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芷嵐因着沒有易容,此時呈現在北含墨眼前的是最真實的容貌,眉如遠山含黛,肌如白雪,腰如束素,一襲紫煙軟羅裙,勾勒出娉娉婷婷的身姿,越發襯得她姿容傾城,似九天之上的瑤池仙子。
待緩過了神,北含墨笑着走近,眸光將衛芷嵐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個清楚,方纔勾脣道:“我還以爲你要一直都以假臉示人。”
衛芷嵐淡淡一笑,“你之前也說了,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既已避了三年,總不能一直避下去。”
北含墨沒有說話,眸光深深的注視着衛芷嵐,想起趙胤如今已是來了北周,心中竟然很沒有底,即便已經過了三年,但北含墨依然能看出來,衛芷嵐並沒有忘記趙胤,想到此,心中不禁有些悵然。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衛芷嵐笑了笑,一時竟有些沒看出來北含墨的情緒變化。
聞言,北含墨搖了搖頭,微笑道:“沒事,就想過來看一看你。”
從下了早朝,北含墨便出了皇宮,直接來了衛芷嵐的住宅,不知爲何,這些天總感覺有些心緒不寧,許是因爲趙胤來了北周的緣故,亦或是別的原因,讓北含墨竟感到有些不安,尤其是那一日,衛芷嵐看見趙胤時的反應,北含墨雖然面上含笑,但心卻是被深深刺痛了。
衛芷嵐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且性子執拗,當初若不是趙胤先傷了她的心,衛芷嵐也不會離開皇宮來到北周,北含墨一直都明白,從衛芷嵐還是永南王府的小姐,還未嫁給趙胤時,兩人便已經有了好幾年的感情。
北含墨之前並不知曉,但從懷疑衛芷嵐的真實身份之後,便派人將她以往的一切,全都查探清楚了,越是明白了她的過去,北含墨便越是感到不安,他怕終有一日,衛芷嵐會離開北周,隨着趙胤回了西京。
瞧着北含墨半天沒有說話,整個人似是有些神色怔怔,衛芷嵐笑了笑,挑眉道:“你今日是怎麼了?感覺和以往不大一樣。”
聞言,北含墨這纔回過神來,淡淡笑道:“沒什麼。”頓了頓,黑色的眸光凝視着衛芷嵐,又道:“湘兒,陪我下棋吧,已是有些時日沒有與你一道下棋了。”
衛芷嵐點頭應道:“好。”
北含墨勾脣一笑,眸光看向衛芷嵐時,不禁多了幾分柔情。
院子裡,兩人對面而坐,依然如以往般,在棋局上盡情的廝殺,兩人都是棋藝高超,不過僅僅三局,便已是到了午時。
此時,吳嬸已經做好了午膳,北含墨用過之後,方纔回了皇宮。
……
衛芷嵐的住宅位於都城繁華的街道中心,距離皇宮並不遠,北含墨方纔離開不久,便遇到了趙胤。
臨江閣——
二樓的雅間,北含墨與趙胤坐在窗前,氣氛並不算融洽,兩個人似乎各懷心事。
趙胤容顏冷冽,比起往昔眉目間更多了幾分寒意,盯着北含墨,冷冷開口:“北含墨,我不想與你拐彎抹角,如果我沒記錯,三年前便與北周簽訂了協議,尋找皇后的行蹤,當初你還是太子,應是早便知曉了白湘便是我要找的人吧?”
北含墨淡淡一笑,“三年前,我認識湘兒時,還是在謝府,當年一眼便看出來她易了容,也知曉她的身份定然不簡單,但那時候,還並不知道她便是你一直派人尋找的皇后,直到兩年前,你來北周,對湘兒的身份產生懷疑的時候,我心中方纔確定,她便是你要找的人。”
“既然如此,你明知她是我的妻,又爲何隱瞞?不肯說出她的真實身份?”趙胤脣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厚道,既與你簽訂了協議,但卻隱瞞了湘兒的真實身份,沒有告知於你,君子之諾,向來一重千金,當初隱瞞了這件事,如今,我願意作出賠償,將當初你許給北周的利益,其關稅降低三成,爲期十年收回,改成北周降低三成,爲期二十年。”北含墨道。
聞言,趙胤嗤笑,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般,嘲諷道:“關稅降低三成,爲期二十年,看來你倒是真的對她動心了,竟能做出如此大的讓步。”趙胤說完,眉目間閃過一抹痛色,繼而又冷聲道:“她始終是我的妻,還請你認清自己的身份,四年前,我們便已經大婚,堂堂一國之君,惦記別人的妻子,若是傳至民間,總歸是不好聽。”
北含墨脣角綻開淡淡的微笑,似乎並未聽出趙胤言語間的嘲弄,挑眉道:“即便如此,但她當初既是已經離開了皇宮,便說明已是被你傷透了心,如今,在北周生活的這三年,也早已將你放下,湘兒與你在一起,你既不愛她,又何必還要親自來北周找她?”
趙胤心中一痛,北含墨說的話,便像是刀子般,每一句都紮在了他的心上,當年的事情,趙胤依然清晰的記得,沒有一刻忘記,對於衛芷嵐,他又如何會不愛?若是不愛,當初也不會派人去往各國搜尋,更不會架空整座後宮,便只獨等她一人。
“北含墨,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當年是我傷了她的心,但並不代表我不愛她,這一生,衛芷嵐永遠是我的妻,我們行過禮,入過洞房,只要我一日沒有下休書,她便永遠都是我的妻!”
趙胤冷冷的眸光盯着北含墨,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了,那日在衛芷嵐的住宅,她與北含墨接吻的一幕,便覺得很是刺眼挖心;明明那一日,春風明媚,天光極好,但趙胤卻感覺整個人如墜冰窟,全身感受不到絲毫暖意,腦海中滿是她與北含墨親熱時的模樣,心便痛的厲害。
這幾日,即便趙胤極力想要忘記那一幕,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心裡想的唸的全是衛芷嵐,想起北含墨或許早便知曉了她的身份,這三年便一直與她這般親近,便感到極是難受,再也難以入睡。
趙胤明白,衛芷嵐向來便是個冷靜理智又極爲剋制自己的人,若是與北含墨這般親近,許是心裡真的便忘記自己,愛上了北含墨。
因此,趙胤這幾日,便感覺度日如年般,想要去找衛芷嵐,但又怕面對她冰冷的眼神,北含墨太過優秀,趙胤向來淡然如水的心竟感到有些無措,無法想象,若是衛芷嵐真的愛上了北含墨,自己會怎樣,但卻明白,這定然讓他感到無法接受。
一時間,雅間裡極是沉寂,北含墨沒有言語,淡淡的眸光盯着趙胤,良久,方纔道:“她是你的妻,但已經過了三年,你們兩人早已離了心,當初你給她造成的傷害,時間依然還未撫平,她也不會再重新接受你。”
北含墨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心裡明白,衛芷嵐終究還是愛着趙胤的,但卻不知曉趙胤是否對衛芷嵐一如既往,或許還愛着,或許是因爲對於當年的事感到愧疚;但無論究竟如何,這三年,對於衛芷嵐,他早已情根深種,無論衛芷嵐最後會選擇誰,便想要努力去爭一爭。
“她會不會再接受我,如今妄下結論,還爲時過早。”趙胤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又盯着北含墨,冷冷道:“即便你心裡有她,但她早已是我的皇后,就算有心想娶,但北周的臣民,定然是不會同意,一國之後又豈能再嫁?”
北含墨淡淡一笑,似乎根本就沒有將趙胤說的話放在心上,但隱在衣袖裡的手,卻是緊了緊,勾脣道:“這事情我自會想辦法,只要湘兒願意嫁給我,不惜一切,我也會娶了她。”
趙胤嗤笑,“你未免對自己太有自信了,當初她既然能跟在我身邊好幾年,這份感情,便不是說斷便能斷的,這些年,她的性子,我比你清楚,若是已經這一切放下,又豈會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即便如今還未忘,但再深的感情,隨着時間的流逝,總有一天會被消磨殆盡。”北含墨微微揚眉,言語間是一派雲淡風輕。
趙胤容顏冷冽,眸光閃過一抹傷痛,若是以前,北含墨如此說,自己並不會放在心上,但如今,想起衛芷嵐與北含墨已是認識了三年,許是對他早已生了情愫也不一定,心中情緒便極是複雜。
……
午膳過後,衛芷嵐便出了住宅,去了盛華樓,即便已經過了吃飯的點,但盛華樓的人依然很多。
因着衛芷嵐恢復了真實容貌,去了盛華樓之後,掌櫃小二全都不認識她,費了很久一番脣舌,這纔將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個清楚,不過自然是將皇后的身份以及爲何要易容的真實原因,給瞞了過去。
約莫着過了兩個時辰,衛芷嵐便自己去了她的雅間,準備小憩一會兒,便回去住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便聽到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說是有人找。
一時間,衛芷嵐心中不由得感到疑惑,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被這麼一打擾,便也沒有了睡意,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衛芷嵐方纔站起,雅間的門便輕輕被人推開了。
當瞧見進來的人是誰時,衛芷嵐怔在了原地,臉上的笑容也僵了僵,根本就沒有想到竟會是趙胤,原先還以爲是謝遠之,亦或是這幾年結交的好友,但卻沒有想到趙胤竟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想來從那一日見過她之後,趙胤便將自己白湘這個身份,徹底查了一遍。
此時,衛芷嵐心不由得緊了緊,若是之前,她易了容,因着是假面目,面對趙胤時,便能做到情緒不外露,能夠逼着自己冷靜,但如今自己已是恢復了真容,趙胤便這般站在她近前,衛芷嵐竟感到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即便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趙胤依然如當年般俊朗無雙,眉眼也是那般熟悉,衛芷嵐腦海裡,竟突然浮現出兩人之前在皇宮的甜蜜幸福生活,但也不過片刻,便緩過了神,想起趙胤當年做的一切,這甜蜜幸福,全都是假的!衛芷嵐頓時便清醒了些,眸光看向趙胤時,也越冷了幾分。
趙胤沒有想到,衛芷嵐已經恢復了真容,原以爲她還是易容成了假臉,但此刻真正看到衛芷嵐的時候,趙胤竟有一瞬間的恍惚,曾經,這張臉幾乎夜夜出現在自己夢裡,華陽宮也畫了很多幅她的畫,那時候,自己幾乎天天睹物思人,如今,親眼見到衛芷嵐的時候,趙胤竟有很多話想說,但眸光觸及衛芷嵐泛着冷意的眼神,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雅間裡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衛芷嵐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清冷的眸光盯着趙胤,似嘲似諷的道:“皇上不在西京,怎麼來北周了?”
趙胤心中一顫,眸光深深的凝視着衛芷嵐,良久,方纔輕聲道:“我來找你。”
聞言,衛芷嵐輕笑,似乎聽到了極爲好笑的事般,不以爲意的道:“皇上怕是找錯人了。”
面對衛芷嵐如此冷淡的臉色,趙胤心中一痛,但仍是強自穩了穩心神,微笑道:“沒有找錯,這幾年,我找的人一直都是你。”
衛芷嵐冷冷勾了勾嘴角,嘲弄道:“找我?皇上不應該去找蘭貴妃麼?”
趙胤苦笑,“芷嵐,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聞言,衛芷嵐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兒,但面上卻含着淺笑,淡淡道:“皇上不用說對不起,你從沒有對不起我,如今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也早已經不在意了。”
趙胤臉色隱隱有些發白,衛芷嵐說的每句話,幾乎字字錐心,似乎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皇上若沒有別的事,便請回吧。”衛芷嵐神色冷淡的瞧了趙胤一眼,便轉過了身,不再去看他,但內心情緒,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趙胤微微抿了抿脣,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嵐清冷的背影,脣角扯出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容,輕聲道:“芷嵐,當年選秀納妃,並非我本意,後宮中的妃嬪,我也從未碰過,每晚寵幸她們的人,並不是我,這幾年,我從未讓別的女人近過我的身,當年這事情瞞着你,沒有與你說,我一直很後悔。”
聞言,衛芷嵐不由得身體僵了僵,趙胤的話像是一記記重錘,猛然敲打在了她的心上,一時間,衛芷嵐竟有些不敢相信,沒有寵幸過妃嬪?怎會如此?自己明明記得,當年趙胤去了別的妃嬪寢宮,幾乎每隔幾日便會翻牌侍寢,若這人不是他,又會是誰?
衛芷嵐感到難以置信,當初因着趙胤選秀納妃,自己幾乎夜夜孤枕難眠,若這一切是真的,她又該如何去接受?此時,衛芷嵐並沒有因爲趙胤將這件事告訴自己感到釋懷。
想起這一切即便是真的,但趙胤當初的隱瞞,依然是對彼此之間的不信任,無論是兩人還未大婚,還是自己嫁給了趙胤;那時候,她都是將自己的全部真心付諸於趙胤,但趙胤卻並未如此,他總是有事情瞞着自己,衛芷嵐憶起往事,心中依然感傷,即便知道趙胤選秀納妃,自己也曾試着去接受,但他卻始終不願意坦白,既是夫妻,又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芷嵐,當初我以爲瞞着你,便是對你最好的,但從你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我便後悔了,後悔沒有早點給你說,後悔自己將你推得越來越遠,每當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我心裡並不比你好受。”趙胤眸光滿是痛苦,低聲道:“當初我有很多次,想來鳳雎宮看你,但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心中對你既是愧疚,又因爲你與我漸行漸遠,而感到無措。”
趙胤自嘲一笑,語氣有些傷懷的道:“這一生,我從未感到害怕,但從你離開皇宮之後,我害怕了,害怕再也找不到你,從此便真正失去了你,於是派了大量兵馬搜查,但即便如此,依然沒能查到有關於你的蹤跡,兩年前,我來了北周,心中懷疑白湘便是你,但卻一直不敢確認,因爲害怕再次面對你,依然如當年在鳳雎宮般,你對我那般冷淡疏離。”
衛芷嵐沒有說話,依然背對着趙胤,靜靜的聽他說話,但隱在衣袖裡的手,卻不自覺的顫了顫。
“在北周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放下你,這些年,我一直便知道你不喜歡待在皇宮,但當年你依然入了後宮,因爲你說過,只要有我在的地方,無論在哪裡,你都願意,後來你離開西京,來了北周,我知道你討厭皇宮,許是這一生都不願意再回去,想過放手,給你間簡單單的生活,因此,離去的時候,便約你在離別亭見面。”
“我等了你整整一天,你沒有來,心是從未有過的掙扎煎熬,既想要讓你在宮外自由一生,但想到餘生再沒有了你的陪伴,便感到難以接受,猶豫了許久,終是放不下,這兩年,我沒有一刻不想你,當初選秀納妃是不得已,但那些妃嬪,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碰過,蘭貴妃亦是如此,每當面對她們時,我心裡並不比你好受。”
趙胤苦笑道:“若當初的一切能重來,我定然不會這般傷害你,每當去鳳雎宮看你的時候,我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忐忑,尤其是面對你冰冷的眼神時,更是夜夜難眠,傷你三分,便傷我十分,你心中承受的痛苦,我都看在眼裡,卻又不知該如何給你解釋,從你離開皇宮的時候,我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做的一切錯了,總以爲將你瞞着,便是爲你好,但實則,這樣卻將你傷害的更深。”
衛芷嵐依然不發一言,眼睛微微有些溼潤,但卻將淚水給逼退了回去,似乎無論是以前,還是如今,趙胤依然能夠牽動她的情緒,衛芷嵐不明白,既然當初他並沒有寵幸後宮的妃嬪,爲何對自己卻不信任,什麼事情都瞞着?
當年承龍宮發生的事情瞞着她,從最初老皇帝派人刺殺自己的時候,趙胤早已經調查出了真相,自己也曾問過,但他依然瞞着,這所有的事情,趙胤從來沒有說過,一切的一切都要她去猜,去揣測,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很累,尤其是在皇宮的時候,明明自己心裡是那麼的傷心難過,那麼的不高興,但每日一早卻要面對衆多妃嬪的請安,依然要言笑晏晏,表現的端莊大度。
“芷嵐,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怨,但我希望,你能重新接受我,這一次,我不會再傷害你,當初給你造成的傷痛,我會盡力彌補。”趙胤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嵐清冷的背影,語氣卻很是堅定。
衛芷嵐沒有言語,良久,方纔緩和了自己的情緒,迴轉過身盯着趙胤,語氣沒什麼情緒道:“你既沒有寵幸過後宮的妃嬪,那蘭貴妃又是如何懷的孕?”
“她並沒有懷孕。”趙胤道。
聞言,衛芷嵐不由得心中震驚,沒有懷孕?怎麼可能?即便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衛芷嵐依然記得清楚,當年在皇宮的時候,蘭貴妃微微隆起的小腹,還有她臉上甜蜜幸福的笑容,這些年,衛芷嵐一直沒有忘記,因爲這一幕極是刺目挖心,每當午夜夢迴,衛芷嵐想起時,心仍是痛得厲害,很多時候便不願意回想,但這些過往,卻在腦海裡根深蒂固,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當年寵幸沈雨亭的並不是我,是易容成我的人,她也沒有懷孕,因爲沈雨亭這一生都不能懷孕,當年不過是假懷孕而已,便是爲了讓你誤會,離間我們之間的感情。”趙胤解釋道。
語罷,衛芷嵐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沒有懷孕?假懷孕?竟然會是這樣,衛芷嵐明白,事到如今,趙胤不可能再騙自己,但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寵幸蘭貴妃的不是趙胤自己,她也並沒有懷孕,既然如此,自己當初便是誤會了趙胤。
想到此,衛芷嵐複雜的眸光凝視着趙胤,苦笑道:“你既是沒有寵幸蘭貴妃,她也沒有真的懷孕,想必當初便知道蘭貴妃是假懷孕,既然如此,你爲何要瞞着我?”
“對不起,我當時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便只想將計就計,卻沒想到,正是因爲沒有解釋,反倒讓你徹底傷透了心。”趙胤面色滿是愧疚,語氣極是後悔。
衛芷嵐此時很想笑,但卻笑不出來,方纔她想到了很多種可能,但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原來一切都是假的,趙胤寵幸後宮的妃嬪是假的,蘭貴妃懷孕也是假的,若是當初趙胤肯解釋,自己又怎會感到錐心的痛,那段時日,衛芷嵐至今回想起來,記憶仍是清晰,沒有一天是笑過的,太過壓抑沉悶,讓她喘不過氣,尤其是想到趙胤與蘭貴妃有了孩子,衛芷嵐心便痛得厲害。
“孩子是沈雨亭從宮外抱來的,但卻因爲身體不好,又遭後宮妃嬪暗算,沒活幾個月便夭折了。”趙胤道。
衛芷嵐沒有說話,因着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竟讓她有些接受不了,一時竟感到心中情緒難言,當初若是趙胤不將這些事都瞞着自己,後來怎會有這麼多事?
良久,衛芷嵐閉上了眼睛再睜開,苦笑道:“趙胤,你不該將所有事情都瞞着我。”
“芷嵐,隨我回西京可好?如今我已是架空了整座後宮,再無一人,以後便只有你,我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了。”趙胤溫柔的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嵐。
一時間,衛芷嵐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搖頭道:“皇宮我早已是厭倦了,不打算回去了。”
聞言,趙胤眸光一黯,對於衛芷嵐說的話,並不感到意外,從始至終,她都是討厭皇宮的,自己一直便知曉,但更讓趙胤感到無措,便是衛芷嵐不願意回西京,不僅僅是因爲討厭皇宮,想起北含墨,趙胤的心竟感到很是不安。
趙胤微微抿了抿脣,想要讓自己冷靜,但卻發現依然剋制不了情緒,傷痛的眸光盯着衛芷嵐,艱難開口道:“你不打算同我回去,便想一直生活在北周嗎?”
“不回去了。”衛芷嵐脣角綻開淡淡的微笑,苦澀道:“我在北周生活了三年,這裡有我的生意,有與我交好的朋友,我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便不想再回西京了,若是以後有時間,或許會回西京看一看,但如今只想在北周安安穩穩的生活。”
語罷,趙胤心中滿是酸澀,張了張嘴,似是想說話,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幾次都欲言又止,頓了好一會兒,方纔輕聲道:“芷嵐,若是你一直生活在北周,會不會永遠都不回西京了?”
趙胤也不知自己爲何會這麼問,其實他更想問,衛芷嵐會不會忘記自己,但卻害怕從她嘴裡聽到回答,若時忘記了,又給如何?這三年的時間,如北含墨所說,隨着時間得到流逝,總有些東西會被消磨殆盡,譬如感情,但這幾年,自己對衛芷嵐的感情,從未忘記過,甚至隨着時間的長遠,反倒越發濃烈,但趙胤心中卻並不確定,尤其是如今面對衛芷嵐,趙胤不知道衛芷嵐心中是否還愛着自己。
“不會。”衛芷嵐淡淡一笑,但眼眶卻漸漸紅了,莞爾道:“西京有我的親人,我父親還有蘭姨娘都在,燕州還有我姐姐,有時間,我會回去看看他們。”
趙胤苦笑,衛芷嵐記得永南王,記得蘭姨娘,還有衛芷晴,卻獨獨記不得自己,難道這麼多年的感情,真的已經忘了麼?
“芷嵐,我知道當初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這三年,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趙胤傷懷一笑,語氣有些無力的道:“我不奢求你能像當年般,全心全意的愛着我,只希望你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盡我所能彌補過往的一切,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了。”
“趙胤,你離開吧,我不會隨着你回西京,更不會隨着你回皇宮,當初離開的時候,我便再也沒有想過要回來,西京有太多令人感到傷心的事,沒有北周快樂,也沒有北周這般安穩,我早已經累了,不想再回去了。”衛芷嵐清麗的容顏隱隱有些飄渺,語氣似有些悠遠,想起當年的事,一時竟有些恍惚,從方纔趙胤將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了,衛芷嵐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倒覺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