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你不恨國公府嗎?你不恨這些親人嗎?!”
第二日請安完畢,石玉璃走在回房的路上,腦海裡顯現的依舊是昨日九妹說這話時的表情,憤恨帶着一絲猙獰。
恨嗎?石玉璃問自己,原主必定是恨的,恨而又怨,卻孤身在外,只得折磨自己,不過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只若是問現在的石玉璃,她不過是有些可惜罷了。不先入爲主的當他們是親人,便也不會恨了。
她也不認爲自己欠了國公府什麼,她欠的是死去的七姑娘石玉璃,沒經同意就佔了她死去的身體,雖非她所願,也是佔了便宜,要說欠國公府的,便是如今這衣食住行了,不過是銀子的問題,還了也便是了。如此想來,沒有感情到也是好事。
石玉璃如今到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冷情的人了。
“七姐,你覺得國公府還能存在多久?你以爲國公府真的那麼榮耀嗎?”
“你知道他們背地裡做了什麼嗎?你知道他們害死了多少人嗎?”
“七姐,就算你說不恨,又怎會真的不恨,怎麼不見你跟三嬸多親近?怎麼不見你去跟三叔說話,你該是厭惡的。”
“你不想看國公府倒塌的那一天嗎?七姐我們結盟吧,我早就搭上了一條線,這府裡的樁樁件件,只要我知道的,他們都知道,只等時機了。”
石玉璃還記得當時九妹俊俏的小臉上露出的那抹瘋狂,讓她整個人都顯現出一抹妖異,就像是白色的曼陀羅華,擁有着聖潔的白色,卻有復仇的彼岸花之稱,開放在黃泉路上,只等心碎的那一日,綻放出耀眼的血紅。
石玉璃腳步一頓,想着今日裡她對自己的視而不見,心裡緊了緊。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一日開出的花是愜意的粉紅。
石玉璃覺得,九妹該是寂寞的,否則又怎麼會對自己這個不熟悉的姐姐說出這樣的話。
如今想來到真是奇怪,石玉璃皺皺眉,當時只覺得震驚,卻沒有發現其中的孤注一擲。
腳步一頓,石玉璃轉了方向。
“姑娘,咱們這是要去哪裡?”秋禾走在石玉璃身側小聲問道。
“咱們去九妹那裡坐坐。”今日只帶了秋禾,到是也方便了許多。
繞過幾個迴廊,剛走到後花園的假山附近,一陣細弱的□□聲伴隨着男子的嘆息傳來。
石玉璃霎時間羞紅了臉。
“姑娘,怎麼不走了?這…這是什麼聲音?!姑娘,白…白日裡,該是沒有鬼吧。”秋禾一臉緊張的四處瞟瞟。
“咳,也…也說不好…走吧,咱們繞道。”石玉璃故作鎮定的說道。
“哎,對,姑娘,咱們快繞道。”
兩人正要繞道,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男子的調笑聲清晰起來,竟是走出來正對上了石玉璃。
還好離得遠,石玉璃暗自拽拽秋禾,正要視而不見的走過去,那人卻是走了過來。
“你是…小七?”
隨着來人的走近,石玉璃漸漸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竟然是原主的父親!
身後跟着的竟是兩個女子,容貌相像,是三胞胎中的兩個,還有一個已經懷孕了的,倒是不在,兩人衣衫有些不整,看起來到像是故意爲之。
石玉璃握在袖裡手緊了緊:“是,父親。”
“恩。”
石青磊只是答應一聲便走了過去,看起來只不過是路過罷了。身後跟着的兩人也扭着身子跟了過去,只其中一個輕蔑的瞥了石玉璃一眼。
看裝束應該是菊姨娘,哼,石青磊喜好附庸風雅,梅姨娘因着有個梅字,他便湊出了梅蘭竹菊四個姨娘,真是可惜了這四君子的稱呼。
石玉璃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手不自覺的又握了握,嘴脣抿的緊緊的,她以爲怎麼也該解釋或掩飾一下的,沒想到只是這麼走過去。
也許是被自己發現了羞愧?也許是覺得自己根本不會明白?不,石玉璃想起當時他打量的眼神,那神態,不過是路過罷了。
眉毛微皺,這國公府,當真是不堪,隨即掛上了一抹冷笑,怕是就算九妹不做什麼,這國公府也該是要敗了。
不過想到當日同李湘雲的交往,這國公府在京城的名聲倒是還好,看來大夫人管家確實是管的好,想來這父親也深諳“藏拙”的道理吧。
心裡一抹悲哀升起,石玉璃覺得許是原主的記憶作祟,帶出了一抹情緒,只是到底還是覺得心有些累。
“姑娘,還去不去?”秋禾小心的問道,到看到那兩個姨娘,不說那一臉的風情,只是不整的衣衫,秋禾便也能猜出來了。
石玉璃輕嘆一口氣:“回去吧。”只腳步一擡,卻又轉口到,“算了,既然來了,還是去九妹那裡坐坐。”
九妹的院子比石玉璃的小些,卻不比石玉璃住的偏僻,院子裡栽種着一小片梨樹,石玉璃看梨樹長得好,想必梨花開的時候該是很美的,梨花潔白,象徵着純情,只可惜,如今卻不是該它該開的時候。
門匾上書琪苑兩字,石玉璃挑挑眉,到是簡潔。
“七姐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早收到小丫鬟通知的九妹石玉琪漫步走了出來,只臉上帶着些好奇。
石玉璃還是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這小女孩的神色。
只可惜只看了一瞬,她便臉色一變,掛上了一抹嘲笑:“七姐可是從後園假山那邊過來的?妹妹回來的時候,那裡可還演着好戲呢。”
石玉璃臉色一僵,心裡對石玉琪涌上一抹氣憤:“怎麼,九妹這麼喜歡看戲。”
“可不是妹妹想看,不過是經常有人演戲,不得不看罷了。”石玉琪見此卻是笑了起來。
石玉璃心裡涌起一抹無奈,不過是個小姑娘,自己這個大人怎麼好跟她如此計較,到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麼,九妹也不請我進去坐坐?”石玉璃重新掛上親和的微笑。
石玉琪看着卻是有些掃興:“怎麼會,自是要請七姐進屋的。”又緊接着撇撇嘴囁嚅道:“七姐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
石玉璃卻是聽見了,好笑道:“怎會請不來,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可不記得九妹有請我呢。”
石玉琪聽了卻道:“誰說我沒有請七姐的,哼,我不是說了,若是七姐改了主意,大可到我那裡尋我嘛。”
“你那也是請嗎?”石玉璃笑着搖搖頭,“那口氣,怕是生氣了在使小性子呢。”
石玉琪張張嘴,最後也只小聲道:“哪有。”
到了屋裡,石玉璃略一打量,到是簡潔,唯有細處透着細膩溫馨。
“怎麼,七姐可是想通了纔來找我的?”兩人分坐在桌邊,石玉琪率先開口道。
石玉璃微微一笑:“什麼想通不想通的,不過是來找你敘敘話,怎麼,九妹可是煩我了?”
石玉琪眉微微一挑:“我還以爲七姐是個事不關己的性子,竟是專程來找我說話來的,倒真是受寵若驚了。”
“有什麼可受寵若驚的,”抿了口茶,石玉璃接着道,“只我很是好奇,爲何你這麼恨國公府,要知道你可是國公府的姑娘,國公府不好了,你又有什麼好處?”石玉璃擡頭看向石玉琪,眼裡帶着疑惑與好奇。
“我有什麼好處?我能有什麼好處。”石玉琪的手微微有些抖,“不過是我過得不好,便想讓她們也過得不好罷了。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你以爲國公府就能保住了?我爲何恨國公府,因爲他們恨我。”
頓了頓,略柔和了語氣道:“我是嫡女,卻從小是奶孃養大的。”
說着石玉琪也抿了口茶,皺了皺眉,朝門外喊道:“立夏!你上的什麼茶!怎麼能拿陳茶來!”
只見一個着二等服的丫鬟小步跑了進來,跪倒在地道:“姑娘,這…”說着看了看石玉璃,有些欲言又止。
石玉璃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避一避,只是今日纔剛剛跟九妹說上話,就這麼走了…
正想着,卻被石玉琪打斷道:“說吧,七姐不是外人。”
石玉璃挑挑眉,她們何時如此親近了?
立夏垂首道:“姑娘,夫人…夫人說,您平日裡又不常喝茶,有些好茶留着待客就好了,其它的不若折了現銀,也好…也好給二姑娘多些嫁妝。”說道最後,聲音卻是小了下去,隨機微微加大聲音說,“前幾日裡不敢告訴姑娘,就都是給泡的好茶,想着也快到下月了,姑娘喝的少,該是能撐過去,正好今日裡沒有了,就…”說着磕了個頭,“奴婢該死,是奴婢擅自做主了。”
“好了,下去吧。”
石玉璃卻注意到她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臉色也白了許多。
“你看,平日裡我母親也從未給過我好臉色,如今倒是連月利剋扣都不問我一聲了,若不是我出生時父親還沒有姨娘,真懷疑我不是她親生的。”
石玉璃張張嘴,想了想還是問道:“這每月的茶葉纔有多少錢,就算攢到二姐出嫁也沒有多少,又能頂什麼用。”
石玉琪深吸一口氣道:“怕不光是茶葉,怪不得今日裡各處的份利都少了,每日的膳食都減了,怕是二房的下人和雜項上都縮減了,我還當國公府又在縮減用度呢。攢到那時候,應該也有近千兩銀子了”擡手想要喝口茶,嘴脣碰到杯子,頓了頓,卻又放下了,“四姐剛回來不知道,這國公府早就空了,你可知二姐的嫁妝有多少?”說着轉頭看向石玉璃,眼含嘲諷。
“我卻是不熟悉京城裡的規矩。”
石玉琪微微一笑,笑容帶着一絲詭異的嘲諷:“不過才兩千兩!她可是國公府的嫡長女。”
“怎會如此?我回府時曾遇到南寧侯家的姑娘,她還說笑着談起過武昌伯家的嫡長女出嫁只帶了五千兩銀子,差點成笑柄呢。國公府怎麼也不會做這種丟臉的事情。”石玉璃皺皺眉。
“府裡當然不想做,可不想做也得做,這兩千兩已經是能拿出來的最多的了,更何況四姐的親事也該定了,四姐的嫁妝可是不能寒酸的。”
“都說四姐嫁得好,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太子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