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都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良辰也不再含糊,便將自個兒要整頓院子的打算一五一十告知,並無一絲隱瞞。
良辰這般做是有原因的。
良辰自認對這幾個丫頭還是有幾分瞭解的,既然想要讓她們死心塌地爲自己做事,必然要展現出足夠的誠意。
要知道,良辰並不僅僅是將幾人當做丫頭,憑着她們的聰慧及靈動,只要稍加指點,日後成爲她的左膀右臂是自然的,更何況還有良辰最爲看重的忠心。
一席推心置腹的話,換來的是四個丫頭的目瞪口呆,良辰不以爲意,繼續用那般淡淡的語調道:“你們都是自幼跟我的,我們之間的情分不比其他,爲着這個,我許你們自個兒選擇的權利。如今我只問你們一句,日後,還願不願意跟着我,你們該知道我問的是何意思。”
房中極是安靜,甚至聽得到幾人的呼吸聲,良辰回想着自個兒方纔最後的一句話,以爲還要等上一會兒,哪知話音剛落,就見花錦當即上前跪了下來。
隨後幾人也都跟着一字排開跪在良辰面前。
“小姐。”花錦領着幾人恭恭敬敬叩了個頭,然後擡起頭來,清澈眼眸地直視着良辰:“咱們幾個都是從小就被賣入府中的,也是自小跟着小姐一同長大,小姐這些年待咱們如何,咱們心中都有數,從來不曾說過奴婢們一句重話,平日裡也是什麼都記着奴婢們,奴婢們懂得小姐對咱們的好,也私下裡暗暗發過誓,謝謝老天爺讓咱們遇上如此恩待咱們的主子,咱們一日是小姐的丫頭,此生就都是小姐的丫頭。”
“一日是小姐的丫頭,此生是小姐的丫頭。”花錦剛剛說完,幾個丫頭就一起叩了下去,口中齊齊說着話。
良辰愣怔在那裡,看着地上一字排開跪着叩頭的丫頭,忍不住咬了咬嘴脣,忙快速起身親自去扶:“快起來,快起來,我知你們的心思了,我都曉得。”
扶了這個又去拉那個,卻不期然撞進幾人盈盈於睫的眼中,竟然是都溼了眼眶。
“你們……”良辰不由鼻子也有些發酸,想起前世幾個丫頭死的死散的散,卻到最後都不曾對她有一絲貳心,落得那般悽楚的下場,當真是叫人心痛。
良辰狠狠眨了幾下眼,將滿眼的淚意逼了下去,好好的做什麼要哭呢,如今一切都還來得及,有她蕭良辰在,此生定然要護得幾個忠心的丫頭周全。
“起來,都起來,起來說話。”良辰下了力氣,將幾個丫頭挨個扶了起來。
深吸一口氣,臉上笑得很是安慰:“只這一次,這樣的話咱們就只說這一次,從今往後,咱們主僕齊心,我必護得你們周全,自然,你們也要爲我爭氣。”
“小姐放心,奴婢們省得,小姐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定不叫小姐煩心特戰。”花錦拿出帕子試了試眼角,卻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沉穩開口說道。
良辰看得幾個丫頭紛紛點頭如搗蒜的樣子,忍不住也破涕爲笑。
何其有幸,得這樣一心爲她的丫頭,蕭良辰,這般該珍惜的,你定然不要辜負,便這樣吧,帶着她們,此生再不重蹈覆轍。
“好了,都過來說話,我還有事要與你們說。”良辰帶着坐回榻上,幾個丫頭也在她的示意下在下首坐了下來。
經過了先前的一番懇談,那一絲感傷的氛圍卻倒是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人間緩緩流動的暖意。
良辰極是喜愛這樣的感覺,便是關起門來與幾個心腹丫頭說起她接下來當務之急要做的事,細細地交代幾個丫頭好生留心院裡衆人的反應就好。
依着良辰所想,修理六小姐院子裡的人一事,必然會以極快的速度在府裡引起軒然大波,整日裡都極爲平靜的蕭府,難得有人提供了飯後談資,怎麼會輕易放過?
更何況是一向極會做人的庶出六小姐與大病後日益討人喜歡的嫡出九小姐,單是憑着這身份,就夠衆人興致勃勃說上些時日的。
良辰想,甚至孃親這會兒該是已經知曉了,不知會不會要將她叫過去問了問,只是她早已未雨綢繆,在娘那裡先通了氣,一時並不足爲慮。
至於爹爹,朝廷之事已經夠他忙碌,後宅之事一向不過問,何況蕭府後宅一向一團和氣,蕭大將軍從未有過後院起火的擔憂。
接下來便是要應付上門的人了,會有誰呢?
蕭美景是必然的,良辰此舉說不得已經讓她咬碎了一口銀牙,然而無論她再怎樣恨怎樣不服氣,憑着她的性子,上門致歉加道謝都是少不了的,至少這個樣子她是定然要擺出來的。
至於其他人,或者還有那些個暫時看不出是何心思的姨娘庶姐妹們吧。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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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盼閣裡。
蕭美景眯着眼看着雪晴退出門去的背影,即便看到她方纔將自個將臉頰扇得紅腫無比,心底也是絲毫沒有憐惜。
沒用的奴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丟盡了她的臉,這麼一點子事都辦不好,居然還有臉回來見她?
還以爲能借着這起子沒心機又愛仗勢欺人的攪一攪府裡的清水,如今看來,斷斷是留不得了,沒的往後累得她失了更大的臉面。
蕭美景皺了眉思量,自個兒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便是起身朝外走去。
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下去,只讓白卉跟着,出了院門,徑直朝姨娘的院子而去。
身後院門上,“寄盼閣”幾個字在午後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寄盼閣”原叫“倚盼閣”,名字聽來很是有韻味,是蕭美景自個兒去求了母親改了名字,說是身爲蕭家女兒,不想只做倚靠旁人之人,想做能讓父母寄予期盼的人。
且這話是當着蕭家一家人都在之時說的,當時蕭美景只有八歲。
八歲的孩子便有這樣的心思,莫管到底能不能做到,至少她這一番說辭已然是讓聽到的蕭父極爲高興了。
如今想來,這卻也是她真實的心聲,只是並非爲着蕭家,乃是爲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