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沒有人樣的樂琴,沐清雅心中惱恨的幾乎窒息,這丫頭是從林江城一路跟着她走到這裡的,因爲她和自己前生的丫鬟綠鳶十分相像,心中更是對她多了幾份親近,卻不想最終還是自己害了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碰觸她一下,卻心痛的發現她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根本沒有下手的地方,眼淚在眼眶中幾經打轉還是掉了下來:“樂琴……”
看到沐清雅傷心欲絕的模樣,端木凌煜陡然一驚,連忙上前將她抱進懷中:“清雅,還是先帶着樂琴去醫治吧。”
沐清雅還是傻傻的看着地上的樂琴,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清雅,你現在如此傷心根本沒有作用,還是先想辦法救治樂琴,等她好了你再幫她報仇!”端木凌煜嘴上如此說着,心中卻也明白,傷成如此模樣,恐怕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半晌,沐清雅才清醒過來,伸手將樂琴扶起來,毫不在意被血污沾染了的衣袖,拿出銀針紮上了她的百匯穴,半晌,樂琴的呼吸一陣凝滯,最終還是醒了過來。
意識剛剛回到身體,樂琴便被身體的疼痛淹沒,那種痛彷彿在用刀子切割每一寸皮膚一般,讓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可是她不甘心,她還沒有見到小姐,沒有見她最後一面,她死都不安心。
“樂琴,我是沐清雅,你可聽得到我說話?”沐清雅嗓子啞的厲害,每一個彷彿都用盡力氣一般,眼前的這個丫頭與其說是她的下人,不如說是她的親人,自從她睜開的眼睛的時候,她便陪着她,多年不離左右,忠心耿耿、周到細緻,可如今……都是她沒用,都是她沒用!
聽到沐清雅的聲音,樂棋神智猛然一顫,想要看清楚沐清雅,眼前卻一片血紅,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個人影,但心中卻是安定了下來,即便看不清楚,她也分得清,眼前的人是她的小姐。
“呵……”樂琴艱難的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彷彿是漏氣一般的聲音,暗紅的血跡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沐清雅喉嚨一哽,看清樂琴的狀況,眼睛一片血紅,那張開的嘴中只有一片血塊,根本沒有舌頭,狠狠地咬住嘴脣,連出血了都沒有在意:“樂琴……”
樂棋睜着眼睛,目光慢慢的呆滯,眼角卻是有眼淚滑了下來:小姐,奴婢不能繼續陪着你了,小姐,從你救起我的時候我欠您一條命,如今算是還了……沒了奴婢伺候,您可要找照顧好自己啊,萬不能讓自己再陷入什麼危險了……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滴在樂琴髒亂不堪的臉上,沐清雅從身上拿出手帕,輕輕的幫着樂琴擦拭:“樂琴丫頭,是小姐我欠了你的,我原本想着他們對我有所圖,你便不會有生命之憂,是我愚蠢了,是我害了你……從來都是你伺候我,今天還我來伺候你一次,你向來愛乾淨,我爲你擦乾淨……”手絹上沾滿了血污,沐清雅乾脆扔到一旁,撕了乾淨的裡衣繼續幫助樂琴擦拭。
端木凌煜張了張嘴嘴,卻是沒能將阻止的話說出口。
樂棋睜着的眼睛最終慢慢的合了起來,沐清雅手中的動作一頓,接着繼續進行,冰冷的聲音帶着滿滿的恨意:“丫頭,你別走太遠,就跟在小姐我的身邊,看着我讓傷害你人怎麼下去陪你!黃泉路上,別忘記向那些人索命!”
端木凌煜擔心的看着沐清雅:“清雅……”
沐清雅將樂琴放下,站起身來慢慢的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淨:“向來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卻不想有時候畜生可是不會遵循什麼原則的。”
“清雅……”端木凌煜輕喚了一聲,眉目間的擔憂更加嚴重。
“不用擔心,我沒事,只不過是終於想明白了而已,讓人幫我將樂琴帶回去吧,我親自幫她裝殮。”
“清雅,這不妥……”
“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回去吧。”沐清雅沒有讓端木凌煜說完便打斷了他,樂琴雖然是丫頭,但卻是爲了她死的,她幫她裝殮是應該的:樂琴,你可要記住我的話,別走得太快,等着看我爲你手刃仇人!
回到沐家,秦月抱着沐安之迎了出來。沐清雅的衣衫在竹林中早已經沾染了不少髒污,又加上爲樂琴清理,身上還帶了血跡,看上去越發顯得狼狽。秦月看到她這個模樣,焦急的話都說不會說了:“雅兒,你這是……這是怎麼了?”
沐清雅搖了搖頭:“孃親,我沒事,天色晚了,你帶着安之回去睡吧,別讓血腥之氣衝撞了他。”
“可是雅兒……”秦月擔憂。
“孃親,我沒事,有些事情想要和父親商量一下,您先回去。”
沐清雅的神色雖然淡淡的,但是話語中卻帶着一絲不容人抗拒的意味,秦月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好。”帶着沐安之走了出去。
待秦月和沐安之走遠,端木凌煜才摘了臉上帶着的薄薄的面具,露出了真容。
沐逸之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行禮,端木凌煜揮手:“沐大人不用多禮,還是先坐吧。”
看端木凌煜神色凝重,沐逸之便明白事情的嚴重,只坐到了下首的位置,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猶如是在看到沐清雅一身狼狽的模樣之後,更是感覺一顆心都要跳出來。
沐清雅確實沒有理會他們,讓暗衛將樂琴帶到了旁邊房間放置在了牀上。
端木凌煜和沐逸之沒有談話,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旁邊的房間中。
房間裡,沐清雅拿出一身新衣,慢慢的將樂琴身上已經看不出原樣的一副解了開來。
“嗚……”
房間外,一聲壓抑的哭聲傳了出來。端木凌煜和沐逸之的心同時一緊,看向房門的眼神更加擔憂,凝神屏氣的想要聽個仔細,卻是再也聽不到什麼。
半晌,沐清雅終於出了房間,徑直走到沐逸之面前,膝蓋一彎直直的跪了下去。沐逸之驚得站起來,眼中滿是驚訝,眼前的嫡女心中有多麼驕傲他這個做父親的一清二楚,即便是當初跪在端木擎面前,一條脊背也是挺得筆直,沒有絲毫的馴服之色,而如今跪在他的面前,深深地彎下腰叩首,竟讓人心中莫名的酸澀:“雅兒,你……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沐清雅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直起身子看向沐逸之:“父親,清雅有一事相求,求父親答應。”
“什麼事情需要你如此,快些起來。”沐逸之皺着眉頭道。
沐清雅卻依舊跪在原地,眼眸低垂下來,沉聲道:“父親,樂琴死了。”
沐逸之一驚:“樂琴那丫頭……”
“我今日所求便是爲了樂琴那丫頭,求父親認下樂琴爲義女,將其計入沐家族譜,讓其排位入沐家祠堂!”
沐清雅的身影低沉卻隱隱的帶着擲地有聲的力量,一字字砸在了沐逸之心上。
“你是說……”
“求父親答應!”沐清雅沒有擡頭看沐逸之,只筆直的跪在原地。
看着嫡女如此的神情,沐逸之輕輕的嘆了口氣:“那丫頭是爲你而死?”
沐清雅喉頭一哽,想要說話卻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只重重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做這個主,答應你的請求,讓樂琴冠以沐家之姓氏,入沐家族譜。”沐逸之沉了沉眼眸,說道。
沐清雅再次叩首:“清雅代替沐樂琴妹妹謝過父親。”
沐逸之看着她的這個模樣,心中一陣難受,何時見過她如此沉痛的表情,想要開口勸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嘆了口氣,和端木凌煜說了一聲,轉身走出花廳。
端木凌煜連忙上前將沐清雅扶了起來:“清雅,快起來。”
沐清雅腿上一軟,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了一般,靠着端木凌煜勉強站了起來,牙關要的緊緊地:“樂琴呢?”
端木凌煜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暗衛將裝着樂琴骨灰的罐子拿了上來。沐清雅上前走了兩步,將罐子接了過來,抱在懷中:“沐家女兒殤,大辦喪禮!”
“清雅?”聽到這個決定,端木凌煜愣了一下,別說樂琴只是沐家的乾女兒,即便是沐家正經的女兒如沐靜瀾和沐詩靈死了,按道理也不應該大辦喪禮的,這樣做……
沐清雅卻是冷冷的勾起脣角:“樂琴是替我而死的,即便是現在父親認下她做了沐家的女兒,她也不能享受到什麼了,生前當了丫鬟伺候了我那麼久,死後該有的尊榮我應該給她,更何況,這不是正合了那些人的意嗎?”
“好!”端木凌煜將沐清雅懷中的罐子拿過來放在一旁,雙手握住沐清雅的肩膀,“清雅,樂琴的仇還沒有報,她定然不會走遠,你既然要爲她報仇,就打起精神來,萬不能讓自己出了差錯,讓樂琴的一腔衷心付之東流。”
沐清雅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很好。”衣袖中,手心緊緊地攥着,一根閃耀着金色光芒的絲線正在其中被汗水打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