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璟雖然半大不小經常看似胡鬧,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蘇靜卉自不會大驚小怪的擔憂什麼,見他如此,也只是淺笑着打招呼:“算不上多久不見,但九皇子卻是長高了不少。”
這話倒是正中軒轅璟下懷,當即樂着擡起頭來,得意道:“對吧對吧,我就覺得我是長高了不少,應該有這麼多,對不對?是不是?”
蘇靜卉也不駁他臉面,微笑點頭:“似乎是的。”
她這麼給面子,軒轅璟自也回報一番:“這麼說來,三堂嫂也長高了些,也更漂亮動人了,還有兩個小屁股也長大了好多,小臉肉呼呼的捏着就好好玩。”
“我兒子是生了給你捏的嗎?”軒轅徹沒好氣的擡腳踹他:“滾吃飯去,你不餓,你三堂嫂也餓了。”
軒轅璟側身躲了便直奔餐桌:“好多肉好多菜,嗚嗚,好久沒吃這麼好了,三堂嫂你都不知道,我們在軍營過的那叫什麼鬼日子,天天不是饅頭配青菜就是青菜湯送饅頭,十天半月不開一次葷是正常的,吃得我臉都綠了。”
蘇靜卉莞爾:“您好歹是九皇子,誰敢這麼慢待您呀。”
“你身邊那隻啊。”
軒轅璟憤憤斜眼軒轅徹:“說什麼不能因爲身份就搞特殊,小兵怎麼吃我們就怎麼吃,實在受不了,可以自己想辦法加菜,但絕對不許打營裡邊東西的主意,這就算了,更過分的是他竟然扔我們進新兵營裡跟着新兵一起操練,操練啊你知道嗎?你見過新兵都是怎麼操練的嗎?每天天一亮就開始嘿哈嘿嚯到晚上,好不容易熬到結束還得馬不停蹄的去搶飯,慢了別說饅頭青菜了,饅頭碎青菜渣都沒得剩,實在沒辦法想拿銀子去城裡買些的吧,他x的銀子居然還集體長腿離家出走了……”
蘇靜卉雖然以百里明鏡的身份呆過軍營,但起初做新兵的時候呆的是神機營,而神機營待遇很好,後來又都是早已訓練有素的正式軍隊,還真是沒見過新兵營的景象,再加上軒轅璟繪聲繪色的說得甚是苦大仇深,反而覺得挺有趣。
勾了勾脣,笑道:“後來呢?你們怎麼辦?”
“能怎麼辦!”
軒轅璟咬牙切齒恨恨的瞪向始終當沒聽見的軒轅徹:“爲了不餓死,只好拉下臉皮拼命的搶飯啊,再怎麼樣,饅頭青菜什麼的也好歹還能填飽肚子不是?實在饞了,就只能摸黑進林子弄點野味啃啃,可也不知道是我們運氣不好還是怎地,林子不往深了去根本沒東西,可一往深了去,就隔三差五遇上大東西,三不五時就小命有險,雲覽雲羣現在身上還纏着繃帶呢,你不信讓他們脫了袍子給你看。”
蘇靜卉掩嘴笑問:“赤虎他們呢?”
“赤虎?”軒轅璟哼道:“誰知道他們去哪了,反正準點失蹤,不需要他們的時候成天眼皮底下晃,真正要用到他們的時候又鬼影子都不見……”
語氣倒是挺傲嬌氣憤,但哪是真不知道的樣子,分明是這段日子真吃了不少苦頭,但也並不是嘴上的那麼怨憤不理解,可又到底只是孩子,不告點狀實在不舒服。
蘇靜卉笑道:“或許您這段日子在新兵營裡確實吃了不少苦,但恕我直言,瞧着您如今的精神勁兒可比在京城那會兒好太多了,可見這些日子的苦您也不是白吃的。”
軒轅璟撇嘴:“哼,算了,你是他的郡王妃,不幫他說話就才奇怪,當我剛剛那些都沒說。”說罷,抄起筷子就先夾了塊紅燒肉塞嘴裡,而後也不忘蘇雲覽和蘇雲羣:“你們也別站着呀,都過來一起吃,反正飯菜多得是,還不夠就讓加,這又吃不窮某些人。”
軒轅徹繼續當沒聽到的轉眸看向蘇雲覽蘇雲羣,笑道:“一家人別客氣,都過來坐,軍營裡那是條件有限才需要節制,在家裡就不用了,大魚大肉想怎麼吃怎麼吃,放開肚子吃,都在長身體呢,不好好補充營養怎麼長高長壯。”
“知道我們在長身體還虐待我們,分明是怕三堂嫂生氣,在她面前做做樣子而已,你個變態,你個虐待狂,我們的身體和心靈都已經受傷了,是不會因爲你這樣就原諒你的,哼……”軒轅璟兀自碎碎念。
蘇靜卉淺笑着看向兩個庶弟:“平郡王和九皇子都這麼說了,就大大方方的過來坐着一起吃吧。”
蘇雲覽和蘇雲羣應諾,坐了過來,眼睛卻忍不住的往嬰兒車裡的兩個小傢伙斜。
蘇靜卉笑:“一會兒吃飽再看吧。”
蘇雲覽和蘇雲羣頓時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來不及應聲,就聽到軒轅徹道:“吃飽後就抱去玩吧,明兒再還完全沒關係。”
蘇靜卉沒好氣的白了軒轅徹一眼,招呼兩個弟弟:“別管他,吃飯。”
——
吃飽飯後,軒轅璟還真把兩小寶連車一起帶走了,蘇雲覽和蘇雲羣理所當然跟上。
雖說有侍衛跟着,可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三個又到底還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蘇靜卉難免有些不放心的命了水仙等人跟着。
水仙彆彆扭扭的道:“奴婢留下來吧,讓香兒和翠竹幼梅一起去……”
蘇靜卉知她是怕遇上赤虎不好意思,正要說兩句,就聽軒轅徹沉聲道:“叫你去就去,怎麼這麼囉嗦?”跟着又轉頭數落蘇靜卉:“就是你寵的,瞧瞧,丫鬟都沒丫鬟的樣了,動不動就討價還價。”
雖然知道他不過說說而已,但水仙還是很尷尬,也不好再說什麼的匆匆告退,和翠竹幼梅一起追已經推着兩小寶離開的軒轅璟等人。
香兒默默一旁呆着卻也能惹到軒轅徹,淡淡瞥眼過去就來一句:“有那功夫可憐她,還不如仔細考慮考慮自己。”
香兒抿脣頷首,不語。
有些事有人願意當黑臉,蘇靜卉沒道理拒絕,自就乾脆當沒聽到,順着軒轅徹的摟就撇下香兒直接離開了。
香兒遲疑了下,還是沒有跟上去。軒轅徹那明擺着是不樂意任何人跟着,她跟上不過自討沒趣。
“剛吃飽,去後院走走吧。”蘇靜卉提議。
軒轅徹瞥了她一下,倒也不拒絕:“也好。”
天已近黃昏,林夕辰和尹天卻還在菜園子裡忙碌着,雖然沒人讓他們這麼做,但閒着也是閒着,閒着就容易胡思亂想,所以就乾脆別讓自己閒下來……
得尹天提醒,林夕辰才發現軒轅徹和蘇靜卉結伴而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一起迎上來拜見:“草民叩見平郡王,平郡王妃。”
軒轅徹伸手扶住林夕辰,淺笑:“雖然暫時還不方便公開表兄的身份,但到底是表兄,又沒外人在,就不必這麼客氣了。”
林夕辰道謝站了起來,想問,卻又顧忌的不好問,欲言又止。
自打進了平郡王府後,他和尹天就沒出去過,而蘇靜卉也礙着身份和男女有別沒來過,他想知道外邊關於林家的消息,只能讓尹天入夜後偷偷透過翠竹得知,可這種事也不好天天干,因而距離上次得知外邊的消息,也已經有好幾天了……
蘇靜卉輕嘆:“若是有消息,我自會派人告知,表兄放心就是。”
林夕辰尷尬的點點頭,眉宇間的憂鬱卻並未減輕,原本俊美的臉龐平添了幾分老態,哪像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林家大少。
“卉兒的事便是我的事,能幫的我定會盡全力,表兄不必太過憂愁,指不定事情並沒有我們預想的那麼糟糕。”軒轅徹也看在林老太爺的面上安撫兩句。
林夕辰再度點頭,拱手深深就是一鞠:“不管結果如何,平郡王平郡王妃的大恩大德我都記下了,日後若是有機會報答,定涌泉相報。”
軒轅徹淺笑,直接岔開話題的看了看四下的瓜果蔬菜:“沒想到表兄還有種東西這方面的才華。”
林夕辰頓窘,摸摸鼻頭卻又忍不住有些感慨:“原本是碰都沒碰過泥土鋤頭的,結果一不小心惹惱了外祖父被攆去莊子幹活,起初是不服的悶氣埋頭幹,藉着鋤頭撒氣,後來想通了氣也消了,不禁覺得亂掄鋤頭的自己有些蠢,不知不覺就……”
“看來表兄還因禍得福,藉此機會得了一番感悟。”軒轅徹笑道。
林夕辰窘得臉有些發紅,道:“感悟不敢當,就是換了個角度環境,注意了一些以前沒注意的,想明白了些以前沒明白的……”
軒轅徹也不再繼續,勾脣着就又岔開話題:“走,看看都種了些什麼。”
菜地逛了一圈,便告辭了林夕辰往內院回,軒轅璟等人還真是“聽話”的沒把兩小寶帶回來,蘇靜卉只要麻煩藍婆子去接回來,免得入夜了四下黑麻麻,那麼小的孩子呆在外邊不好。
“帶回來後就麻煩您送到左媽媽那裡去。”軒轅徹補充一句。
藍婆子不是糊塗人,哪裡不明白意思,應諾着便帶了小蘭一起去尋人。
“現在閒雜人等都退下了,門我也拴上了,來吧。”軒轅徹歪在炕上衝蘇靜卉張開雙臂。
蘇靜卉很無語,卻還是走了過去,順從的靠近他懷裡。
軒轅徹自然滿意,可又忍不住嘴賤一下:“該說的事都說完了吧?”
“沒有。”蘇靜卉沒好氣的應他。
軒轅徹哪能聽不出,頓時挑眉:“哦?還有什麼事?”
“一時想不起來,讓我先好好想想,運氣好的話一會兒就想起來了,運氣不好說不定半夜,也可能明兒……”
“那你還是乾脆別想了!”軒轅徹哭笑不得的打斷她,捏着她小巧光潔的下頜勾起她的臉,低頭咬住她的小嘴兒。
他是個精力旺盛的男人,只不過平日裡都剋制着,偶爾才徹底放縱一次,譬如好些日子不見“葷”的今天……
一夜嬌吟如歌,醉了心魂,夢都是甜的,自然第二日醒來心情十二萬分愉悅,瞅着誰都順眼,包括兩個兒子。
“來,爹帶你們出去逛逛,讓你們娘多睡會兒。”
說罷,就把兩小寶放上了嬰兒車,推着嬰兒車便直接出了門。
小半個時辰後,蘇靜卉才醒過來,聽說了這事,不禁黑線滾滾,率先就忍不住問一句:“還有誰跟着一起出去?”
“翠竹和幼梅。”香兒應道。
蘇靜卉點點頭,可回想起兩兒子出生第一天就搞混了大小,又覺得其實翠竹和幼梅跟着也不多靠譜,不是兩人不靠譜,而是那不靠譜的爹太能耐,壓根沒人看得住……
不由就抽抽着嘴角道:“希望他別又抽風的整出什麼事來。”
香兒和水仙自是同擔憂,但也沒敢說出來,好在,那不靠譜的爹今兒心情好沒抽風,竟然破天荒的帶着兩小寶出去玩了半天也沒折騰出什麼事來,翠竹和幼梅差點沒感動得上香謝神,只不過……
不靠譜的人難得靠譜一下,京城卻傳來了不好的消息——林元智和林二爺林修啓父子先後被綁架了,綁匪明言要藏寶圖!
注意,要的不是那隻古董花瓶,而是那幅藏寶圖,也不是交圖就立馬放人,而是確實取得寶藏之後,再放人!
“拿到藏寶圖都不肯放人,找到寶藏之後就更不肯了!”林夕辰面色難看:“祖父什麼意思?報官了嗎?”
“根本不用報官,官衙的人便主動找上門去了。”軒轅徹道。
林夕辰一聽,面色頓時更加難看,官衙的人主動找上門去,無疑是意味着上邊有人一直注視着這件事,這時候才冒頭,不過是在等這個機會,甚至說不好,林元智和林修啓父子被綁架就跟他們脫不了關係……
這麼一想,林夕辰不禁有些慌了神。
官字兩張口,有理無理什麼理都是他們說了算,林家再有錢也擰不過官,更何況誰知道插手這事的幕後人頭上那頂帽子究竟有多大,這萬一是九五那位……就算是恭親王府平郡王府一起出面,恐怕也不容易平下來!
最近這些時日林夕辰雖然沒有出去,但隔三差五還是會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影往後邊來轉悠,爲此從尹天那裡得知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秦家和皇家的僵持,比如軒轅徹和蘇靜卉的艱難,比如這個看似平靜的平郡王府其實潛伏着多少危機……
如此一來,林夕辰豈能不更擔心,軒轅徹和蘇靜卉都如此艱難求生,若對方真是那位的話,他們又如何有餘力幫助林家?
“情況確實不太妙,但你也不要太擔心,至少最壞的消息傳來之前,我們還是有些機會的……”軒轅徹輕嘆,自然不會把話說得太滿。
林夕辰此刻也只能點頭了。
蘇靜卉道:“不論如何,還請表哥莫要衝動的忘了外祖父一片苦心。”
林夕辰面色難看,但還是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京城林家,那隻古董花瓶卻連同林家老大林修晟一起失蹤了……
“肯定是大哥把瓶子帶走了!”林家老三林修和氣得兩眼猩紅:“他還有沒有人性,不說二哥是他親手足雲飛是他親侄子,就是元智也是他親兒子,他竟然這種事都幹得出來,不純心讓二哥和元智他們送死嗎?”
林老太爺扶着柺杖坐在主位上,抿脣閉眼一語不發,面色難看至極。
“爹,都這時候了您倒是說句話呀,現在大哥和那古董瓶都不見了,我們可怎麼辦?”林修和急躁道:“不說綁匪那邊,就是官衙那邊我們也沒法交代啊。”
現在就算他們肯實話實說貼上林家全部家當,人家也未必肯信肯放過……
林老太爺倏地睜眼就是狠狠一瞪他,怒道:“現在知道讓我說話了?現在知道問我怎麼辦了?早幹什麼去了?你們一個個就是標準的貪心不足蛇吞象,這偌大的林家產業竟也喂不飽你們,成天癡心妄想得到更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如今好了,大難臨頭了才知道後悔,可後悔還來得及嗎!”
火氣一噴難以收拾,再聽到老大媳婦林柳氏的嗚咽聲,更是火上加油,猛的跺了下柺杖就喝道:“哭什麼哭,你有什麼臉哭,這禍也少不了你那一份,還有你你你,你們統統都一個樣!”
二夫人林蕭氏和三夫人林米氏也早慌了神,又被這麼一喝,當即忍不住的也眼眶通紅委屈的哭了起來。
“爹,我們知道錯了,可錯已經鑄成,如今您再罵也沒法挽回什麼……”林修和弱弱道:“不如就這力氣想想辦法怎麼把大哥和藏寶圖找回來解燃眉之急。”
“有本事你想,我沒辦法!”林老太爺兩眼一閉,哼道。
三位夫人一聽,頓時哭得更慌更傷心了,林修和也面色難看:“爹,都這個時候了您老人家就別鬧了,平安鏢局立足這麼多年人脈廣,應該……”
“應該個屁!”林老太爺又是睜眼瞪他:“你以爲平安鏢局是萬能的?你以爲那瓶子是怎麼丟的?”
林修和頓時一窒,心虛的支支吾吾道:“這,這也不是平安鏢局裡所有人都……比如趙總鏢頭就絕對……”
林老太爺一聽,氣得直接掄柺杖就砸了過去:“你給我閉嘴!原本你們老老實實的就壓根不會出如今這事!”
林修和躲避不及被拐杖砸了個腦門正着,吃痛之餘也不禁有些冒火:“這還不都是因爲您這些年死死抱住那瓶子不給我們,不給我們就算了,還偏給了卉兒,都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卉兒從一開始就不姓林……”
不等他抱怨完,林老太爺就怒喝小廝:“把柺杖給我撿回來!”
小廝也不敢不聽,趕緊去撿柺杖,林修和反應過來已經慢了一步,柺杖已經被小廝撿走送回了林老太爺手裡,而林老太爺則拄着柺杖咚咚的衝他大步來,不待站穩就掄起柺杖衝他一陣亂敲亂打:“我林鴻運怎麼就生了你們這麼幾個沒腦子的不孝子!一個個少說也活了幾十年,到頭來竟然不如一個十多歲的丫頭來得機靈!我爲什麼把瓶子給她,還不是因爲你們太蠢沒那本事保得住那東西!而事實是我看錯了嗎?如今不就是你們幾個蠢材爲了個瓶子闖出這麼大禍來嗎?還敢抱怨我糊塗,我糊塗嗎?糊塗的明明是你們!”
林修和一邊躲一邊嚎:“啊嘶~,爹,有話好好說,幹嘛動手……”
林米氏也眼見自己丈夫被打趕緊來救:“嗚嗚,老爺子,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啊……”
“說個屁!”林老太爺氣得連林米氏一起打:“我現在只恨自己怎麼這麼命長,怎麼就沒被你們氣死,被你們氣死倒是乾脆,省得白髮人送黑髮人,糟那一份份的心!”
瞧他老人家氣喘吁吁趔趔趄趄卻打得很,大夫人林柳氏和二夫人林蕭氏也怕了,最怕他真一個背過氣去這事沒人挑大擔,忙紛紛起身連同婆子丫鬟一塊去勸,可林老太爺卻是氣瘋了一般,除了攙扶他的小廝,誰近了就掄柺杖打誰,一點不客氣……
一時間,這偌大的廳堂擠滿人,聽到的不是罵聲就是痛聲,簡直亂成一鍋粥,好半天直到林老太爺沒了力氣,才總算平息下來。
而此時,門房匆匆來報,恭親王世子軒轅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