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急,可是有人一點也不急。
那個人就是韓紹宇。
她從五點開始就眼巴巴的等着天亮,然後想着要求出院,回去。
可是韓紹宇睡的很熟,八點的時候翻了一個身。穆雨寧心想終於醒了,醞釀很久的叫了聲韓紹宇,結果卻無人反應
。
她又不能動,拿手推他,也毫無反應。
護士過來巡房的時候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僅僅是微微一笑,對穆雨寧要求出院的話表示愛莫能助。
九點,忍無可忍的穆雨寧拿出手機,手指按在音樂鍵上,就想這麼按下去,可是一看到韓紹宇眼底淡淡的青影,又心軟了。
他是真的這麼累。便想着再等等吧,反正蘇子墨已經回去了也不差這麼一時半會兒了。她給蘇子墨打電話,想問問情況,無奈手機無人接聽。
她又給其他的同事打電話。得到的回覆便是老闆說了,今天再休息一天。
最後她打電話給趙敬軒,這次電話終於有了接了。
也就是這時,韓紹宇醒了。他緊鎖着眉頭,甩了甩髮麻的手臂,就聽到穆雨寧問:“現在怎麼樣了?”
趙敬軒似乎很忙,只說:“嫂子。案子還在調查中,你先別急,蘇子在裡面做筆錄,我等下讓他給你打電話啊。我現在要去出任務,不能說了。”
穆雨寧不強人所難,掛了電話。
韓紹宇站起來抖了抖自己的雙腿和雙手,對上穆雨寧滿是憂慮的眼。說道:“你乾着急也幫不上忙,還是老老實實養好自己的身體吧。”
說的她真沒用。只會被別人添麻煩。這是事實,可是無端的讓她難過。
“韓紹宇,你也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她稍稍動了動,確定真的比昨天好多了,終於露出一個笑容,“你瞧。我可以自己動了。”
她太過逞強的想證明自己,動作太大,幾乎沒有緩衝的就朝地上摔去。
幸虧韓紹宇動作快,搶先卡住了她的身體。他的懷抱很暖,雙眼卻幾乎噴火:“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蘇子墨也這麼罵過她。她就是這麼沒腦子的女人嗎?
身體上的疼痛根本沒辦法比心尖上的疼相比
。她任由韓紹宇將她抱回了牀上。她也不想這麼莽莽撞撞的,其實她只是沒有安全感,只是太過的想要靠自己,保護自己。
“對不起,韓紹宇,也給你添麻煩了。”
韓紹宇愣了愣,居然伸出手,捧起了她的臉。
仔細看,穆雨寧才發現他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比起上一次,他的皮膚也糟糕的可以,顯然是長久沒有得到好好休息留下的後遺症。斤吉土亡。
韓紹宇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穆雨寧眨了眨眼,心中滑過一絲盪漾,垂眸,別開了頭。
“如果需要幫助就說,你這樣什麼都不說,沒人知道你心裡想什麼的。”韓紹宇呼出的熱氣都噴在她的臉上,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刷牙洗臉,帶着很重的起牀氣,他便深吸一口氣放開了她,“我去洗臉,你等下。”
沒多久,韓紹宇就出來了,不過還端來了熱水。因爲她在牀上不能動,所以前些天都是蘇子墨在照顧她,她也沒覺得什麼不妥。可是換了韓紹宇,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不是說她矯情,就是不習慣。
“那個……還是我自己來吧。”她又扭動着身體想要坐起來。卻被韓紹宇按住,“如果你不想多在這裡躺幾天,就給我老實點。”
她有些鬱悶。但是也很無奈。
她真的小瞧他了。沒想到韓紹宇照顧起人來也都有模有樣的,他手上的熱毛巾覆蓋在她臉上然後沿着她整個臉龐的曲線緩緩滑過時,動作異常的溫柔。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韓紹宇的手。
“好了。”不過大約半分鐘之後,她的聲音悶悶的從毛巾底下傳來。
韓紹宇愣了愣,這才抽回手。毛巾拿開臉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力的呼吸。
“不好意思,下手太重。”韓紹宇說的一本正經。
穆雨寧剛想說沒關係,謝謝你,誰知卻瞧見他嘴角隱忍的笑意,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韓紹宇,你故意的?”
“什麼故意不故意的?”他眨着無辜的眼,無辜的看着她
。
他現在的樣子,的確不像是故意的。可是他眼底的笑意又讓穆雨寧懷疑,可她也說不出什麼指責的話來,只好悶悶的重重的說了句:“謝謝。”
韓紹宇點頭:“不客氣。”然後端着臉盆回洗手間。
看他聳動的肩膀,穆雨寧確定自己被耍了!韓紹宇,算你狠!她收回剛纔表揚的話,他就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正當她咬牙切齒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蘇子墨打來的。她神色一凜,想也不想就接了。
“喂,蘇子墨,現在怎麼樣了?”
蘇子墨嘶啞的聲音就像是拉扯着鋼條一般:“沒什麼事情,已經交給警方處理了,你呢?”
“我很好,你別擔心了,”突然之間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居然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事務所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其實律師也是一個很危險的職業,搞得不好惹上什麼麻煩事那更是常有的,穆雨寧在事務所呆了三年多,卻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
“你別瞎想,真的沒事,”蘇子墨說着,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穆雨寧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蘇子墨,你抽菸了?”
蘇子墨看着自己夾在手心的香菸上的菸頭緩緩燃燒,穩了穩呼吸,才說:“困,提提神。
”
“你是不是回去之後就沒有休息過?”
“不是,飛機上休息了一會兒。”事實上,他一心牽掛着事務所的事情,腦子裡一團亂,怎麼可能休息得了?
穆雨寧也不想拆穿他這麼蹩腳的謊言,彼此保持着沉默。
過了一會兒,蘇子墨又說:“韓紹宇是不是在你身邊?”
說時遲那時快,韓紹宇的聲音從洗手間裡傳來:“穆雨寧,你換洗的衣服……”
她用手捂住了聽筒,這才擡頭看着韓紹宇:“我的衣服怎麼了?”
韓紹宇看她的動作,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只道:“你的衣服我拿去叫人洗
。”
“哦,好,謝謝。”
他又轉身進了洗手間,她這纔對蘇子墨說:“你剛說什麼?”
“沒事,你叫韓紹宇出來,我跟他說幾句話。”蘇子墨在電話裡吩咐穆雨寧。
“嗯?----”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覺得自己幻聽了。
蘇子墨又說了一遍:“叫韓紹宇。”
他沒說錯,她也確實沒聽錯。
穆雨寧看着病房的門半閉着,韓紹宇在那邊與蘇子墨不知說什麼,聲音小的她聽不清楚。
半上午的時候,韓紹宇就走了。
正當她想着如何打發時間的時候,病房裡來了意外的人。
夏和平和他的妻子。他們手上拿着兩個保溫瓶和幾袋子水果,明顯是來探病的。
她手忙腳亂,想坐又坐不起來,只能不好意思的叫了聲:“夏教授,夏師母。”
夏師母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看她的樣子,便安撫她說:“沒關係,你身子不方便,躺着就好,別動,還沒吃飯吧,我做了點吃的給你帶過來,你吃吃看習不習慣。”
夏教授已經動手打開了盒子,飯香和食物香傳來,勾起了她肚子裡的饞蟲,頓時引來幾聲呱呱叫。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夏師母也不嘲笑她,立刻端來吃的
。穆雨寧婉拒了她餵食的想法,還是自己來。
今天好多了,不過醫生吩咐還是要小心。所以她吃的很辛苦,所以是兩位老人看着她,好在飯菜真的很香,她餓得慌,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吃的很開心。
夏師母拿着紙巾站在一邊,瞧她的樣子,滿臉的歡喜,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雨寧啊,吃慢點。”
她呵呵笑了兩聲,找不出什麼話,只說:“很好吃。”
夏師母幫她擦擦嘴角,溫柔的就像母親:“我的兩個孩子都在外邊奔波,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有人吃我做的飯菜這麼香了。”
“老婆子!”夏教授不知怎麼的,突然開口叫了她一聲。
穆雨寧的手也停了停,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吃飯。
倒是夏師母,一臉惶恐:“雨寧……”末了,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沒事,我知道。”她放下手中的勺子,“你們不用介意的,很謝謝你們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真的。”她笑的很真誠,在蘇子墨那裡的替身如果在這裡可以安慰兩位老人的心,她覺得是值得的。
只是,“夏教授,夏師母,我想知道我跟你們的女兒長得真有那麼像嗎?”她擡起頭,怔怔的看着他們。
夏師母凝望着她許久,才說:“不像。”
“不像?”她喃喃自語,摸了摸自己的臉。照片裡的女子確實與自己有幾分相像的。
“星雨是個很驕傲的孩子,她獨立而自信,眉宇間總是帶着一股英氣,她就像一把劍,需要一個能與她匹配能支持追求成功的男人,而你溫婉單純,對事業沒有太大的追求,渴望一個安定平靜的家,就像水,讓人察覺不到存在但又不能缺少。子墨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女人。”
夏師母的話,讓穆雨寧臉紅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像一隻可有可無的小炮灰,世界上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
可是這樣的讚美,讓她怎麼承受的起?
一直未開口的夏教授此時也說了:“孩子,有些事情終究要過去的,放寬心,或許就能看的明白了
。”
夏教授和夏師母離開之後,穆雨寧就一直在考慮他的話,放寬心,或許就能看的明白了?那怎麼樣才能放寬心?
接到莫玉華的電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算她不打來,她也要打過去了。
“雨寧,你怎麼搞得?”莫玉華一開口就關心道,“傷的嚴重嗎?需要我過去嗎?”
她立刻搖頭:“不嚴重,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是嗎?才這麼幾天功夫,你就過得這麼精彩的。”莫玉華編排她,朋友就是用來出賣和奚落的。
穆雨寧無奈:“我也不想的,你現在纔想起我啊。”她的心情跟着好了起來,“你元旦幹嘛了?”
“沒幹嘛。”莫玉華先是沉默了一下,才道,“出去散了散心。”
“嗯,這纔對,對了,你的傷也沒事了吧?”
“沒事,有事的是別人。”
“什麼意思?”一說到有事她就想起蘇子墨,“你知道蘇子墨律師事務所的事情嗎?到底是爲了什麼,調查有結果了嗎?”
“聽說了一點,不過具體的還在調查中,你前夫的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對你悶騷的手下留情之外,哪容其他人放肆!”莫玉華嗤了嗤,“哎,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我可是聽說現在韓紹宇跟你在一起啊。
”
“沒有啊。”也就早上見過他一次,然後一整天都沒有人影了。好在護士特別照顧她,噓寒問暖的,讓她受寵若驚。
“得了吧,韓紹宇調了年假,滯留北京,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
“你說真的?”她訝然,“我真的不知道。”
“……看來那小子什麼都沒說啊。”莫玉華也噤了聲。
“玉華,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莫玉華撇嘴,搖頭。
護士過來查房,讓她趕緊休息,穆雨寧只好掛了電話。
之後的幾天,她都沒有看到韓紹宇,一個人在醫院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除了尋常的幾個問候之外,她能探聽到的消息乏善可陳。
尤其是事務所的事情。似乎蘇子墨下了命令,不管她問誰,都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跟她說實話。蘇子墨又一個勁的安慰她,真的沒事,等她回去不就知道了。
心裡就像擱着一塊大石板,也只有如此了。
韓紹宇也像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有時候穆雨寧想給他打個電話,卻又怕他有事在忙,發個短信問候一下吧,沒事找事,太假。最後索性放棄了。
不過好在這幾天恢復的不錯,醫生說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可喜可賀,聽到這個消息時,她簡直要喜極而泣。
第二天早上,許久未露面的韓紹宇出現在病房門口。
護士正要推她去檢查。最後還是由韓紹宇代勞的。所有檢查下來,基本正常,可以出院了。
醫生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項,比如不要上時間的站立和這段時間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云云。說起不能做劇烈運動的時候,穆雨寧覺得他的音調有點怪,看着他們的眼神也特別的友愛,這讓她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離開醫院,穆雨寧就像個出籠的小鳥。其實好幾次,她都想偷偷的起來,可是一想到這樣只會耽誤病情,就咬牙堅持了下來
。
至於這股堅持的動力,值得深究。
韓紹宇這次沒有開那輛墨綠色的軍車,換了輛低調的別克,讓她刮目相看。
他說:“時間還早,你想去哪裡玩玩,我帶你去。”
穆雨寧側目,站在醫院門口望着偌大的北京城,搖了搖頭:“不了,我想馬上回去,能送我去機場嗎?”
她的行李都在手上,的確可以馬上走。
韓紹宇看了她一眼,哦了一聲,果真帶她去了機場。
不過下午的機票已經賣完了,最早能走的,也在晚上。
沒辦法,她買了。
所以下午的時間就空了出來。
韓紹宇說:“我帶你去玩玩吧。”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穆雨寧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就算歸心似箭,飛機也不會爲你早開啊。
不過因爲身體的緣故,她也只能走走停停,像長城這樣的地方就只能算了。
韓紹宇帶她吃了晚飯,她吃了一鍋麻辣鍋,喝了一瓶冰飲料,大大的安慰了自己的腸胃纔算完。
就要走了,纔想起沒有跟夏家兩老打招呼。突然有點不捨和難過。不過她也不知道他們的電話,最後,她在商場買了份禮物,又付了錢,寫了地址,請他們幫忙寄出去,也算自己的一點小小心意吧。
韓紹宇走了。
登機。她拿着機票尋找自己的座位。是個靠窗的位置,她喜歡的,就坐了下來。然後閉目養神。
沒多久,她感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凹陷了一下,顯然是有人來了
。不過她有點累,就沒睜開眼。
“小姐,麻煩拿一牀毯子過來。”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穆雨寧驀地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韓紹宇帥氣的側面。她驚訝:“韓紹宇,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似這才注意到她:“我正想問你呢,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本來就在這裡,上午買的機票啊。”
“那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幾天前買的機票啊。”
穆雨寧啞口無言。
空姐拿來了韓紹宇需要的毛毯。
他將毯子扔到她的身上,然後閉上眼休息。
穆雨寧愣愣的握着手上的這條毯子,再看韓紹宇……
機艙的乘務人員要求乘客把手機關了。穆雨寧拿出手機才發現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短信。全部是蘇子墨打的。她打開短信,就看到他問,幾點的飛機?我在機場等你。不要自己離開,記住!等我!
他的語氣似乎很着急。穆雨寧趕緊回了條短信,告知了航班的時間,然後說好,等他。
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歸心似箭的感覺愈加強烈。
飛機起飛沒多久,穆雨寧坐在位置上突然感覺身體裡有一股熟悉的熱流緩緩涌出。她打了個激靈,猛的驚醒了過來,那感覺更加的清晰。她暗呼不好,大驚失色,想去洗手間,可是身邊的韓紹宇似乎睡着了。
眉頭緊鎖,極盡疲憊。她要出去必須叫醒他。
她知道自己的大姨媽來了。她的大姨媽一向準時,算算日子也是在這兩天,可能是因爲晚上吃了麻辣鍋又喝了冰的,所以終於刺激的她提前來造訪。還是在飛機上這樣尷尬的地方。她一定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強人。
機艙裡的燈光被調到了最低,就連空姐和乘務員都沒有來了
。只有遠遠近近的幾道或淺或深的呼吸聲傳來。
穆雨寧坐在位置上,自己的包里根本沒有備用的這樣的東西。想着等空姐過來的時候借下吧。
她的不安弄醒了一向淺眠的韓紹宇。他側頭,帶着濃濃的鼻音問道:“穆雨寧,你幹什麼?”
她乾笑,滿臉尷尬:“那個……韓紹宇,我……”周圍全部是人,她壓低了聲音,韓紹宇也聽不清楚。
“你說什麼,”他把頭湊了過去,繼續追問。
穆雨寧很想堵住他的嘴巴,不得不悻悻然的乾笑:“我說我需要一些……呃……特殊的東西。”
她相信聰明的男人這時候都應該明白了,然後紳士的讓位置。
“什麼特殊的東西?毯子不夠?”可韓紹宇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晚上睡覺低血壓,愣是欠扁的反應不過來。
穆雨寧咬牙,恰巧空姐過來了。她彷彿看到救星一般,叫住她,讓她過來點。
可就算她再怎麼低聲,總要隔着個韓紹宇。
所以當衛生巾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韓紹宇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空姐很客氣的幫她解決了這樣的難題。
穆雨寧躲在洗手間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燒了起來。
確定自己淺灰色的褲子沒有露餡之後她才施施然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這裡是三個人的座位,穆雨寧坐在最裡邊,韓紹宇在中間,最外邊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走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韓紹宇和那個女孩子在低聲交談,看到她,兩個人止住了話題,那個女孩子主動爲她讓了座位,韓紹宇則擡眸看着她。
穆雨寧的雙腿擠進韓紹宇的空間時,他們的雙腿無可避免的碰到了一起。她背對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硬生生的擠了進去。似乎感覺韓紹宇在盯着她的屁股看。
其實這也不能怪韓紹宇,視線所及,非她所願
。
她纔剛坐下來,韓紹宇就說:“再忍忍吧,很快就到了。”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不敢擡頭看他。
“到了機場後,先買條褲子吧。”他又補充道。
她緊張的看着他:“不會吧?難道我的褲子很髒?”她像只受驚的小兔似地。
韓紹宇尷尬的抿嘴:“不是那條褲子,你總有需要換條內……”“褲”字在他的嘴邊打了個轉兒,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到底在說些什麼。
其實這真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也難怪,沒有經驗當然會表現的無措。
旁邊傳來女孩子低低的笑聲。穆雨寧拿過毛毯蓋在自己的頭上,無臉見人。
韓紹宇扯下她的毯子:“你幹什麼?”
“沒什麼。”她閉着眼,臉很紅很紅,“我累了,要休息。”她別過頭,將臉對着窗外。
夜晚的天空格外寧靜和黑暗。他們在雲層之上,不知道雲層地下是怎樣的光景。想到蘇子墨的那條短信,她便不安。後來她就關了機,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你對女朋友真體貼。”朦朧間,穆雨寧聽到有人這麼說。
韓紹宇呵笑了兩聲,並未回答。
飛機一路平穩的飛回來。穆雨寧的心彷彿也穿梭在雲層之上,直到飛機落地,還是高高懸在空中。
一下飛機,她便迫不及待的打開手機。
進來一條信息,我在出口處等你。
“我送你回去吧。”韓紹宇跟在她的後頭,忽的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穆雨寧愣了愣,接着臉就發燙了,她輕聲問:“是不是,髒了?”
韓紹宇嗯哼了兩聲,去提行李
。穆雨寧僵硬的愣在原地。這真的是她遇過的最尷尬的一段旅途。
“不用了,有人在門口接我。”她紅着臉把自己的處境說了。
“蘇子墨?”他擡頭淡淡的問。
她咬了咬脣,點了點頭。他全身籠罩着一層肅殺之氣,讓她不敢多話。兩人一路吵着出口處走去。
遠遠的,穆雨寧就看到了人羣中站立的那道挺拔的身影。蘇子墨的顯眼並不是因爲長得太高而鶴立雞羣,而是因爲單手吊着的白色的繃帶格外的引人注目。他的身邊甚至還站着趙敬軒。她心眼一緊,顧不得身後的韓紹宇,直接往前跑去。
她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越來越清晰,蘇子墨長久緊繃的神情才稍稍放鬆了一下。
可是就在她跑出出口處,即將要到他的跟前時,不知從哪裡伸出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蘇子墨聲色俱厲的叫道:“站住!”
穆雨寧只覺得餘光一閃,有人從身後拉了她一把,那把刀子便錯着她的身體而過,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那把刀子就會穿過她的身體。
她還驚魂未定,韓紹宇已經跟歹徒搏鬥在一起。
趙敬軒也二話不說朝他們奔去,加入了戰局。
蘇子墨拉着穆雨寧的手退到一邊,確定她沒事之後才擔憂的看着那邊的打鬥。
即使是晚上的機場也依舊人滿爲患。
歹徒有刀,很容易傷到無辜的乘客。所以韓紹宇和趙敬軒動起手來難免有所顧忌。
“小心----”穆雨寧眼見着歹徒的刀子要滑過韓紹宇的手臂,着急的喊了一聲。
韓紹宇情急之下用手一擋,刀子便劃破他的衣服,鮮紅的血很快便流了出來。
趙敬軒大喝一聲,出手更加快準狠,加上乘客都主動找尋躲避的地方,幾個來回之後,終於將那歹徒制服。
歹徒長着一張平凡無奇的國字臉,不過身上肌肉糾結,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
韓紹宇捂着手站在一邊,鮮血蜿蜒在機場的地板上,猙獰扭曲的人害怕。他無論如何也止不住自己的血。
穆雨寧臉色慘白的奔過來,看着他,一時手足無措。
蘇子墨清冷的目光閃了閃,解下自己的衣服遞給穆雨寧:“幫他披上!”
機場的保安馬上就過來了,趙敬軒拿出警官證,要求將歹徒送去公安局。然後一行人送韓紹宇去醫院。
一路上,他的血就像開閘的洪水。
穆雨寧按着他的傷口,明明害怕的在顫抖,卻還要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蘇子墨也受了傷,幫不上什麼忙,可是看着穆雨寧一動不動的守在韓紹宇的身邊……
刀子的傷口很深,韓紹宇因爲失血過多,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嘴脣發白,而且渾身發冷。
“韓紹宇,你醒醒啊,韓紹宇……”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聲調已經帶上了哭腔。
他被推進了急診室,他們在外面來回踱步。
穆雨寧搓着雙手,不停的自責着:“如果不是因爲我,就不會搞成這樣。”
趙敬軒在一邊打電話,蘇子墨驀地用完好的左手抱住了她的肩膀,沉聲安慰道:“冷靜一點,雨寧,不要自責,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跟你無關,不要自責,先鎮定下來,韓紹宇不會有事的,嗯?”說完之後,他就用左手捧住她的右臉,細心的擦去她早已氾濫成災的淚水。
“蘇子墨……”她哽咽不已,看着同樣傷痕累累的他,“到底出什麼事情了,爲什麼會這樣?剛纔那個人是誰?你是不是也遇到危險了?”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不要慌,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沉沉的嗓音就像一支強心劑,給穆雨寧以支撐。
她無措的點點頭,像溺水的孩子,只能緊緊抓着身邊的浮木
。
醫生很快出來了,不過是來問:“誰是ab型血?”
穆雨寧與蘇子墨面面相覷,她搖了搖頭,她是a型血。
還是蘇子墨問:“怎麼回事?難道醫院連ab型血都沒有?”
“因爲今天連續做了好幾個手術,血庫裡的血基本告罄,他失血過多,血庫裡的血不夠了。”醫生也很爲難,正要去想辦法。
蘇子墨就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道:“抽我的吧,我是ab型的。”
“你?”醫生看他自己也是個傷員,表示,“我們去想辦法。”
“來不及了,難道你們醫生願意輸血給他?”蘇子墨大喝一聲,聲音很響,震住了醫生。他虎着臉,跟着醫生進去了。
穆雨寧在外邊等着。覺得這個時間真的很荒謬。醫院這種地方,明明應該救死扶傷,可是有多少時候因爲某些根本可以避免的問題而草菅人命?
鮮紅的血液透過軟軟的輸液管從蘇子墨的體內流入韓紹宇的身體。
兩張病牀上,兩個面色同樣的男人,甚至傷口都包紮的一樣,宿命似乎一種軌跡,在預示着什麼。
蘇子墨太累了。也睡着了。
穆雨寧坐在他們中間。不時的看看蘇子墨,又看看韓紹宇。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最後,她也跟着趴在牀邊睡着了。
她是被自己的肚子疼醒的。小腹冷的像冰。她雙手用力死死的按着卻不曾好過分毫。
她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沒一會兒,蘇子墨就醒了過來。窗外的天還是灰濛濛的,告訴他此刻的時間,看到穆雨寧難過的臉色,他立刻從牀上坐起來,拉起她的手低聲問:“肚子疼?”
穆雨寧點點頭,不但肚子疼,腰也很酸。
蘇子墨二話不說,掀開被子,讓她躺上去
。
她咬脣:“這樣不好吧?那你怎麼辦?”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蘇子墨翻身下牀,用一個手將她拉了上去,全部是傷員。一定是流年不利!
穆雨寧沒辦法,病牀上很溫暖,因爲殘留着蘇子墨的味道。他們儘量將動作放輕,怕吵醒了一旁的韓紹宇。不過醫生給他縫合傷口的時候打了麻醉藥,應該沒那麼容易醒來。
蘇子墨讓她先休息一會兒,然後自己穿着病號服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熱水袋。很燙,強行要穆雨寧壓在肚子上。
她嗯了一聲,乖乖照做了。
蘇子墨站在一邊,夜裡寒氣重,蘇子墨的臉色鐵青着。
穆雨寧想下牀將位置還給他,誰知蘇子墨卻掀開牀鋪,讓她讓旁邊挪一挪,然後自己躺了上去。
她要求下去,卻被蘇子墨一把抱住,她掙扎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他受傷的手,蘇子墨喊了一聲,她當即不敢動了,像被人點了穴似地僵在那裡。
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溫暖了誰。
蘇子墨心滿意足的嘆了一口氣:“躺好,別動,讓我睡一會兒就好。”
穆雨寧睜着眼,看着他滿臉的倦意。終於沒敢再動。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在邊緣,肚子似乎也因爲熱水燙着而不再那麼寒。
鼻息間還有濃濃的傷藥味,是他的,也是韓紹宇的。當然更是屬於醫院的。她的心七上八下,機場的那一切顯然是有預謀的。蘇子墨那麼着急的讓她呆着別動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會有麻煩。
然而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一番胡思亂想,腦子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