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重陰鬱,風吹得格外大些,搖擺的樹枝也嘩嘩作響起來。
用過晚膳後,陰雲密佈起來,沉悶的醞釀着一場寒雨。
“郡主,蘇將軍和沐先鋒現在在茶館。這天兒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屬下去給將軍送傘吧。”褚華停在要回傾安樓的蘇驚墨面上,手中握着兩把雨傘。
“嗯,再拿兩件披風給他們。”蘇驚墨點點頭:“長言給家中和四公主送信了沒有。”
長言在京中的好友她知道的目前無非幾個。正好大哥今早當值回來又忽然獨自出了門她才這樣一猜,沒想到竟然猜中了。
“送了。沐先鋒開始本來不想送,不知怎麼又忽然鬆口了。”
褚華嘆着氣,聳聳肩膀表示無奈。很明顯沐先鋒今天的心情確實不佳:“所以他們纔到了茶館去……想必他們原本所在的客棧已經被找了個底朝天。”
“長言現在情緒如何。”蘇驚墨摸着手腕上的木鐲,想想褚華探聽來的事情不禁無奈。
四公主請了懿旨,長言的所有藉口都被擊得粉碎。不過那晚的意外,恐怕更不在衆人意料當中。
“郡主不妨去看看。說好似乎也不好,說不好,好像也沒什麼不好。”褚華扁了扁嘴思索着:”賜婚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七。屬下看過黃曆,適宜嫁娶是個好日子。”
“郡主去看看吧,此事奴婢覺得有些蹊蹺。”降香也肯定着褚華的提議,對於中秋沐子歌失儀之事內心也有幾分疑慮。
縱然其中有什麼蹊蹺,也難以有迴轉的餘地了。
賜婚已下,四公主又是歡喜的。
更何況長言對四公主輕浮亦是被人所見,就算是四公主同意,長言的個性恐怕也不會允許他不負責任。
“走吧。帶我去看看他們。”蘇驚墨點點頭,示意褚華在前頭帶路。
其實蘇離寒和沐子歌所在的清韻茶館離着相府並不是很遠,陰雲捲動着醞釀冷雨,他們前腳剛剛邁進門檻,小雨就稀稀拉拉的掉了下來。
“叩叩。”
“將軍,郡主來了。”褚華叩着緊閉的房門低聲稟告,也不想將他們的身份揚出來。
“墨兒,你怎麼過來了。”蘇離寒見着蘇驚墨也站在外頭不禁眉梢微動,將木門敞開讓進三人。
“驚…
…”正斂目望杯的沐子歌也站起身來,看着蘇驚墨卻又不知說些什麼。只得慌張將新杯擺出倒上茶水,細微的水滴飛濺在手背已然開始泛冷。
“外頭天色見黑也落了雨,二位打算何時,如何回家。”蘇驚墨看着二人複雜的表情指了指外頭,又指了指褚華放下的披風和雨傘。
沐子歌一聽回家便又暗下了眼神,慢慢吞嚥着茶水有些不知所措。
“茶酒換了又換,熱了又涼,子歌也該回去了。雖是送了口信,看不見你人想必家裡人也是不放心的。”蘇離寒勸和着也隱約帶着兩分理解和無奈,對於這個同袍他無法幫上分毫。
沐子歌愣神不語,只是望着蘇離寒放置在一旁的斬腰某處。那是蘇將軍的中秋之禮,而他中秋卻……呵,真是出乎意料。搖頭低笑中有幾分苦澀。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並不算名貴精緻的劍穗安靜的躺在案上,與冷冽的斬腰看着如斯和諧。
大哥將劍穗換了。
蘇驚墨只是脣角微動並沒有太多關注,反而看着沐子歌有些躊躇。勸慰或是恭喜她倒是都說不出。
“還沒用晚膳吧,這茶水也不能當飯吃不是。”蘇驚墨嚥下醞釀了許久的話,還是輕聲一嘆不再說中秋之事。
“回家吧。總也躲不過的。”沐子歌啓脣無聲嘆息,彎彎一笑如何看着都是無奈。眉眼泛青透着疲倦,像是兩三夜沒睡似的。
“子歌,既然已是如此你也不必太過憂心。四公主溫和,母族不涉朝政,於你來說也算一樁喜事。”蘇離寒安撫般拍拍沐子歌,沉穩的聲音帶着平復的能力。
若不能娶心愛之人爲妻,公主又有何用。沐子歌順從的應下泛出一絲苦笑。
“長言,四公主到處尋你,也是心疼着急。既然是要成婚的人,還是莫要生出什麼事端,平白惹出你們之間的猜忌。”蘇驚墨也正了神色。
“你別擔心,既然已然賜婚,我自會好好待她。吃住不缺她,也不會打罵她……”沐子歌說到此處又是一聲自嘲。吃住?到時候不嫌棄他就好:“子歌會與她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褚華抓了抓頭髮,分明是個恩愛的詞,從他嘴中怎麼說的想要把人家當做賓客似的對待。
“長言……四公主待你真心實意,你莫要辜負眼前人。”蘇
驚墨也聽出兩分別扭,思忖再三還是將話說了出來。若是隻有尊敬而無親愛,也是空洞。
“驚墨放心。我知道韻晴和四公主去相府找過我,如今我也該回去讓她們安心些。下月子歌大婚,二位一定要賞臉前去。”
沐子歌展顏一笑起身抱拳,總算是精神些。眼前人,眼前之人心中並沒有他,他也根本沒有憐惜的權利。
“子歌大婚,我們自然會去。”蘇離寒輕應,知道他是兀自逞強。
“外頭起雨多泥濘,褚華,幫我和大哥送長言回去。”蘇驚墨見沐子歌腳下略微虛浮搖了搖頭,偏頭低聲對褚華說。
“是!屬下辦事,郡主放心吧。”
“那多謝驚墨了。”沐子歌垂眸莞爾,抓起雨傘有禮的一抱拳,率先出了房門。
“哎,沐先鋒,披風沒拿!”
這個狀態若無個人跟着他,還真是難說安全與否。
“奇怪。”降香望着沐子歌消失的方向暗暗搖頭,忍不住呢喃一聲。
“發現了什麼異常麼?”蘇驚墨見她出神輕輕詢問。
降香將沐子歌留在桌上忘記拿走的小罐子拿起來輕嗅一下,瞭然中又紅了臉龐。
蘇離寒看着降香的動作也不加阻止,知道降香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異樣。
“這酒中……有藥。”
降香輕咳一聲,低聲回答。怪不得說是沐先鋒在衆目睽睽下對四公主摟抱輕吻。也算是沐先鋒控制的能力好,不然定會更加失禮。這藥量雖然不重,卻足以迷惑人的心智,瓦解人的意志。想了想降香又補充了一句:“宮中秘藥。”
“回家再議。雨大了。”外頭雨聲越發劇烈,蘇離寒將帶來的披風披在蘇驚墨身上,兀自轉身將雨傘和‘斬腰’拿起。子歌也並非笨人,區區幾杯酒如何能讓他迷醉。
這半杯殘酒讓子歌帶了回來早已查出知曉有何‘妙用’。想想事情始末和重重巧合設計,那位四公主又如何脫得了干係。
“大哥,披兩層披風好奇怪的……”蘇驚墨作勢就要將爲蘇離寒準備的披風脫下,卻被按住了動作。
“多年習武還算健壯,身子總比你耐寒些。一場秋雨還不妨事。”蘇離寒垂眸看着蘇驚墨輕皺的眉頭分外覺得可愛,薄脣微微上挑。他還算是如斯幸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