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國公府, 石玉璃便被丫鬟傳去了正屋,正屋裡,只有老夫人跟四姑石青淼。
“事情可辦妥了?”老夫人吹了吹茶, 抿了一口道。
石玉璃一臉愧疚猶疑地道:“這…這…打孫女見了她, 她就哭, 說自己過得苦, 說南寧侯受罪什麼的, 孫女不才,是在找不到開口的機會,叫祖母失望了。”石玉璃覺得自己的演技應該還不錯, 不過若是可以,石玉璃也不願意裝, 太累, 還有些反感。
砰!
老夫人的茶杯重重放下, 略帶了些怒意道:“怎麼,交代你辦的事就是這麼辦的?莫不是瞧不上我這個祖母吧?”
“哼!”石青淼也應景的冷哼一聲。
石玉璃覺得自己此時應該砰地一聲跪下, 看看堅硬的地面,心裡又實在不想跪她,只好泫然欲泣道:“祖母!祖母怎麼能說這種誅心之言,孫女怎會不尊敬祖母?不過是…不過是瞧着她可憐,又實在…實在是插不上話罷了。”說着還拿手裡的帕子抹了抹眼角。
“哼, 你少在這裡假惺惺的…”石青淼聞言立刻不樂意道, 略有些尖細的聲音叫石玉璃暗暗皺了皺眉, 老夫人一個冷眼甩過去, 聲音戛然而止。
“她可憐?你倒是心善, 如今可就是你四姑可憐了。”
石玉璃擡起眼眶微紅的臉,疑惑道:“怎麼會, 四姑有祖母、有大伯、有國公府,怎麼會可憐?”
“哼,你也不必跟我這耍小心眼,既然沒有拿回來,那便照我們原先說好的,你來填補吧。”
石玉璃微微垂眸,果然如此,若國公府真的去人找李雲湘要嫁妝,那可真是要鬧笑話了,本來老夫人也便沒有多做期望吧,否則怎麼會如此輕輕放下,石玉璃看看手上的翠玉鐲子,說到底還是衝自己來的。
心裡算計着回來這段日子,國公府衣食住行,因着剛回來所以添置了不少東西,摺合起來得有五百兩銀子上下,加上還有兩年的時間,大概總共得有一千五百兩上下,若是再添置些東西,可能要有兩千兩,還有養育原主七姑娘的錢,就當做還逝去的七姑娘些情,也一併給了國公府,加起來就算作三千兩吧。
“祖母,這…”石玉璃咬咬脣,裝作一臉不捨猶豫的樣子。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賴賬!”石青淼見此急切喊道。
說的好笑,好像真的欠她錢一樣。
石玉璃一臉爲難道,裝作最後只得狠狠心的樣子,道:“既然如此,我手裡還有三千兩銀子,是…是我在江楠時偶然得到了一株極品靈芝賣的,便都給了祖母吧。”石玉璃提起老夫人卻沒有說石青淼。
老夫人和石青淼聞言都是一驚,接着便是一喜,便是老夫人佈滿褶皺的臉都微微有了光澤。
“這麼一大筆錢,該回來時便交上來纔是,想着這些年虧了你,有些零錢也無妨,沒想到你這麼大膽,竟然藏了這麼大一筆錢!既如此,若是還有,這次便一併交上來吧。”
可真是夠貪心的,三千兩還填不夠她的胃口,不過瞧她們的神色,該是不知道茹雲閣的事情,否則不會如此便草草了事,想來茹雲閣的事情並未泄露,只是五皇子是怎麼知道的?
“便只有這麼多了,只是…”石玉璃一副猶疑的樣子,復而攥了攥拳,下定決心道,“還請祖母給我寫個條子,也不必說什麼別的,只寫哪年哪月哪日收了我三千兩便是。”
“放肆!怎麼,還得給你打個欠條才成?!”老夫人狠狠拍了下桌子,怒道。
“祖母誤會了,只是寫收了,並非是欠條,是孫女說的不妥當了,便寫孫女孝敬了老夫人三千兩便是。”
“若是不寫呢?”老夫人眯了眯眼道。
“若是如此…恕孫女大膽,這錢我卻是不會拿出來的,也沒有侄女給姑姑補嫁妝虧空的道理,而我若是不拿,想必也無人能找到,”石玉璃說的一臉自信,“這條子並非有什麼作用,只是想着這樣也算是孫女孝順了,況且,有了這條子,以後四姑的嫁妝再有什麼問題,也找不上孫女了。”說完話,石玉璃便垂眸立着,正屋裡一時有些寂靜。
“哼,翠竹,你帶人去七姑娘屋子裡瞧瞧。”
“是。”
石玉璃只垂眸立着,似是與此事無關。
銀票、貴重的東西都在空間裡,翠竹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什麼,而老夫人要發落自己,充其量是禁足,嚴重點罰跪,因爲鎮北侯便是最好的擋箭牌,想必大伯也囑咐過老夫人了,只是此事老夫人本就不在理,若是鎮北侯知道了老夫人爲這事就罰了他的未婚妻,豈不覺得打臉,所以怕是不會有什麼大的懲罰。
至於壞自己名聲退親之類的,便是老夫人想,大伯本也不會願意的,如今又是這般自危還來不及的光景,何況就算是到了無可挽回的一步,石玉璃還有死遁這一條可以走,頗有些有恃無恐的感覺。
正屋裡一直靜靜的,老夫人跟石青淼都坐着喝茶,唯有石玉璃垂眸站着,雖說對此石玉璃也沒什麼感覺,只是看見兩人抿着茶一副聯合起來端高了姿態的做作樣子,頗覺得噁心。
老夫人年紀大了,石玉璃怕出事,石青淼可年輕着,便母債女償吧,手指一彈,雙份的佐料便順着石青淼拿開茶蓋的縫隙落了進去,這一手可是石玉璃最爲得意也是練的最久的絕技,想必今晚,石青淼要有事做了。
過了一會,翠竹便回來了,只對着老夫人搖了搖頭,老夫人便已知搜查結果。
老夫人盯着石玉璃看了一會,一時想着石玉璃要她寫條子覺得自個兒的地位受到了挑釁,想狠狠的罰她,最好在雪地裡跪上幾個時辰,只是又想着國公爺的囑咐、鎮北侯的婚事,心裡越發不滿意這門親事,若是換個孫女…十二太小,小九…還不如這個,其他的是庶女,做妾還成,正妻就…
仗着有門好婚事就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這婚後過得好不好,也還得看孃家呢!說起庶女,既然她這麼不識擡舉,便一併嫁個滕妾過去,過一年叫她暴斃,換個孫女做侯夫人便是!
至於那四十無子才納妾的規矩,老夫人才不放在心裡,是男人哪有不貪腥的,何況這可是妻子孃家主動嫁過去的滕妾!
想到這裡,老夫人的氣順了不少,白了正一臉急切看着她的石青淼一眼,嚇得她趕忙低頭,一陣詭異的滿足感漫上心頭,道:“既然你如此強求,便寫了吧,拿紙筆來。”
石玉璃回屋拿了銀票,帶着老夫人的條子回了琉璃閣,這條子沒什麼大用,只是關鍵時刻卻能發揮巨大的作用。
先說養恩,如此,她便還了國公府的錢,而她在鄉下多年卻沒有得到國公府照料,人證也好找,國公府也不能說對她多好,而且如今她不到十四便孝敬了老夫人三千兩,到時候若是有什麼事情,條子拿出來,誰也不能說她不孝順。至於生恩,石玉璃並不打算攬到身上。
雖說這事掰扯起來總歸會是石玉璃吃虧,可多了這個條子,便多了一份底氣,況且她也不打算對國公府做什麼,想必也用不到這些,如今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也防着石青淼再找她要嫁妝。
說到底,石玉璃只是不喜歡欠別人的,尤其她並不認爲國公府是她的家。
琉璃閣被翻的有些亂了,石玉璃進了屋子卻是先吩咐秋禾道:“你去鎮北侯府,問問袁路,侯爺可在,若是不在,就讓他的個話,叫他問問鎮北侯,五皇子怎麼會知道茹雲閣的事情。”
既然茹雲閣的事情沒有泄露,而石玉珊也不可能說給老夫人,五皇子不會允許的,那便是楊晨皓那裡露給了五皇子,若他是故意的…不,不會,五皇子還藉此想要招攬他的。
“是。”秋禾鄭重答道,便退了出去,悄悄出了府。
待秋禾回來,卻帶來了楊晨皓未歸的消息,石玉璃也說不上是不是失望,只想着他可真是個大忙人,婚後豈不是要經常兩地分居了?
夜晚來臨,石青淼居住的碧水居一夜都沒有熄燈,石玉璃想着現在她應該在一趟趟的跑恭房,臉上怕也開始起小痘痘了,倒是安心的睡了個好覺。
她可沒有下毒,只不過給了一些排毒的藥,只是排的有些多且快的罷了,不過不會有什麼大的後遺症的,如果她不自己撓臉的話…
到了賞梅宴這一日,石玉璃換上青蓮色配丁香色的衣裙,帶上早已選好的首飾,隨着衆姐妹上了馬車。
這賞梅宴是宣王府靜安郡主在梅花初開這一日,廣邀各勳貴人家的姑娘辦的宴會,因此來的都是姑娘卻沒有各家夫人,而能得到邀請的必定都是京城裡的頂級人家,往年裡國公府也只有二姑娘和四姑娘偶爾有這個榮幸,一個是嫡長女,另外一個同太子隱隱有婚約,只並不是每次都有。
因此,老夫人在得知國公府的庶女都被請了之時才如此激動。
坐在馬車裡,石玉璃想着今日是李雲湘北上之日,不知道可還準備的妥當,又想着李雲湘提到的樂怡公主,只聽聞她刁蠻任性,愛捉弄人,若是遇到不喜歡的,還會拿身份壓人,只是她是中宮嫡女,又是幼女,便是普通的公主在身份上也差她一節,如今卻又是唯一的未嫁公主,自然身份非同尋常。
作爲皇帝皇后的老來女,這位樂怡公主可謂是嬌寵至極,說理,人家不講,說身份,比不上人家,每次賞梅宴又都有她,因此衆人也只能躲着,實在躲不了也只能好好奉承着了,可惜這位公主也不愛聽奉承話,有時候拍馬屁拍錯了得一頓嘲諷都是輕的,真是寵壞的公主,石玉璃並不喜歡這樣的人,只是如今人家身份高貴,也不能得罪。
到石玉璃下了馬車,進了宣王府,才發現已是來了許多的姑娘。
“怎麼這麼多人?”石玉璃自言自語道,這京城勳貴果真已經遍地都是了?
“看樣子這次庶女也都請來了。”石玉珏左右掃視一下,道。
石玉璃挑挑眉,原來是這樣,不過石玉珏竟然回答了,依着她的性子,該是高傲的直接領頭走人才是。
“正是呢,今日各府的姑娘們都來了,奴婢喜鵲,請各位姑娘安,郡主早已安排好了,還請各位姑娘跟奴婢前去就座。”喜鵲清澈的嗓音傳來,一臉的討喜,看着就是個伶俐丫頭。
原來不是專門請了國公府的庶女,老夫人可是白高興了。
“既如此,那便多謝了。”石玉珏答道,叫身邊的丫鬟給了她一個荷包。
石玉珏在這裡是最大的,自然是以她爲首。
“不敢當,多謝姑娘。”喜鵲福了一禮,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幾人被引進了一個大廳,裡面擺放着十來個圓桌,上面擺着茶盞果點,圓桌周圍的椅子上已經坐了不少人,幾人也被引着坐下,因着圓桌排的隨意,倒也沒什麼上下之分。
賞梅宴說的文雅,其實不過是一羣小姑娘聚在一起賞賞梅花,看看雪景,作作詩比拼一下琴棋書畫,評出個一二三,再吃個飯罷了。
石玉璃自問無才,也不關心那名次。
“樂怡公主到!”
隨着小丫鬟的一聲唱和,大廳裡霎時間靜了下來,衆人紛紛站起來給樂怡公主請安和靜安郡主請安,石玉璃這才知道樂怡公主旁邊那位便是今日的東家靜安郡主。
不愧是皇家最得寵的公主,不說一身尊貴至極的打扮,但是那份睥睨天下的氣質,也非皇家養不出,加上她略顯英氣的容貌、高挺的鼻樑和超一般閨秀一頭的身高,讓她更顯壓迫力。
樂怡公主沒有管衆人的請安,石玉璃看看左右都還保持着請安的姿勢,這位公主當真是氣勢非同尋常呢。
左右看看,樂怡公主朝着一個方向走來,石玉璃發現方向竟然是自己這一桌。
“你便是國公府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