話了。她現在忙得像個陀螺,不過忙歸忙,卻很充實。
顧明橋也是嚴厲歸嚴厲,關於她不懂的事情卻會很耐心的交給她。所以一天下來,她感覺腰痠背痛,卻很充實。似乎舉手投足之間也多了一份自信。
直到快下班的時候,她纔有時間喘口氣喝口水,因爲找顧明橋的當事人太多,光在那安排接見就要她不停的說。她已經一天沒喝水了,趁着喝水的空當把放在抽屜裡的手機拿出來。看到有幾個未接電話。
一個是莫玉華的,一個老媽的,還有一個是小琪。她還是先給小琪打了過去。畢竟一聲不響的離開了事務所,心裡還是不捨的。能有個人關心她,也是好的。
小琪的聲音很快傳來:";喂,雨寧,你今天沒來上班,老闆說你辭職了?是不是真的啊。";
穆雨寧忽的有些感動,吸了吸鼻子:";是真的,嗯。";
";你真的辭職了?那你現在在哪裡?";小琪也難掩驚訝,";我還以爲老闆開玩笑呢。";
";是真的。";穆雨寧想了想,還是老實說,";我現在在海天。";
";海天?哦,天啊,你居然進了海天?也難怪,換了我,也辭職了。";
穆雨寧知道小琪誤會了,急忙解釋:";不是這樣的,我是辭職之後纔來海天面試的。";她怕被人說在蘇子墨那裡的時候就三心二意,這樣的名聲她背不起,事關職業操守。
小琪訕訕的笑了兩聲:";我明白,你放心。";
穆雨寧一聽就知道她沒明白,陳顏真出來了,在背後對她說:";雨寧,你有空就去把你的檔案問題處理下。";
她捂着聽筒,應了聲,不敢再與小琪通話,急忙掛了手機。
下班之後,她就去了蘇子墨事務所。
海天與蘇子墨那邊的距離也不算遠。地鐵也不會堵車,所以她到的時候還要幾個同事在。
她已經做好了被人奚落的準備,畢竟這等於叛變。可是,他們怎會明白裡面的箇中緣由?
她掃視了一下整個辦公室,格局未變,就連她的辦公室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或許是因爲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還來不及改變。
陳姐一看到她就驚喜的問:";雨寧,你回來了?";
穆雨寧朝她笑笑:";陳姐。";
方言也湊上來:";呀。雨寧,我以爲你去了海天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胡說什麼呢,雨寧是這樣的人嗎?";陳姐作勢打了方言一下,拉着穆雨寧的手讓她坐在一邊。
面對這些關心她的人,她心中生出莫名的感動:";陳姐,謝謝。";
她朝蘇子墨的辦公室看去,裡面還亮着燈光。陳姐心領神會:";老闆還在裡面,你要不進去找他?";
要轉檔案,就必須得到蘇子墨的同意。穆雨寧點點頭,站起來說:";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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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着包,在蘇子墨辦公室面前猶疑了很久,舉起的手都落下了好幾次。
不過其他同事都在看着,她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篤篤篤的敲門聲才響起,就聽到蘇子墨說:";請進。";
才幾天不見,他的聲音居然能帶給她這麼強烈的震撼。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暗罵了自己一聲,這才扭開門把。
熟悉的辦公室內依舊是文件堆得一桌子都是,辦公室內的綠色植物也跟他一樣耷拉着腦袋,埋首,絲毫沒有裝飾的效果。
她就定定的站在那裡,看着蘇子墨。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蘇子墨才擡起頭,就見穆雨寧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愣了愣,才擠出笑容:";坐吧。";樣子客氣的就像對待一般的客戶。
穆雨寧嗯了一聲,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視線掠過他桌子的時候才發現電腦前放着幾瓶胃藥。
";你胃又疼了?";她蹙着眉頭說。
蘇子墨也看到了,隨意的把藥瓶往抽屜裡一掃:";沒有的事情。";
";你怎麼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啊。";穆雨寧氣結,就忍不住嘮叨,";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照顧,還想誰關心你啊。";
面對她的碎碎念,蘇子墨幽幽的看着她,原本緊縮的眉頭微微放鬆,帶着些許的寵溺問:";在海天還習慣嗎?";
";嗯......挺好的。";穆雨寧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驀地住了嘴,想起正事,";蘇子墨......";
";想轉檔案?";蘇子墨見她有口難言,主動替她提了出來。
穆雨寧想說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不過他說的正是她爲難的,所以就順勢點了點頭:";可以嗎?";
蘇子墨很大方的點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
她還以爲沒問題了呢,誰知道他也喜歡玩先給你一顆糖然後給你一巴掌的把戲:";不過什麼?";
瞧她那緊張的樣子,蘇子墨的眉頭放的更開:";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陪我吃個晚上如何?";
";啊......";這算什麼要求?
";陪我去吃個晚飯,然後我就把你的檔案轉到海天去,怎麼樣?";這個交易,怎麼算吃虧的都是他吧。
";就這樣?";
";就這樣。";
";成交。";
蘇子墨淡淡一笑,才一天時間,她的變化雖不是驚人的,但是蘇子墨看得出她眉宇間的高興。
關了電腦,讓陳姐幫忙把穆雨寧的檔案轉出來,他們就去吃飯了。
路上的時候,蘇子墨問了她一些海天的情況,穆雨寧就老老實實的把顧明橋給交代清楚了。當然還包括昨天培訓的那檔子事情。
蘇子墨聽着,不時的給點意見,讓原本困擾她的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多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蘇子墨想,也許這個決定是對的。而穆雨寧也在心底嘆息,難怪人家說距離產生美,她覺得現在跟蘇子墨在一起比以前輕鬆多了,至少讓她自己覺得他們不再是不平等的關係。
呵呵。
";你吃慢點,胃不好就要少吃多餐。";看他吃的那麼急,穆雨寧忍不住嘮叨。
蘇子墨點點頭,果真放慢了進餐的速度。
";你去醫院複查過了嗎?確定沒事了嗎?";
蘇子墨擡頭看她:";你是不是很想我再戳幾針啊。";
穆雨寧一怔,接着啞然失笑:";誰讓你自己那麼害怕打針的啊,不就是打個針嘛,你還叫的那麼悽慘,還得罪了人家小護士,你說你是不是活該?";
蘇子墨嗯哼了兩聲,看着她的臉,看的穆雨寧驀地臉皮發燙,無聲的別開眼,繼續低頭吃飯。
晚餐快結束的時候,穆雨寧卻意外的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她狐疑的接起,對方立刻自報家門的說:";雨寧啊,我是你王伯,你要不現在過來吧,你上次讓我看的蘇律師現在正在店裡呢。";
蘇震?!穆雨寧心頭一震。這纔想起上次給了王伯自己的手機,並且交代,如果蘇震來了就讓他打電話給她。
蘇子墨還在若無其事的吃飯,她站起來說:";我出去接個電話啊。";
然後跑到一邊,在蘇子墨看不到也聽不到的角落對王伯說:";王伯,你讓他等一下,我馬上過去,不過可能要半個小時,麻煩你了。可以嗎?";
王伯應了聲好,讓她儘快吧。
穆雨寧點點頭,回去的時候蘇子墨已經吃完了,坐在位置上等她。
";那個......蘇子墨......我有點事情,要先走了。";她不告訴蘇子墨這件事情主要是因爲他的態度太強硬,上次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在沒有看到蘇震以前,她也不敢冒然去捅婁子。
蘇子墨的眼神幽幽的,甚至還有些幽怨。一會兒才點頭:";你先走吧,我再坐一會兒。";說完就拿出打火機和香菸,準備抽菸。
穆雨寧二話不說,奪下他的香菸:";你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啊,身體還沒好呢,就抽菸,不許抽了。";
蘇子墨擡頭看着高高在上俯視他的女人,她一臉的煞氣,似乎很生氣。
於是莞爾道:";我孤家寡人,沒人照顧。";
穆雨寧被他梗着了,傻傻的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與蘇子墨對望了很久,他才笑了笑,從她手中把自己的香菸拿回來,放進口袋裡:";好了,我不抽了,你先走吧。";
穆雨寧遲疑的道:";真的?";
";真的。";蘇子墨保證。
得到他的首肯,雖然將信將疑,不過穆雨寧還是走了,臨走的時候又不忘囑咐:";說話不算的人是小狗啊。";
蘇子墨眉宇間的陰翳似乎又散開了點,望着她的背影緩緩淡出自己的視線。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拿出了香菸和打火機。
叼了一根在嘴裡,點燃的時候又驀地闔上打火機。最終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又把煙放了回去。
他坐在角落裡,腦子快要爆炸,煩躁的很。
放在桌上的手機嘟嘟嘟的震動起來。一看上面的來電顯示,他便直接將手機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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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高峰的塞車時間。穆雨寧打了的直奔王伯的麪館。雖然已經叫司機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了,最後她自己還跑了一段路,不過還是比預計的半個小時晚了十多分鐘。她給王伯打去電話說明了情況,幸好王伯說人還在,穆雨寧千恩萬謝,更加卯足了勁往前衝。
所以跑到麪館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
一進門,她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那個佝僂的背影。
王伯對她說:";丫頭,你總算來了,那老先生......";
";謝謝,謝謝,王伯,我知道來晚了,幸好他還在。";穆雨寧等了那麼久,纔等來蘇震,此刻的心情真的只能用激動來形容。
不過,當她走上前的時候,卻突然膽怯了。她都跟蘇子墨離婚了,就算蘇震是他的父親又怎麼樣,她還憑什麼來見他?
所有的勇氣幾乎在一瞬間四處逃竄。她的腳步也跟着緩了下來,心中不停的掙扎起來。
蘇震聽到動靜,回了頭,穆雨寧與他打了個照面,只能快速的堆起有些僵硬的笑容。
蘇震先是一愣,接着像想起什麼似地,驀地站了起來。
穆雨寧尷尬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蘇老先生。";
";你是......";蘇震的手也有些顫抖了,視線越過她的身後,看着門外,空蕩蕩的街上空無一人,眼神跟着黯淡了下來,顯然很失望。
晚風中,穆雨寧扶着蘇震的手穿過那條寂靜的弄堂,他們的身影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很和諧。
蘇震走得慢,穆雨寧配合着他的腳步,兩人都沒有再交談,因爲剛纔在麪館裡已經說得夠多了。穆雨寧至今還不能完全消化蘇震的話,心底微微震動着。
他們停在一扇古樸的木門前邊,穆雨寧放開蘇震的手,客氣的說:";那我先走了。";
蘇震讓她進屋喝杯茶,穆雨寧搖頭推脫說,今天的時間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所以就不進去了,下次再過來看他。
蘇震也沒有勉強,又囑咐了幾句,語氣親切而慈祥。穆雨寧點點頭,告別了蘇震。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蘇震說得那些話,心中慢慢就溢出一些酸楚來。原來蘇子墨的童年曾經過得那麼苦,試問十二歲的孩子離家到底是經過怎樣的辛苦才能走到今天的成就?
突然間,她似乎讀懂了蘇子墨心底的憤恨與無奈。要他原諒蘇震,談何容易?
回到樓下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門口停着好幾輛車子,而且每一輛都是大有來頭,奧迪寶馬,奔馳......這麼晚了,這裡是在上演豪車秀嗎?穆雨寧還以爲是那一羣飆車黨或者來高調炫富的,所以微微鄙夷了一下,有錢你也別這麼招搖啊。
所以一路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樓梯。
電梯正好下來,她趕緊按住,門打開,她習慣性的擡頭看看裡邊的人,卻看到了張浩天。他依舊西裝革履,而且單手插在褲袋裡,劍眉朗目,不苟言笑儼然領導的派頭。而他的身後則跟着幾個提着箱子的男人。狀斤扔弟。
看到她,張浩天似乎也很意外。怔忪了幾秒,就回頭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先出去,我等等就過來。";
穆雨寧抓緊了手上的包,距離上一次遇到張浩天,已經是過年之前的事情了。這大半個月的時間,他的變化似乎很大。眉宇間的氣質變得穆雨寧都不認識了。
";浩天,你這是......";她張着嘴,卻說不出下面的話。
張浩天出了電梯,站在她的面前,笑了笑:";丫頭,我要走了。";
";走去哪裡?";
";你忘了嗎,我上次就告訴過你,也許過年之前就要走了,不過一直拖到現在,現在是時候了。";張浩天的笑中有深深的無奈。
穆雨寧的心跟着難過起來,雖然當初張浩天回來的時候並不是出於她的本意,可是他要走了,就像自己的親人要離開了一樣,她還是那麼的難過。
";浩天......";穆雨寧聲音悶悶的,梗的說不出話來。
張浩天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囑咐道:";以後別回來的這麼晚,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還有,沒有我了,你也就沒有負擔了。";
";不是的,浩天!不是這樣的!";穆雨寧急急的搖頭,";你從來就不是我的負擔,浩天,對不起,我......";
張浩天看着她寬容的笑,笑容純粹而乾淨,他驀地伸手抱住她,穆雨寧措手不及,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丫頭,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人。";張浩天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別忘了給我打電話啊。";
那一剎那,穆雨寧反手抱住了他的後背,哭的稀里嘩啦:";浩天......";
";乖,別哭。";張浩天微微放開她,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淚水迷糊了她的眼睛,她心底酸澀不已,隱隱的泛疼。對張浩天,她有太多的抱歉,太多的感動,她寧可他對她兇一點,狠一點,在她拒絕了他之後就狠狠的打她一頓罵她一頓也好,這樣她的心或許就可以好過一點,可是他沒有,反而一如既往的對她好。
他對她越好,她就越慚愧。
眼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張浩天捧着她的臉,嘆氣,然後穆雨寧感覺自己的眉睫上輕輕一涼,彷彿羽毛落在上邊似地,那是張浩天溼潤的嘴脣。
穆雨寧的呼吸驟然停歇。不過僅僅是蜻蜓點水一般,張浩天便放開了她,穆雨寧還閉着眼,張浩天拍了拍她的臉,嘶啞的說:";丫頭,我到時間要走了。";
穆雨寧驀地睜開眼,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站在樓梯口虛笑的那道身影。是江天藍!她驚呼了一聲,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不由得想解釋,沒想到江天藍卻大方的走了過來,與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微笑着對張浩天說:";時間到了,老總裁讓我過來問問你,可以走了嗎?";
張浩天微微皺了下眉頭,又看了看穆雨寧,這才道:";丫頭,我走了。";
穆雨寧的心提了一下,縱然再傷心,也無法阻止他離開的腳步,既然如此,那就微笑着祝福她吧。她擡手抹去了自己臉上的淚水,送他出門,並真誠的說:";浩天,要珍惜眼前人。";
張浩天但笑不語。穆雨寧知道自己多說什麼也沒用,於是提醒他:";要多保重,記得回來看看我。";
";你也是。";張浩天回望着她,";丫頭......";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張浩天最後沒有再多留,直接鑽進了車子裡。
江天藍與穆雨寧點點頭,道了句珍重,也跟着鑽了進去。
她這時才注意到原來那奔馳裡還坐着天陽的老總裁,剛纔天色太暗加上貼膜的關係,讓她沒注意。
一直目送着那豪華的車隊離開自己的視線,她才慢慢晃過神。浩天就這樣走了嗎?他回來的那麼突然,又走的那麼匆忙。
電梯還在樓上沒有下來。她就等在那裡,誰知外面又有車子的聲音過來,她轉頭,就看到剛纔的奔馳去而復返,然後從車上下來一個老人!
拄着柺杖走進來。穆雨寧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老總裁。";穆雨寧出於禮貌,也是看在張浩天的面子上,態度很客氣。
老人站在她的面前,穆雨寧其實挺怕他的,第一次見面就那麼強硬的要求她嫁給張浩天,然後威脅說不聽話結果就云云的......換了誰,再見面的時候心裡總會有疙瘩的,所以她生出了幾分想跑的衝動。
這電梯怎麼還不來呢?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卻看到這老總對她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她嚇壞了,夾緊包就伸手扶他:";老總裁,你這是幹什麼?你這不是折殺我嗎?";她又驚又急,不明白這到底唱的哪出啊。
老人的腿繃得很直,腰玩下去穆雨寧居然扶不起來,定力十足。
穆雨寧手足無措,老天自己直了起來。
她鬆了一口氣,警惕的後退了幾步。
";穆小姐,我很抱歉第一次不愉快的見面,我謹代表我自己向你表達最誠摯的歉意。";
說的好公式化啊。穆雨寧頭搖的像撥浪鼓。
";不要緊的,真的不要緊,老總裁,你別放在心上啊。我也沒放在心上。";
老人從身上拿出一張紙放在穆雨寧的手上。她一看,居然是一張支票!上面的0多的人眼暈。她立刻就退了回去:";老總裁,你這是幹什麼?";
";這是給你的謝禮。";
";謝禮?";她更加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了。
";是的,謝謝你把我的兒子送到我的身邊。";
手上的支票驀地脫離手心滑到地上。
穆雨寧眼睜睜的看着奔馳再次絕塵而去,她的嘴巴卻怎麼也何不攏。
風吹來,微微吹動了地上的支票。彷彿在嘲笑她的無知。
蹲下身,終於可以清晰的看到支票上面的0,在電梯裡的時候,她仔細數了數,1234567,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她倒抽了一口氣。一個謝禮,一百萬?不知道是她眼睛抽風了,還是那老總裁寫的時候抽風多哦寫了幾個0。
穆雨寧自嘲的搖頭,心想着怎麼處理這玩意。她斷然不可能平白無故收了這東西,都怨她剛纔太震驚,那老頭走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追上去。
終於得以東想西想的上樓。論文又是讓她頭疼的一件事情。
今天顧明橋還問她了,選了什麼類型的,她說還沒定,顧明橋讓她別急,好好想想。如果是刑法方面的,她可以幫她。
穆雨寧當然感激涕零,可是這樣不就等於落到韓紹宇的手上?說白了,等於自己拿頭往槍口上撞——自戕。
她還能更傻一點嗎?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她甩着頭無力的跨出去。
然後又華麗的被秒殺了。站在那裡半天沒動靜。
今晚的驚喜真多啊。
蘇子墨噙着意味深長的笑容把玩着手上的一束大紅色的玫瑰,站在門口。聽到動靜,回頭,雖然不是千嬌百媚的風情萬種,可對一個夜晚連受驚嚇的人來說,這已經是跟見到鬼差不多的恐怖事件了。她抽搐了幾下嘴角,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家門,才硬着頭皮上前。
蘇子墨站在那裡未動,等她走近的時候就把手上的玫瑰遞給她。
穆雨寧的心頭胡亂跳了一陣,理智與慾望交鋒下,她瞪着那紅的滴血的花瓣問:";給我的?";
蘇子墨又把花往她的懷裡推了推,意思就是給你的。
穆雨寧忍不住擡頭看他,見他表情認真,不像開玩笑,卻怎麼也接不下來,而是帶點茫然帶點竊喜還有點震驚的立在那裡:";爲什麼要送我花啊。";
她的表情豐富的像變臉。
蘇子墨莞爾,從花中抽出一張漂亮的卡片,晃了晃,遞給她。
穆雨寧承認,女人的虛榮心麻痹了她,所以當她又驚又喜的打開卡片時,只覺得一盆冷水當頭潑下。
看着卡片底部優雅的署名,她猛的剜了蘇子墨一眼,一把奪過花束抱在懷裡拿鑰匙準備進門。
見蘇子墨還擋在那裡,便惡聲惡氣的道:";那什麼的,麻煩讓讓。";
";這麼快就惡語相向了?";蘇子墨的笑容漸大。就是杵在那裡不肯讓開。
穆雨寧哼了聲,表情變幻莫測。一瞬間的自作多情頓時碎了一地。恨不得找個地方鑽了。
";誰送的花啊?這麼惹着你了?";蘇子墨把臉湊到她的面前,故作好奇的問。
穆雨寧拿花往他們中間一擋,又往後退了一步,沒好氣的問:";蘇子墨,有話快說!";當然後面那句自動消音了。
張浩天真的是一個太好的男人,穆雨寧再一次在心底喟嘆,就連走的時候,都不忘送她一束花。當然,他也說了,這沒有任何的意思,權當一次美好的緬懷。
穆雨寧驀地將花把自己的懷裡抱了抱,終其一生,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對她這麼好的人了吧?
蘇子墨注意到了她的這個細節,終於不再玩笑,站直了身體,拿過她手上的鑰匙,開門。
穆雨寧又好氣又好笑,本還想與他槓幾句,然而蘇震的話驀地躥進她的腦海裡:";雨寧,子墨生活的很累也很辛苦,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的照顧他。";
她要怎麼才能告訴老人他們離婚的事實啊。於是,閉嘴沉默。
進門的時候又看了對門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背後人來了,又走了。突然之間,她覺得其實自己很孤單。以後,不知道誰會住來這裡,誰又將成爲她的新鄰居。又或者,她也應該換個地方,換個新的開始了?
她幫蘇子墨泡了一杯茶,看依舊閒適的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靠在沙發上的蘇子墨,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裡的一切原本就是蘇子墨負責裝修的,穆雨寧只是給出了那麼丁點可有可無的建議。比如窗臺要留的地方大點,冬天可以躺在上面曬太陽,比如窗簾要選用有家居風格的米色的......
雖然很小,可是蘇子墨真的全部滿足了她。
";你......";她斟酌着開口,又想找她什麼事情,可轉念一想,這似乎等於再變相的下逐客令,便有些遲疑。
";我沒什麼事情,路過,就上來看看你回來了沒有。";蘇子墨說的還挺順溜。
穆雨寧撇了撇嘴,那現在看到了,你是不是應該走了啊。
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蘇子墨果真放下杯子站起來,穆雨寧以爲他要走了,豈知他卻說:";我要上個洗手間。";
穆雨寧趔趄了一下,轉開了頭。
蘇子墨暗笑,朝她的臥室走去。
她想叫住他,外面不是有啊,爲什麼要去裡面呢?不過還是算了。也許只是習慣而已。
她跟在蘇子墨的後頭送他離開。鎖門的時候,蘇子墨突然回頭,她嚇了一跳,蘇子墨笑得很得意,附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我很高興你把房子保存的很好。";
他溫熱的呼吸吹在她的臉上,吹得她的肌膚微微泛紅。
蘇子墨眼底含笑,不等她反應,他就踩着愉快的步子把背影瀟灑的留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