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連着鳳皓軒的心中都不敬冒出一個想法。
難道真的是沒得治了,所以纔會這麼難說出口?
赫連鴻雪和齊茂山同樣對視一眼,互相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又同時感覺到一道攝人的視線看過來,這才又紛紛別開頭去,各自做出或茫然,或焦慮的樣子。
駱明詩冷冷的收回視線,這才繼續等待着白芷的答案。
想來白芷遲遲不肯說的目的,也正是因爲她心中都不敢肯定,怕擅自說出來,反倒叫人看不起她藥王谷罷。
實則還真是叫駱明詩猜中了白芷的顧慮。
她起初本就是判斷着齊茂雲已是大限將至了,所爲醫治,也不過是尋個最溫和最能被他的身子接受的法子,延長些時日罷了。
畢竟她的師傅也曾教導她說過,“天命不可違,逆天改命不可許,何況他們本就凡人,也沒得那逆天改命的本事,有的也不過是延年益壽的法子,叫世人晚一些時日殞命,多享受一天人間疾苦罷了。”
因而即便是瞧着那齊王躺在那處,她也十分坦蕩。
只是原本十足的信心在觸上他脈搏的那一刻變開始動搖。
那觸手溫熱的觸感,以及他那雖顯得淺薄卻十分有規律和力度的脈動都告訴他不是那麼回事。
此人的生命跡象並沒有消失的勢頭,反倒是綿長的跳動透露出他還有很長的生命力。
她褪去起初的慌亂之後,強自鎮定,繼續把脈,只是接下來的感受更讓她震驚。
此人的身子似是經受過極大的痛楚,已經虛耗殆盡,只是盡然如此,那股子綿長而又強勁的力度該從何處來。
衆人只瞧着白芷一人獨自思量的一陣之後,才終於有了要開口的意思。
衆人一時都盯着她的神情去看,卻是見她滿眼盯着溫太醫瞧,就聽她問道,“齊王他可曾醒過?”
駱明詩心思一跳,白芷她果然沒有看錯,並非那什麼都不懂的草包,應該也是叫她查出什麼來了。
溫太醫早先便得了駱明詩的示意,這會兒見白芷問了,當即毫無壓力的答道,“不曾,自齊王上次昏迷過去,至今已經六天了。”
忽見着,聽着溫太醫的話之後,白芷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更加凝重了。
忽而聽得她道,“按理說,齊王他該醒了,可如若他還不醒,我卻也不知曉她該何時才能醒,快則近幾日,慢則,無期。”
衆人只聽那個無期二字,都紛紛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看駱明詩的神情。
駱明詩也很是配合的做出失魂落魄,經受不住打擊的模樣。
實則也算不上做戲,在聽到那無期二字的時候,她也的確是一瞬間氣血上涌,心猛一痛。其實白芷說的不錯,若不是她早些時日便接觸過傷了齊茂雲的那種毒,若不是傷齊茂雲那人一而再用的皆是這種毒,她也不能那麼毫不費力的想出解毒之法,沒有解藥的齊茂雲可不就會一輩子都醒不過來,或是哪一日隨時睡去?
那後果她不敢想。
溫太醫面上神色凝重的問道,“姑娘說的無期,可是意思是齊王將一輩子昏迷不醒了?”
白芷聞言,很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白芷她自覺從出生起就和藥材泡在一起,活到現在學醫十六年,不說技藝深厚,但是連他師傅都說,對付一般的病症也足夠了,這才趕了她出谷歷練,可是不想,遇到的第一個病人就讓她束手無策。
真真是出師不利,連帶着整個人也顯得十分萎靡。
溫太醫見白芷這般反應,雖也覺得欺負一個小姑娘是有些不厚道,但是戲還要演下去。
因而又問道,“那麼白姑娘也不需要開個方子爲齊王診治一二嗎?試試也是好的。”
白芷卻是無力的搖了搖頭道,“能治便是能治,不能治便是不能治,我又怎會能治卻見死不救?”
白芷本以爲溫太醫是懷疑她的話,因而話說出口,口氣也十分不好,只是才一會兒也覺得自己實在不該。
大家都爲齊王擔心,見着她似是有些門道多問兩句也是應該。
想了想,又斂着神情繼而問道,“其實照着齊王現在的情況,沒死纔是奇蹟,”說着也覺得自己言之不妥,有些緊張的左右瞧瞧,見衆人都沒有怪罪的意思,這才又繼續說道,“我本也想着是不是要用點什麼藥爲王爺延續一段時日纔好。可是我竟探查到王爺他的五臟六腑皆有極大的損傷。如今真真是經不得一點的失敗,是藥三分毒,哪怕我配出來的是能救他的解藥,我卻也怕藥力不對,不但救不回齊王,反倒推了他一把。”
白芷話落,聲音悶悶的,“這樣說,你們懂了嗎?”
一時室內之人皆無人應聲,就在白芷內心忐忑,坐立不安的時候,駱明詩終於說話了。
駱明詩率先出聲,話卻是對着白芷說的,她聲音稍顯得冷淡,帶着一絲讓人心寒的冷意,“白姑娘辛苦了,今日白姑娘費心勞力也實在辛苦,來人,找個舒適向陽的房間,帶白姑娘下去歇一歇。”
聽了她的話,一直看她不慣的白芷卻是感激的朝她笑笑,她的確是累了,然而卻也不是身體上的,更多的卻是心理上的疲憊。
出谷前,她的師傅雖也時常耳提面命的同她講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天命難違之類的話。然而對她來說,正式去面對這件事情仍是第一次,她需要時間。
白芷由着人領着往外邊去,渾身無力的她走的也極慢,只是在快要離開房間時,她仍是忍不住回過頭,去尋那從始至終都冷聲冷氣的女子。
看着她堅挺的背影、之前她所有的冷言冷語,以及她看向牀上那人纏綿得繞不開的眼神。不知爲何,那一瞬間,心底對她糟糕的印象全部瓦解,有的只有憐惜。
她真實的心底,不該是像表面上瞧着那麼無情罷。
白芷剛走不久,屋內的某些人就思忖這該如何告退,這些人中自然不包括鳳皓軒,他恨不得眼睛都黏在駱明詩身上,如何捨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