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終於緩過來一些,擺擺手道,“不能這麼說,想必人家也是好意,”只是話講到一半,林母卻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我可憐的阿歡啊!怎麼又給弄丟了!”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聽老三說,綁姑爺的人只爲要錢,並非窮兇極惡之徒,以咱們阿歡的聰明,說不定她平安無事,不日便會歸來。”
林母長嘆一聲,囑咐道:“二孃,你幫我通知林家各地鋪子,讓他們都聽着點信兒,若得了阿歡消息,趕緊來報,老身必當重謝!”
“知道了,到時讓我們趙家那些鋪子,還有四海、福海的人都出去打聽,”趙二孃安慰道,“您且不要太着急,千萬顧着自己身子,可別等孩子回來了,您又倒下。”
林母總算點點頭,又想到另一樁事,“還有,備一份重禮送到晉王府,雖是……可畢竟人家來幫忙了,咱不能失了禮數。”
三娘搶着道:“讓我去送,順便好好罵罵那晉王,到底打得什麼鬼主意,是不是非得要害死咱家姑娘才甘心!”
趙二孃瞪了三娘一眼,“你別多事,有這功夫,還不如老三快去尋人!”
“那個李楚本來就是沒事找事嘛!”三娘撅撅嘴,不服氣地道。
謝禮最後還是由趙二孃親自送過去的,管事一聽是林府來人,自然客氣非常,不過當趙二孃提出要面見晉王時,管事頗遺憾地道:“我家王爺今兒個出城練兵去了,不知夫人所爲何來?”
趙二孃瞧出來了,管事怕是個根本不知情的,便解釋道:“我奉林老爺、林夫人之命,特來向王爺表達感激之意,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至於到底是爲了何事,王爺心裡自是明白。”
管事聽說人家是來送禮,不免有些遲疑,想了想回道:“林老爺和林夫人實在太客氣,只是此事小的不敢做主,不如請我家王妃出來定奪,夫人您意下如何?”
“悉聽尊便!”趙二孃笑了笑。
晉王妃一出現,倒是很讓趙二孃怔了一下,她也曾聽說過,晉王妃與林與歡相貌極似,不過兩人五官、體態能像成這樣,卻是很出乎她意料。
“方纔聽管事說,夫人是來向王爺致謝的,只不知是何因由?”晉王妃態度謙和,說起話也細聲細語。
趙二孃忙道:“回王妃娘娘,不瞞您說,前幾日我家老爺爲強人所擄,多虧王爺仗義相助,派手下前往幫忙,方得轉危爲安。”
“啊?”晉王妃沒想到會是這事,吃了一驚後,便推辭道:“王爺今日一早便出門,他在府裡也未說過此事,想來並未放在心上,夫人您就不必客氣,王爺自來宅心仁厚,便是出手救了林老爺,也是性情使然,貴府心意我們收下,這禮便不必了。”
既然人家那麼說了,趙二孃也不再同她推來推去,又客套兩句,便帶着禮物回到林府,林母得知後,只淡淡地道了一句,“咱們也算表了心意,人家若不收,也就罷了。”這事就算了了。
林與歡是在一條盪悠悠地小船上醒轉過來的,一睜開眼,正對上直射到臉上的陽光,她下意識地捂住雙眼。
“二哥,醒了!”一個正處在變聲期的公鴨嗓子叫了出來。
“這是哪裡?”林與歡坐起身來,瞧見一個半大孩子正盤腿坐在自己腳邊,口裡叼着根細蘆葦,甚是享受地斜靠在船幫上曬太陽。
“此處是東陽湖,我們要帶你去東陽島。”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林與歡一回頭,才發現還有個撐船的,細瞧瞧,可不就是昨晚那個差點摔死自己的年輕人?林與歡下意識往頭上摸了把,腦袋上一摁就疼,想是當時撞得夠狠,好像還摸着了血痂。
年輕人此時倒是賞了點笑容,可一想到昨晚他出手的狠辣,林與歡相信,這位絕對是個翻臉能要人命的主兒,一想及此,她忍不住在燥熱的正午打了個冷戰。
瞧着船正駛在湖中央,也不知道那個東陽島是個什麼玩意兒,林與歡心裡不免慌張,可又不想表現出害怕,以免張了他人威風,索性嚷嚷起來,“你們這幫賊人太不守信用,銀票都到手了,還要把我擄來,簡直豈有此理!”
“原本給了銀票咱就放人,是你這丫頭不講道義,居然勾結晉王的人來偷襲咱們,不過……”那年輕人似乎又有些迷惑,想開口問林與歡,卻又忍住了,只高聲道:“既上了咱們賊船,便請你到東陽島做做客,放心,這回不收你家的錢。”
“你胡說!那些人是自己跑出來的,與我何干?”口中雖在強辯,林與歡心裡卻着實嚇了一跳,居然是李仲楊出的手?這人口口聲聲地說不管閒事,卻又來軋上一腳,搞到最後弄巧成拙,害自己又被人綁了,真不知道該罵他呢,還是該罵他。
“有沒有干係可不是你說了算,回東陽島必要嚴刑審問一番!”年輕人乾脆板起了面孔。
林與歡望着看不到邊際的湖面,心中一邊將無事攪三分的李仲楊恨得要死,一邊考慮現在跳下東陽湖,游回岸邊的可行性。
“這湖深得很,下面還都是淤泥,”年輕人顯然看破林與歡的心思,“而且,咱們天一亮就上了船,你自己掂量一下,咱們已經走多遠了?”
那頭矮壯小子“噗嗤”一聲就樂起來,“我二哥逗你玩的,昨兒個出了些岔子,咱們纔將你帶上的,你可算有福氣啦!東陽島是個好地方,四面環湖,山青水秀,如今又是魚兒肥美之時,你待時間長了,怕是都捨不得回去!”
林與歡嗤之以鼻,“這麼好的地方,你們不安居樂業,卻要出來打家劫舍,島上的人真會玩!”
“差不多吧,”年輕人理所當然地承認了,“偶而出來消譴一下。”
“喂,你們要怎樣才肯放了我?”林與歡決定還是同年輕人談談。
年輕人想了想,“這我可說不清,不如,你回頭問問咱們匪首。”
矮壯小子不解地問,“二哥,‘匪首’是誰?”
年輕人白了他一眼,轉頭大方地跟林與歡說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蘇破天,你叫什麼?”
林與歡“哼”了一聲,“叫林姑娘、林東家、林小姐,隨你!”
“我叫蘇遠!”矮壯小子趕緊也自報上名號。
說來矮壯小子蘇遠比蘇破天有親和力多了,一會功夫後,他便主動熱情地同林與歡聊起來,無非好奇地打探京城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還有林家爲什麼會這麼有錢,他也不管林與歡回答得是不是敷衍,反正表示自己很開心。
林與歡原還以爲東陽島是個彈丸之地,人煙稀少,四處荒涼,一羣烏合之衆在上面稱王稱霸,沒想到一上島,看到的居然是一副生機勃勃景象,田野阡陌縱橫,不少人埋頭耕作,湖邊有漁民正將一網網活蹦亂跳的魚兒拉上岸邊,空氣中瀰漫着田園的安穩味道。
此時那個叫蘇遠的半大孩子早沒了與人刀槍相見時的狠勁,完全一副好客主人作派,熟絡地向林與歡介紹遠近一塊塊農田裡的作物,竟是稻粟果蔬無一不包,他也無一不曉。
蘇遠小孩子心性,但見林與歡滿有興趣的樣子,便更加來了勁頭,到後來,大有扯着林與歡立時一起下地的意思。
林與歡兩輩子都沒接觸過農事,確實看着新鮮,不免誇獎島上的人聰明能幹,自己第一回見到這樣的好地方。
此話讓蘇遠對林與歡頓生好感,只聽他興奮地道:“島上的莊稼都是我爹手把手教人種的,咱們部落的人剛來之時,整個東陽島寸草不生,如今大家都豐衣足食,再不用受顛沛流離之苦,大王稱我爹功不可沒,是真正的大英雄!”
不知不覺間,蘇破天已成了個多餘的人,只在後頭瞧着林與歡和蘇遠聊得投機,後來要不是蘇破天攔着,怕是蘇遠便要拉着林與歡到他家做客,順便嚐嚐她孃親手做的烤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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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破天着實罵了蘇遠一頓,“你長那麼大沒見過好看姑娘怎麼着,趕緊回家去,若再上竄下跳,以後再不帶你出島玩!”這下才算澆滅了蘇遠的熱情。
瞧見那小孩悻悻地跑遠,林與歡實在樂了好久。
“林姑娘,跟我走吧!”蘇破天繼續抱着他的刀,酷酷地走在前頭。
“嗯。”林與歡也瞧出來了,蘇破天雖口中說得嚇人,其實他和蘇遠都沒將自己當敵人看,如此,既來之則安之,她便問都不問蘇破天要帶自己去哪兒,隨着他往前走。
不過,這一路上林與歡又瞧到不少奇特之處,最有意思的,島上到處搭着類似蒙古包一樣的帳篷,有婦人、小孩在裡面進進出出,顯然那是給人住的地方。
“蘇破天,你們這裡人挺喜歡住帳篷。”林與歡笑道。。
“從老家帶來的習慣,一時沒改過來。”蘇破天含糊地回答。
“你們老家在哪?”
“北邊。”蘇破天白了她一眼,表示你問得太多了。
迎面有人看到蘇破天,皆上來熱情地行禮,還順便聊上兩句,不過他們行的躬身禮,與中原禮節大不相同,林與歡瞧着更有意思了,“那些人可不像中原人,你們方纔說的什麼話,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蘇破天有些煩了,道:“你一個被抓來的俘虜,廢話那麼多,就不怕被割舌頭?”
“好了,我不問就是!”林與歡不高興地應道,在心裡卻嘀咕,“形容鬼祟,非奸既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