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岸汀聽着母親講述自己的過往,最後還是把主題引到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上。她明白母親的擔憂,但是對於前世受到情感所困的白岸汀來說,儘管她現在已是及笄之年,卻還是不想考慮這些所謂的大事。
而母親最後提到的柳毅品行不好一事,如果白岸汀沒記錯的話,前世時,母親也曾多次囑咐過自己。只是那時的自己太天真,只是表面答應着,到了後來竟然還鬧出“非柳毅不嫁”的笑話。當時以爲的堅持,在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當然,因爲現在的她知道了他們的醜陋的嘴臉。如果不知道的話,她搖搖頭,後果不敢想象。
白岸汀看了看房外,這才驚覺,她們居然已經聊了近一個時辰。而現在,雖不說天色已晚,倒也是黃昏時分了。
“天色不早了,元娘先告退。母親也早先休息罷,今日之事,元娘會吩咐下去的,到時還需母親的配合。”白岸汀服了服身。
“嗯,你也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過於勞累了。”江氏將柳毅的事與白岸汀說開後,彷彿心情特別的好。這是當然的,江氏曾經一度擔心白岸汀會爲了柳毅而與自己產生矛盾,畢竟以前關於大姑娘與柳毅的閒言穢語,江氏也聽過一些,如今看來,倒是她多慮了。至於白扶雨的事,江氏相信白岸汀的能力。這些日子以來,白岸汀對白家的管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白岸汀退出後,她沒有急着回到豐苑,而是繞了一個遠路。她回豐苑的途中,經過了柳氏的住所。其實單就距離而言,白岸汀是沒有必要這樣的。既然選擇了這種回去的途徑,那麼就自有她的道理。
白岸汀經過那裡時,一直低着頭,像在思索什麼事。她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直到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絆倒摔了一跤。她這才擡頭,眨眨雙眸,更顯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白岸汀沒有急着站起來,她好像在猶豫着什麼。經過了約摸半刻鐘,她慢慢站起來,白岸汀好像並沒有發現裙角上沾的泥土,或許發現了也沒有心情拾掇。
她起來後,疾步回到了豐苑。細細看來,她走路時似乎一瘸一拐,應該是剛剛摔倒跌傷所至吧。
直到白岸汀回到豐苑,臉上的悲傷情緒和消沉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微笑與極度的自信。她深呼吸了幾次,緩緩平復着剛纔的心情。不得不說,她真的很有演戲的天賦。這天賦,比柳氏的哭哭啼啼可厲害多了。
白岸汀想將四弟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散佈出去,主要是爲了引蛇出洞。而那蛇,自然就是柳氏了。不過柳氏比蛇還要狡猾,白岸汀既要把消息散佈出去,又不能讓人看出故意爲之的嫌疑。怎麼辦呢?就在白岸汀退出慧苑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她不敢說此法毫無破綻,但至少憑藉她精湛的演技,騙過柳氏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白岸汀在經過柳氏住所附近時,先裝做心不在焉,然後又假意被石頭絆倒,摔倒的那一下是真摔的,只爲了逼真。但白岸汀當時已經看了周圍的情況,她摔倒的地方是一片草地,所以後來的一瘸一拐是她裝出來的。想到這兒,她真的忍不住要大笑。不管怎麼說,這個,是真的做足了。
“夫人,奴婢剛剛看見大姑娘經過這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大姑娘一副黯然的樣子。後來大姑娘摔倒了,奴婢發現她好像不在意這個,然後思考了會兒就走了。不過……”柳氏的貼身大丫鬟藥香正在向自家主子稟告剛剛看到的。因着柳氏開心,所以藥香不叫她柳氏,而是叫她夫人。這在外人看來是大逆不道的事,在柳氏這邊,卻是司空見慣的。
“不過什麼?”柳氏提高了音調,這丫鬟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一套,說話說一半,不過藥香帶回來的這消息,柳氏聽着挺開心的。自從白扶雨生病,柳氏就一直叫丫鬟僕役輪流在豐苑,慧苑以及柳氏附近看着,若是有什麼消息一定第一時間來告訴她。
“不過大姑娘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兒。”藥香對此比較疑惑。白扶雨衣服裡的柳絮問題,藥香是知道的。這件事,除了柳氏之外,身爲柳氏的心腹丫鬟藥香,這件事她自然知道,因爲這就是她受命做的。藥香本來也不想這麼對一個幼兒,只是柳氏以她家人的性命相威脅,她只好從命。
柳氏聽了後也很奇怪,然後想了想,如果是白扶雨重病不愈的話,白岸汀從慧苑那邊出來想念着四弟,心不在焉,走到了她的地方,本想着拖柳氏打理下府內的事情,但不好意思開口或者前幾天剛產生矛盾,沒法開口,又或白岸汀想求柳氏幫忙,但沒來得及細說……柳氏這麼想着,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但無論哪種假設,都建立在白扶雨重病不愈的基礎上。也就是說……柳氏對自己愈發得意,一定是白扶雨快要不行了。只要江氏的兒子一死,白扶風就能繼承家業,到時她不信,憑她和扶風兩人會鬥不過江氏和白岸汀。
柳氏讓人繼續盯着慧苑和豐苑那邊的消息,自己饒有興致的在賞花。白岸汀啊白岸汀,虧我這一年還以爲你變了個人似的,長了能耐,原來還是和以前一樣沒用啊!江氏啊江氏,我知道你孃家地位高,我是爲了榮華富貴甘願做妾的,我不用你可憐,我會讓你知道,正妻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妾室玩的團團轉?柳氏想着自己的未來,得意的笑了。如果她能仔細的想想,定會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不過,正處於自我良好狀態下的柳氏哪有時間去細想呢?
白岸汀在豐苑大哭了一場,沒有人知道她爲了什麼而傷心。因爲白岸汀不確定豐苑和慧苑有沒有柳氏伸過來的手腳,因此她不敢大張旗鼓的把消息散佈出去,這樣更容易引人生疑。
她喚來心腹翠兒,低語道,“有件事交付於你,半點也馬虎不得。”翠兒一聽,感緊俯身過去,將耳朵貼近於白岸汀嘴邊。
“其實呢,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只需……”白岸汀在她身邊細細的囑咐。翠兒聽了點點頭,對於大姑娘吩咐的,她不怎麼明白,只是知道,姑娘吩咐的認真做就好了。她自小跟着姑娘,對姑娘最起碼的信任度還是有的。
不到就寢時間,豐苑的“大事”已經傳開了。小少爺得了不治之症。丫鬟僕役知道這個消息後,都忍不住一陣唏噓。怪不得大姑娘這回來就悶悶不樂的,怪不得大姑娘晚飯也沒吃。哎,想起那個可愛的孩子,整個豐苑似乎也籠罩在一層消極的情緒下。翠兒也沒有多做什麼,只是聽從大姑娘的意見,把這個噩耗在閒聊時當做不小心說漏嘴說給了豐苑最愛說事的廚娘。於是不消一個時辰,整個豐苑都知道了這件事。
白岸汀正在房間裡抿茶,她知道豐苑的“傳聞”後,心中忍不住對翠兒和那個廚娘的辦事效率稱讚。慧苑那邊,她早已吩咐好惠兒了。她相信,憑惠兒的聰穎,這點事一定不在話下。她知道柳氏身邊的人一定混在豐苑和慧苑,所以她不着急清除那些人,她還要好好的利用他們給柳氏傳遞信息呢!
是夜,白岸汀早已夢遊周公,窗外悄無聲息的飛進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男子正是穿着便服的三王爺祁景書,祁景書看着白岸汀熟睡的容顏,莞爾一笑。這個古靈精怪的傢伙,對於白岸汀的算計,祁景書都看在眼裡,包括她先前的悲傷失落,包括她瞭解前因後果後的憤怒。對於柳氏那個狠毒的女人,祁景書覺得任白岸汀以什麼計策針對她也不爲過。他在朝堂上,見過的世面遠比這個大的多,複雜的多。
小院裡的勾心鬥角尚且如此,更何況戰場上的兵不厭詐呢?而這些,又怎敵各大官員的派系之爭,爾虞我詐?祁景書想起那些事,就覺一陣煩擾。還是這個女子好,每次看見她熟睡的安詳容顏,祁景書就覺心情無比舒暢。
他又不捨的看了白岸汀幾眼,終於從窗戶飛出。祁景書突然覺得,他對這個女子已經上癮了。曾經以爲的報恩給了他夜夜探視的理由,而在他不斷的關注這個女子的同時,他漸漸的發現了這個女子的神秘。遇事處變不驚,做事聰明冷靜,大膽卻看事透徹,沒有什麼事逃脫過她的分析。這個女子,真是上天賜予他的最好的禮物,不,一生的摯愛。
她似乎到及笄之年了吧。等到選秀時,他一定要向母后請命,無論付出何種代價,他都要娶她爲妻。白岸汀,只能是他的三王妃。祁景書暗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