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覺得,其實什麼是真的呢?臺上照着戲文演着戲的楚尋衣,她知道自己是誰嗎?演得久了,還會知道本來的自己嗎?
良辰覺得自個兒心裡想法挺怪的,竟然會在這時候還有心思去想,楚尋衣是不是因爲愛着九皇子,纔會爲了他的所謂“宏圖大業”去了沈自言身邊,爲了什麼呢,到最後的目標是蕭府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倒真是下得好早的一步棋啊,所以說其實不是你想要遠離世俗就行的,有時候你以爲自個兒生活在桃源,其實早已危機四伏,你在春光明媚中,早已成爲別人劍下的靶子。
“果真是唱得極好呢。”玉綺公主渾然不覺良辰神態有異,事實上良辰此刻的表情叫外人看來,也是一副很是入迷看戲的神情,是以玉綺公主很是自然地跟她說道。 “是啊,果真是唱得一出好戲呢。”良辰跟着點頭,眼睛不錯開地看着楚尋衣,一點一點搜尋着她的笑臉,想着有一天這張臉上會不會有驚慌失措會不會有懊悔。
“嗯?”許是良辰到底語氣稍微有些不尋常,看得入神的玉綺公主聞言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得她神情如常,以爲自個兒聽錯了,便是又轉過頭去,笑嘻嘻道:“楚家班這樣難得進宮來,上次看戲還是去年的除夕呢,聽得說前些日子楚家班被林家小姐請去……啊,姐姐,林家小姐也是你的閨中密友吧?就是婉茹姐姐吧?”
良辰先是詫異玉綺公主的敏感,見得她沒再起疑才放下心來,接着便是不由得點頭笑道:“嗯,我與婉茹是好友。”
心裡覺得玉綺公主果真有趣,自跟良辰熟悉起來,對她身邊親近的人也都顯得極爲熟絡,即便是林婉茹這樣今日不曾過來的,在她口中也是姐姐相稱的。
聽得良辰點頭應了。玉綺公主高興了,隨即又有些懊惱道:“下午還跟九弟說,要是早些認識姐姐就好了,說不定這會兒大不一樣了,現在想想,這話當真是沒錯的,往後我就跟着姐姐玩,可比我自個兒找樂子有趣多了。”
良辰對玉綺公主對她的如此盲目喜歡有些無奈。其實她想說跟着自個兒不一定有什麼好玩的,反倒有可能麻煩事一堆的。
再說她也對玉綺公主口中那意思不敢苟同,實則她被婉茹邀去聽戲的時候,也不過是初次相識,去的時候當真是沒有想到日後會那樣的關係親近了。
何況依着玉綺公主的身份來說,想要聽戲還需要藉着別人的光嗎?即便是不請進宮裡來,堂堂玉綺公主想要聽戲,難不成楚家班還敢不唱嗎?
所謂的一年幾場的規矩不過是定給一些人的,但這些人中是絕對不會包括皇家的人的。更加之,良辰也不覺得楚尋衣當真是那般清高的人。
不由得心裡嘖嘖出聲,可惜了,楚尋衣若是論起長相來,倒還真是有幾分脫俗的樣子,可惜呀,不過是紅塵遊戲中的一枚棋子罷了,如今在七皇子的手中,被他斟酌着要放在什麼合適的地方,當然。同時這枚棋子也在良辰的眼中。她在想着,怎麼用同一枚棋子,反將對方一軍。
自看戲一來,屋子裡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頭,即便是之前時不時就會留意一下良辰的皇太后,這會兒也是很是專注的樣子,良辰心裡覺得有趣。生活在深宮裡頭的女子,對戲曲的興趣大約是因爲天長日久的寂寞吧。
“啊,這一齣戲不喜歡。”正出神地胡思亂想着,便是聽得一旁的玉綺公主語氣頗爲失落地說道。
良辰擡頭也跟着看看,見得臺上熱熱鬧鬧幾個角,只是她方纔注意力不在這上頭,這會兒便是完全都不知道在演些什麼,只是一注意力被拉回。便是覺得被吵得頭都有些疼了。
轉頭看看,周圍的人依舊是一副感興趣的樣子。且跟先前在這宮裡頭不得不表現出的熱鬧不同,是真的覺得好看。
轉頭瞄瞄坐在太后身邊的孃親,因着太后時不時說上幾句,這會兒也得認真看着,只是良辰還是看得出孃親臉上的一抹沒法去掉的擔憂。
忍不住嘆了口氣,她記得孃親也是喜歡看戲的,只是這會兒因爲自己,怕是心思都不在上頭了吧。
其實說起戲文來,誰會比她腦子裡頭的故事更多呢,彎脣笑了笑,若是孃親喜歡,回去她就把自個兒知道的故事多寫一些,回頭專門找了人來演,誰都不給看,就專門給孃親看。
這樣一想,忍不住就更高興了些,只是笑得突然,被玉綺公主瞧見了,便是過來悄悄抱住了她手臂:“姐姐在笑什麼,姐姐喜歡這齣戲嗎?”
良辰扭頭瞧瞧,實在太過鬧騰了,便是老實地搖了搖頭,低聲問起她平日裡都願意看些什麼來。
餘下功夫兩人也都沒再擡頭去看戲,便是坐在那裡說着悄悄話,偶爾與對面坐着的嵐王妃相視一笑,良辰私心裡覺得,其實嵐王妃大約也並不是那麼喜歡看戲的,只是叫她那樣坐着相陪,她也並不覺得勉強,反而很是自得其樂,但又不會格格不入。
也沒留意到底是什麼時辰了,良辰還正與玉綺公主說着話,便是見得衆人都開始動了起來,詫異地擡起頭來,以爲這就是結束了,便是見得玉綺公主忙忙地站了起來,催促着她道:“啊,只顧着說話了,姐姐快起來,咱們要出去看煙火了。”
良辰瞭然,早就聽得孃親說過,除夕夜的重頭戲便是一同看煙火,不只是她們,便是前頭皇帝也會帶着重臣們一同觀看,這京城裡頭的百姓也都在期盼着。
倒是有些好奇會是怎樣的煙火,不過瞧見玉綺公主這樣興奮的樣子,該是也不會錯的吧?
站起來才覺得屋子裡頭人極多,因着都要出去,酒酣耳熱又聽戲入迷之際,衆人衣裳都顯得單薄,因而無數宮女都過來了,一衆人都在宮女的伺候下穿了大衣裳,又將太后皇后簇擁在中間,這才慢慢朝着門外而去。
良辰見得孃親被太后拉着陪在一旁,便是忙後退了一步,並不想要過去湊在一起,顯然玉綺公主這丫頭算是纏上她了,本以爲該是要過去陪着皇太后的,誰料見得自個兒走在衆人的後頭,玉綺公主的腳步也慢了下來,笑嘻嘻地跟在她身邊。
衆人出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剛剛挨着熱鬧站定,天空中璀璨的煙火便是相繼綻放開來,冬日的夜空中,伴着吹在臉上的冷風,卻是叫人覺得忍不住有些興奮。
“好看吧好看吧?每年都會看到,可每年還是忍不住盼着再看看,就是太短了。”因着兩人站的位置離着衆人較遠,是以這會兒玉綺公主也顧不得什麼公主身份,便是拉着良辰的手臂,忍不住有些跳着歡喜說道。
良辰跟着點頭,當真是好看,一點兒也不比她從前看到的遜色,或許花樣等等比不上,但因着夜空更美,這煙花的絢爛也便多了幾分。
伴着不斷在空中綻放的煙花,良辰想要瞧瞧孃親,便是視線稍稍一轉,卻是瞧見了沐嫣看過來的視線。
早就知道彼此會進宮來,除夕之前還相聚過,不過進宮來之後卻是並沒有什麼過於親密的舉動,並不是不敢,而是覺得沒有必要的麻煩實在不必,相互之間的熟悉不一定非得在這時候顯現出來,正相反,若是能夠自在來往,而不必在接觸時被旁人有心探尋的目光注視,纔是比什麼都更爲重要的吧。
良辰想沐嫣該也是跟自個兒一樣想的,只因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是瞭然,接着便是錯開視線。
煙火燃放的時間並不算長,至少在良辰看來是如此的,只她並沒有覺得遺憾,倒是玉綺公主,眼巴巴地從頭看到尾,待見得再沒有了,便是悵然地嘆了口氣:“這就沒了?哎,又得等明年了。”
語氣裡頭濃濃的失落之意逗笑了良辰,差點兒說出來你想看日後姐姐帶你看就好了,卻是猛然想起來這時候若是想要看這樣一場煙花盛宴,卻是沒有她想的那般容易的。
有些訕訕地擡手摸了摸鼻子,良辰倒是忍不住慶幸自個兒沒有開口,否則若是一時衝動說出口了,到時卻是又不能夠兌現承諾,在這個如此信任她的小妹妹面前,她可就要失信了。
不過玉綺公主倒是不知道她所想,自個兒兀自低頭惆悵了一會兒,還不待良辰想好要怎麼安慰她,便是馬上恢復眉開眼笑的樣子,笑看着良辰道:“不過一年很快過去的,瞧着過了年就是春日裡,再接着下去,反正極快就又能看見了。”
良辰搖頭笑,這丫頭當真是喜歡看煙火,但也沒有這樣子的,年還不曾過完,便是盼着下一個除夕了。
自個兒卻是忍不住也跟着想到,果真是沒說錯,日子過得當真是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