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莫玉華將一個剛剛煮熟的滾燙的雞蛋丟在他的身上,還有一塊乾淨的毛巾,“行了,你自己慢慢敷着吧,我走了。”她瀟灑的抓起自己的包打算出門。看起來絲毫沒有愧色。
林承錚靠在沙發上,左眼的烏青完全破壞了那張俊美的臉,說不出的好笑。莫玉華又累又餓,不想再與他折騰。
可是林承錚卻對她說:“你打算就這麼丟下我走了?”
“不然呢?我送你去醫院?”她口氣不善的反問。要是他敢點頭,他保證自己的右眼也會複製左眼。
可是他就偏偏愛挑戰這樣的遊戲:“不,但是我有個要求。”
莫玉華忍着將他暴打的衝動,點頭:“可以,你說說看,合理的就考慮下。”
林承錚又拿出了手機,按下了錄音鍵。莫玉華現在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早上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就已經下了套讓她往裡面鑽。氣的牙癢癢的。
“有話快說。”當然後面那句自動省略了。
“我想讓你留下來陪我一晚。”
右眼終究難逃左眼一樣的命運。鏡子中的男人宛若國寶,還是重量級的保護動物。
莫玉華臨走的時候還狠狠的瞪了他好幾眼,林承錚倒在牀上哀嚎不已,待莫玉華一走。他又忍不住笑出來,一笑就牽扯到眼睛的傷口,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這個女人,可愛的要命。她剛纔臉上又急又氣的脹紅了臉,他居然還覺得可愛。意識到這個,林承錚面色一怔,莫不是真的被打傻了?
他不無哀怨的拿起毛巾和雞蛋,自己給自己敷起來。可是滾燙的熱度差點叫他真的跳起來。而那邊的莫玉華卻踩着七寸的高跟鞋走的比旋風還急。心中卻不停的在腹誹,這個該死的流氓!流氓!——
穆雨寧接到莫玉華電話的時候剛好從帝皇出來。
她沒有與蘇子墨同行,儘管知道他就跟在她的後頭不遠處。可是他們饒有默契的各自上了計程車,朝兩個不同的方向開去。
莫玉華在電話裡將林承錚大力的斥責了一番,口氣是從未見過的狠絕。穆雨寧聽着都有點不寒而慄,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承錚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那個流氓——”莫玉華沒忍住。直接罵了出來。
穆雨寧一聽,立刻追問:“他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吧?”說完還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莫玉華跟着大叫:“你胡說什麼啊。”
穆雨寧很無辜:“你自己罵他流氓啊……”
“我……你……”一向精明的莫玉華也有理屈詞窮的一天,她覺得自己給穆雨寧打電話就是個天大的錯誤,不由的暗惱,“行了行了,我要睡覺了,不跟你說了。”
穆雨寧抿嘴低笑:“承錚是個好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那邊的莫玉華到底沒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了就別替我瞎操心了。”
穆雨寧又抿了抿嘴。心中無限惆悵,嗯了一聲,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
莫玉華安慰她:“你別想那麼多了,明天還要開庭呢,好好打,將蘇子墨打的落花流水,踩在腳底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聽着莫玉華的話,穆雨寧終於笑出聲來,並承諾:“好,一定!”——
黑色職業套裝。是穆雨寧今天出庭的行頭。她本身身材就不錯,西裝顯得小腰盈盈一握,別說還真有點律師風範。第一次作爲辯護律師上庭,緊張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可是那麼多雙眼睛在看着,尤其剛纔在庭外與蘇子墨帶領的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都爲自己捏把冷汗。不過她還是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眼神睥睨,的確有幾分將蘇子墨踩在腳底的意味。
蘇子墨同樣是一身黑色的正裝,表情嚴肅認真,與死氣沉沉的法庭相得益彰。昨天他們各自回家,回家後也沒有再聯繫,就是因爲今天,這是最最基本的職業操守。他們都必須對自己的委託人負責。
現在,他們對簿公堂。不容許她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一切都等案子結束了再說吧。
莫玉華也來了,不過坐在比較偏僻的角落裡,就是她身邊的男人……無論她坐在什麼地方,都會很顯眼。
她不敢再胡思亂想,表情嚴肅的盯着泰美斯女神。
她代表bk。索性來的大多都是中國人,偶有幾名外國高層。蘇子墨身後則是清一色的中國人。也許在別人眼中,她就是個吃裡爬外的賣國賊都說不定。
審判長正式宣佈開庭。接着查明雙方當事人是否到庭,宣佈法庭紀律,覈對當事人等相關人員程序之後,審理開始。
蘇子墨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說:“審判長,我手上是華晨與美國bk公司與2009年5月6日簽署的一份關於機器維修的服務條款,條款中註明華晨,也就是我的當事人即使在超出保修期的服務年限內,也享有要求bk派人上門維修的服務。而現在bk卻推脫完全將當初簽署的協議置之不理,我當事人蒙受了重大的損失,因此希望審判長能批准我當事人的訴訟請求。”
這個穆雨寧早就考慮到了,她去美國的時候喬治教授也就這份協議與她仔細透徹的研究了一遍,幾乎所有的漏洞都能夠駁回。她指出其中第二十八條第七款的協議說:“審判長,對於
蘇律師提出的條款我方並無異議,只是他刻意斷章取義忽略了其中的前提,我方以爲這完全是藐視法庭的做法。”穆雨寧從容不迫的指出上面的條款道,“如果因爲機器本身的問題而讓華晨遭受損失,我們當然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可是如果僅僅是因爲華晨自己操作不當,而引起的事故,實在沒道理讓bk也有承擔責任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bk是不是要陷於各種維修的糾紛中?
她侃侃而談,聲音擲地有聲,面對法庭上的衆人,依然條理分明,鎮定自若。饒是坐在底下的蘇子墨,眼神也微微閃動。
她援引大量的法律條例與國外的例子,似乎要將蘇子墨扼殺在搖籃裡。
最後,她還陳述,出於人道主義精神,bk願意承擔一部分的責任,可這僅僅是道德上的,並非法律上的。
蘇子墨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與穆雨寧一來一回,似乎勝負還很難說。
原本對穆雨寧不屑一顧的衆人已經開始隱隱猜測起她的身份來。
蘇子墨和穆雨寧各自提高了自己的文件,似乎陷入了對峙之中。
莫玉華也跟着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身邊的人的手臂:“哎,你說,審判長會怎麼判啊。”
林承錚莞爾,小聲的戲謔:“你判離婚案的時候難道不知道底下坐着的人多少緊張?”
莫玉華被他話一激,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多麼不合時宜,輕哼了一聲,頓時正襟危坐。
與蘇子墨對視的幾秒鐘之內,穆雨寧其實壓抑的神經都快繃斷了。她的筆緊緊的被她捏在手中。
休庭十分鐘,審判暫時告一段落。
穆雨寧強撐着從座位上站起來。看到蘇子墨同樣鬆了鬆領帶,似乎也有點累。那她是不是應該感到很榮幸?她到外面休息。離開的時候,她看到蘇子墨身後跟來的人跟着審判員進去了。
應該是打招呼去了吧。她抿了抿嘴,望了眼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的蘇子墨。
莫玉華跟出去。
穆雨寧的心臟還在怦怦跳,莫玉華安撫她:“緊張什麼,你剛纔做的很好,就是要這麼給他頂回去,誰怕誰啊。”
有個聲音給她在旁邊漏氣:“不知道剛纔是誰那麼緊張的掐着我的手,你看都紅了?”
莫玉華厲眼一掃,穆雨寧原本的緊張被他們一攪和都忍不住笑出來,有多久沒看到莫玉華這樣的小家子氣的小動作了?女人總是因爲喜歡的人所以顯得驕矜,因爲知道被人寵愛,所以無所顧忌。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審判長會怎麼判,雖然她提交了bk的檢驗報告,裡面明確指出了華晨需要自行承擔責任的理由。可是蘇子墨呢,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不做任何努力?
林承錚終於出聲道:“雨寧,不要緊張,第一次上庭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審判長會根據實際情況酌情考量,涉外案比一般案子要複雜,不要有心理壓力。”
穆雨寧感激的看着他,十分鐘的時間轉眼就過,她又走了進去,可是蘇子墨並不在位置上,他身後的華晨的人也都不在。
楚漢陽安靜的坐在那裡,瞧着她,穆雨寧心上重重一震,似乎有了不好的預感。
法院這種地方,畢竟蘇子墨纔是熟人,懂的規矩認識的人自然比她多得多。
行賄受賄這種事情,就像一條灰色邊緣,沒有人會輕易戳破,這是個合理的存在。
他們回來了,在原來的位置上坐定。審判長和各位審判員也回來了。表情肅穆。
“鑑於兩位辯護律師的陳述與案子的證據,本席宣判——”
就要宣判了,穆雨寧的手指都擰成了團,因爲太過緊張,腦海居然一片空白。
由bk承擔一半的責任,負責修理機器,賠償華晨一半的損失。
穆雨寧隨着人流走出法庭。遠遠的便看到華晨的經理對蘇子墨不停的感謝着,雙方不停的握手,氣氛熱絡。
她提着包,身後跟着bk的人。楚漢陽未發一言,倒是其餘的人忍不住責備起她來:“穆律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蘇子墨會拿到我們的檢驗報告?”
他到底還是贏了。雖然贏得並不漂亮,給她留下了一定的面子,可是她還是輸了。她抿着嘴不說話,可是bk的人的意思很明顯,顯然是在質疑她。
她冷然的回答:“他是怎麼拿到的我並不知道,我只是盡到了我的職責,我全力以赴了,至於法官怎麼判,並不是我能控制的。”蘇子墨想拿到的,自然有辦法拿到。
不過她相信蘇子墨並不是從她這裡得到的那份東西遞交給法庭。
她嘆了一口氣,今天這場仗打的實在是有夠累的。bk的人還想說話,卻被楚漢陽制止,他與她握手,語氣冷淡不過還算真誠的說:“辛苦你了,穆律師。”
穆雨寧回以淡然處之的笑容:“應該的。”
bk承擔百分之五十的責任,已經算輕判了,再蘇子墨遞交的那份檢驗報告之後。穆雨寧應該感謝他手下留情。
華晨的人邀請蘇子墨去慶功,被他婉拒了:“不好意思,我等下還有點事情,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莫玉華安慰她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應該高興,嗯?”
林承錚也附和:“是啊,雨寧沒有人一開始就天生是贏家,雖敗猶榮。”
她並不是因爲輸了而不高興。就算庭外和解,也未必會達到這樣的效果。她更多的還只是沉湎於剛纔緊張的氣氛中,看到蘇子墨朝她這邊走來,她才緩過神,昂首挺胸,像是迎戰。
蘇子墨微笑的看着她。莫玉華擋在她的跟前,問他:“你想幹什麼?”樣子像是母雞護犢。
她當然知道不能怪蘇子墨,不過還是很討厭。
蘇子墨沒有理會她,目光直接落在穆雨寧的身上:“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第一次上庭太緊張了。”
莫玉華被林承錚推到了一邊,蘇子墨和穆雨寧之間頓時沒了障礙,看着蘇子墨饒有興味的臉,穆雨寧便忍不住扭開了頭:“謝謝關心,我很好。”
“你不高興?”蘇子墨看出她臉色的緊繃。
“我高興的很。”穆雨寧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彆扭什麼。也許會受到bk的奚落與質疑,不過至少她問心無愧了。想到這裡,臉色便緩了緩。
莫玉華在那邊提醒他們:“人都走完了,你們打算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啊。”
穆雨寧將額前的碎髮勾到耳後,終於邁開腳步。蘇子墨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林承錚順勢朝莫玉華舊事重提:“趁着天氣不錯,你還是趕緊去兌現你的承諾吧。”
莫玉華差點抓狂。
林承錚洋洋得意的拿着手機說:“怎麼着,還想耍賴不成?這就是證據,即使上了法庭,法官還是會判我贏得。”
“你會遭報應的。”莫玉華惡狠狠的瞪着他。
林承錚不痛不癢的點頭:“那我等着。”
莫玉華無奈,跟穆雨寧打了個招呼,便只能跟着林承錚走。她真的是暈了頭了。居然做了這麼蠢的事情。
蘇子墨感激的朝林承錚點了點頭,繼續跟上穆雨寧的腳步。
上午開庭,現在不過大中午,她正餓得時候。蘇子墨討好的與她說:“怎麼樣,我請你去吃飯?”
穆雨寧頭也不回。
“你還在生氣?”蘇子墨驀地站在她的面前道,“因爲我沒有讓你,最終還是讓bk承擔了責任?”
他的聲音揚的高,很認真的盯着她。
穆雨寧也擡起頭,一臉的認真。
“公是公,私是私,我收了委託人的錢我就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這是我的職業操守,我不可能因爲你而下放自己的底線,至委託人的利益不顧,你明白嗎?”蘇子墨表情很嚴肅,“如果你真的因爲剛纔的事情而在生氣,我只能說對不起,但是我別無選擇,就算讓我再選一次,結果也不會改變的。”
穆雨寧盯着他,好半天兩人都沒有動靜,她纔開口:“你說完了?”
“完了。”
“那我有說過我在生氣嗎?”穆雨寧反問。
似乎是沒有說過。“那你幹嘛板着臉?”蘇子墨追問。
“我板着臉了嗎?”
“還說沒有。”蘇子墨擡起右手想掐一把他的臉頰,可惜手上還拿着一個公文包,最後只好悻悻然作罷,尷尬的笑說,“你的臉上都能開火車了。”
他的左手始終虛軟無力的垂在那裡,穆雨寧沉默了一下,鼓起勇氣認真的問:“你的左手什麼時候去醫院復建?”
蘇子墨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左手:“你要陪我去?”
穆雨寧被他問倒了,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
蘇子墨不甚在意的讓她拎着自己的包,然後自己改爲抓住她的手:“好了,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
穆雨寧耿耿於懷:“你剛纔是不是進裡面去跟審判長求情了?”她氣的是蘇子墨真的沒有公私分明,反而幫了她,讓她輸得不至於太難看。
蘇子墨回答的很順溜:“沒有啊,你想的太美了一點了吧,那麼多的人在,你覺得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
穆雨寧在心底回答。
蘇子墨蹭了蹭她的胳膊:“我真的沒有,你別想得這麼美行不行,我有我的職業操守的。”
穆雨寧哦了一聲,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
這也算是比較合理的宣判了。因爲審判長當時並沒有公開蘇子墨提交的檢驗報告,對於bk機器本身存在問題的這個秘密也就算沒有公開,起碼對bk來說是好事。
穆雨寧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心情一好,肚子就真的餓了。
於是不客氣的指着前邊的一家大酒店說:“如果我吃的高興,說不定就陪你去復建了。”
蘇子墨莞爾,跟她走了進去。
她是真的餓了,胃口大開,狼吞虎嚥。
吃的快差不多的時候,門口進來一男一女,男的有很大的啤酒肚,女的倒是很漂亮。
穆雨寧停下手中進食的動作,看着他們,她與蘇子墨坐在角落的位置裡,所以進來的人並沒有看到他們。
進來的正是汪馨蓉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看那男人那樣子,就知道應該是某個老闆或者不懷好意的男人。
穆雨寧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蘇子墨也認出了汪馨蓉,不過並未發表看法。
穆雨寧放下筷子,頓時沒了胃口:“我吃飽了。”
蘇子墨問她:“那你下午有什麼打算?”
穆雨寧有點心不在焉的又看了幾眼汪馨蓉的那個方向,他們正親暱的坐在一起,雖然高高的沙發上阻擋了不少的視線,不過卻看的出汪馨蓉一直往旁邊挪動着位置。聽到蘇子墨的問話,她纔回答:“哦,我打算去看看家居市場,買點東西。”
設計師已經將設計圖拿給她看了,可以找人開工動手裝修房子了。
蘇子墨尤其精明的人,一口就猜到了:“房子開始裝修了?”
穆雨寧也不避諱,直言道:“是啊,所以我想去看看材料。”
“那我陪你去吧。”
“你?”穆雨寧有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怎麼,你看不起我?”蘇子墨也自我審視一番,有點自嘲的意味。
穆雨寧搖頭:“不是,你不上班嗎?”
“怎麼說我都是老闆,休息一天半天沒問題吧。”
穆雨寧沒說話,站起來拎包走了,經過汪馨蓉身邊的時候,還特地頓了頓。汪馨蓉顯然看到了她,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又恢復如常。
剛纔的那個男人果然在吃她豆腐。穆雨寧現在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這人一定是哪個高官或者要員,要不然汪馨蓉絕不可能這麼犧牲自己。
於是嘴角露出一絲鄙夷,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便走了。
這樣的女人配韓紹宇實在是太可惜了。她情願自己沒有看到。
她走的很快,蘇子墨好不容易纔追上她。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過得跟你一樣啊,”蘇子墨一開口,穆雨寧就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沒生氣,我只是覺得有點看不過去而已。”
“因爲韓紹宇?”蘇子墨的眼神猛然深邃起來,可惜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穆雨寧並未看到。
路過一家花花草草。穆雨寧被門口盎然的綠色吸引,便推門走了進去。也就順勢繞過了蘇子墨的話題。
她流連在那一片的綠色之中,看的最多的便是仙人球。
“小姐,請問你要買什麼?”店老闆娘還是個年輕的女孩,一聽到開門的聲音便從裡面跑出來熱情招呼。
穆雨寧朝她微微一笑:“我先看看。”
“好。”女孩扎着高高的馬尾,隨着她蹦蹦跳跳的動作馬尾便一甩一甩的,在盈滿綠色的店面顯得生氣勃勃,她說,“那我先進去招呼一下其他客人啊。”
穆雨寧沒有意見。就看到女孩跑進去,然後與裡面的人說:“不好意思啊,小姐,請問你選好了嗎?”
“好了,就這個吧,麻煩你替我包的漂亮一點。”
這個溫柔的女聲,很耳熟。
穆雨寧的受不小心在滿是刺的仙人球上紮了一下,有點疼,習慣性的將手縮了回來。
蘇子墨看着她緊張的問:“沒事吧?”
她搖頭:“沒事。”就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從裡面走出來。
夏星露將肩膀上滑下來的包拉回原位,一擡頭,就看到蘇子墨和穆雨寧。
穆雨寧立在原地朝她笑了笑,蘇子墨還抓着她的手,三人都發點發怔。
夏星露看着他們緊握的手,眼神閃了閃,點頭打招呼:“子墨,雨寧,這麼巧,你們也在。”
女孩跑出來將滿天星抱在懷裡放到桌上的包裝紙上,夏星露提醒她說:“麻煩你給我包的漂亮一點。”
女孩的笑容很燦爛:“是要送人嗎?放心,沒問題。”
夏星露的表情也不像剛纔繃得那麼緊了:“是啊,要送給我姐姐的,她生病了,生了很嚴重的病。”語氣又漸漸的低落下去。
穆雨寧想到了夏星雨的骨癌,臉色一白。而蘇子墨則盯着夏星露問:“星雨還沒出院?”
夏星露一臉哀愁的轉過身來,苦笑道:“怎麼出院,我姐姐得的是癌症啊,現在癌細胞不受控制的在蔓延,你讓她怎麼出院啊。”夏星露再也無法維持平靜,滿是責備的眼神落在蘇子墨的身上,“子墨,既然你當初願意陪着她,爲什麼現在到了這個時候你反而丟下她一個人?”她瞪着蘇子墨,一臉的無法理解。
蘇子墨緊緊蹙起了眉頭:“癌症?不可能,星露,你跟我開玩笑是不是?星雨根本沒病,你別胡說。”蘇子墨一直搖頭否認。
夏星露急着跺腳:“子墨,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這麼久了你都沒有去看過姐姐一眼,你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嗎?我們不怪你,可是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夏星露是真的急了,眼眶都紅了。
她與蘇子墨對視着,店內被一股憂傷而緊張的氣氛所籠罩。
女孩手上的包裝紙也跟着停了,包裝紙窸窸窣窣的聲音會打破這樣的平靜。
蘇子墨似乎陷入了一種茫然的狀態,一直低喃不可能。
夏星露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從包內拿出餐巾紙胡亂一擦,哽咽着對女孩說:“麻煩你快點。”
女孩這才如夢初醒,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星露,這不可能,院長明明給我看過星雨的病歷,一切都是她自己委託王醫生臆造出來的,這不可能!”
啪的一聲,沒想到看似柔弱文靜的夏星露居然也有這麼發狠的時候,她緊緊盯着自己的手,似乎也被自己的動作嚇到,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她指着穆雨寧厲聲道:“蘇子墨,你怎麼可以這麼誹謗我姐姐?不信你問她!”她衝着穆雨寧道,“她親眼看到的,你說啊,你告訴子墨,我姐姐是不是生病了?”
穆雨寧搖搖欲墜。她一直不知道如何告訴蘇子墨這件事情,而現在蘇子墨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神中滿是希冀。他希望穆雨寧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穆雨寧站在那裡不說話。
女孩顫悠悠的聲音打斷他們:“那個……花好了……”
夏星露是真的生氣了,放下錢,抱起花,轉身便走了。
穆雨寧往旁邊退了退,地方太好,背部撞在身上滿是仙人球的架子上,如果不是女孩跑得快,或許整個架子都會砸下來。他聖叉號。
蘇子墨不信,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穆雨寧阻止他:“是的,夏星雨真的得了骨癌。對不起,我沒告訴你,對不起……”說完,她便推開蘇子墨跑了出去。
蘇子墨彷彿被人當頭打了一棒,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有千萬只的螞蟻在腦子裡不斷啃咬着,他的臉色都跟着發白了,身體跟着趔趄了一下。
女孩嚇壞了,扶完了架子又扶蘇子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都要哭了。
蘇子墨好不容易穩下心神,與她說了聲謝謝,便追着穆雨寧而去。
穆雨寧捂着嘴一路往前跑,即使腳上穿着高跟鞋,咯的她的腳生疼,也都管不了了。
蘇子墨強壓着耳鳴的疼痛,在她的身後叫:“穆雨寧,你別跑!”
“你放開我!”蘇子墨在一個紅燈前追上她。
穆雨寧的心被攪得七上八下,實在不知道怎麼跟蘇子墨說。
“你跑什麼啊。”
“你放開我,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吧。”穆雨寧有點有氣無力的說。
“你又想一個人躲開去了嗎?”蘇子墨的語氣很是凌厲,“就像上次一樣不告而別?再給我兩年的時間讓我去陪伴夏星雨嗎?”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算在我頭上幹嘛?”穆雨寧有點口不擇言,“我沒有想逃,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現在到底要怎麼辦,你別這麼瞎想行不行啊。”
蘇子墨搖頭,臉上的五個指印清晰可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醫院的院長給我看過星雨的病歷,兩年來她根本沒有生病,她一直跟我說自己得了癌症,可是事實上她吃的只是普通的維生素跟維他命而已。”蘇子墨的頭也很暈,不過仍是力圖鎮定說,“你跟我去醫院,我們一起把事情弄清楚好不好?”
去的路上,穆雨寧的左眼皮與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老人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那麼現在她兩個眼睛不停的跳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蘇子墨一直緊握着她的左手,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穆雨寧望了一眼他的側臉,還是那麼俊朗,只是緊抿的嘴脣緊鎖的眉頭在告訴衆人他遇到了麻煩。
她輕輕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蘇子墨趕緊到了,側過頭來,穆雨寧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卻什麼也沒有說。
蘇子墨也是,他們就像孤島上的兩棵浮萍,相互依偎着相互扶持着,任何一方都不能輕易抽身離去。
醫院的氣息始終這麼冰冷。腳踩在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兩道模糊的身影。
電梯來了,人並不多。
穆雨寧的腳步有些深沉。不過還是堅定的踏了進去。蘇子墨感激的朝她笑笑,手握的更緊了。
“不要緊張。”穆雨寧佩服自己的抗壓能力,此時還能笑得這麼雲淡風輕。
電梯的數字一路攀升,可是他們的心卻跟着電梯高高的提了起來。
勝訴的喜悅也沒能爲他們帶來一點快樂。
要進病房的時候,穆雨寧停住了腳步。
蘇子墨回頭看着她。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反悔了。他覺得穆雨寧能跟着他走到這裡,已是很難得很難得,至少表明她的心中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
穆雨寧咬着脣,輕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很想陪你進去,不過還是你先進去看看吧,我怕刺激到她。”想起上次夏星雨的表情,穆雨寧便覺得有些愧疚。如果她真的生病了,那麼自己無異是在她的心口上插了一刀又一刀。她做不到。
蘇子墨也沉默。想了想便說:“那好吧,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馬上就來。”
穆雨寧說:“好。”然後安靜的站到了一邊。
蘇子墨上前敲門,沒多久門就開了。他又看了剛纔的地方一眼,可惜穆雨寧已經選擇了一個暗處,他看不到。
等了十多分鐘,蘇子墨也沒有出來。穆雨寧的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她不知道里面會發生什麼,可是也不難想象。她強迫自己將視線放在別處,想一些快樂的事情。
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蘇子墨還是沒有出來。她有點着急了,雙腳來回在地面上踏着,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她走出暗處,朝那扇緊閉的病房門看看,奈何還是關着的。
她的雙眉蹙了起來。又等了十分鐘,終於受不了上前。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只是沒有勇氣擡手而已。只是病房裡很安靜,偶有幾聲低低的啜泣聲傳來。麻木而蒼然,讓人聽了心情頓時一沉。
病房門毫無徵兆的打開,蘇子墨與穆雨寧打了個照面,她有些茫然而無措的看着一臉青白的蘇子墨。蘇子墨也看到了她,轉身對裡面的人說:“老師,師母,我先走了。”
夏和平夫婦就跟在她的身後,看到穆雨寧先是怔了怔,然後又露出瞭然與惋惜還是心痛的表情。
穆雨寧感覺自己罪孽深重,默默低下了頭。
蘇子墨主動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夏師母在後面叫他:“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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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墨只好停住了腳步:“師母。”
“子墨,師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有時間的時候就……帶着雨寧一起來看看星雨吧。”她滿眼的哀求,似乎將所有的希望都孤注一擲的壓在了蘇子墨的身上。
蘇子墨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他的這個點頭,穆雨寧知道意味着什麼,可是她無從責怪,與夏和平夫妻道了別,兩人默默無語的走出醫院。
她沒有問他在病房裡那麼長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蘇子墨解釋說:“你別多想,我什麼都沒有做。”
“我知道。”
蘇子墨與她十指緊扣,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
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穆雨寧再也沒有閒逛的心情,她相信蘇子墨也是,於是找了個藉口就要回家去。
蘇子墨要送她回去,穆雨寧取笑着說:“你臉色這麼差,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蘇子墨並沒有拒絕。於是便成了穆雨寧護送他。不過他們很有默契的選擇了最擁擠最費時間的公交車,這樣,就可以把這段路拉的更長。
穆雨寧站在公交站牌邊對他微笑:“回去吧,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
蘇子墨望着她,表情肅然。穆雨寧主動踮起腳尖,在他的脣上蜻蜓點水一般的吻了一下。蘇子墨有些愕然,突然激動的將她抱住。
穆雨寧也有點發怔,不過很快便釋然了。她安靜的靠在蘇子墨的懷抱裡,周圍人流交織,喧囂不已,而他們卻獨享這一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