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卉到書房的時候,蘇淵正不知所思,聽到敲門聲纔回過神來,叫了蘇靜卉一個人進去。
蘇靜卉不多久就要嫁人親王府,就是這時候真做錯什麼闖了禍,蘇淵也多半也不會太苛責她而選擇息事寧人……
跟來的墨蘭知曉這一點,自然不願浪費白撿的表現機會,頓時堆了滿臉擔憂:“大小姐……”
蘇靜卉卻當沒見沒聽到,不搭理她,就那麼徑直進了書房去,倒是把墨蘭堵了一把,暗憤蘇靜卉太沒眼光。
蘇淵靜默的看了蘇靜卉好一會兒,才慢慢隨口一般道:“前腳送瓜,後腳送文房四寶……”
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朝服未退一臉威嚴,定定的看着蘇靜卉,眼神宛若能看穿人心一般凌厲,顯然是要她自己主動承認設計蘇雲博一事。
而,若是換了旁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聽到這番話面對着這樣的蘇淵,恐怕不主動承認也該心虛的硬着頭皮連忙否認了,可蘇靜卉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恬靜的站在那裡,聽到了,卻不承認也不否認,完全事外人的模樣,有那麼一瞬間,蘇淵都恍惚的以爲那事純粹巧合,與蘇靜卉半點無關,他錯怪她了……
蘇淵抿脣,看蘇靜卉的目光多了一抹深邃的審視。只是可笑的是,他在試探這個女兒的同時,竟也隱約察覺到一抹正被這個女兒試探着的感覺!
很荒謬,很滑稽,卻就是讓人無法忽視,無法將其判爲錯覺……
蘇淵是從萬丈谷底爬到今時今日的地位,自然比誰都清楚鋒芒畢露不是好事,比誰都更明白,最可怕的不是明刀快劍,而是陰謀算計,是溫水慢慢煮青蛙而自己是那隻完全不知情的青蛙!
靜默僵持良久,終還是蘇淵主動打破了沉默,開口卻是風馬不相及的一句:“江南連續暴雨,已有成災之勢……我明日便啓程趕去。”
蘇靜卉緩緩擡眸,直直看着蘇淵,出乎蘇淵預想的還要冷靜鎮定,張嘴便問:“父親要去多久?”
那份淡定,似乎也傳染給了蘇淵,自然而然的便應道:“這得看天。”老天真要繼續暴雨降災,被派去的他又怎麼可能想回來就回來?
聲落,他才反應過來的微微擰了擰眉。蘇靜卉不但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女娃娃,他怎麼就……
正想着,就見蘇靜卉緩緩勾了脣,笑得分明很淺,卻霎時間讓人覺得炫目,竟就看不真切她那雙眼了,只聽到她脆嫩輕軟的聲音:“天災確難擋,但這*嘛……卻是可避的不是麼?”
說的是連續暴雨已有成災之勢,也就是還沒成災,還沒成災卻一派就派了個工部侍郎下去,還是要不了多久就跟親王成親家的右侍郎……不是有人刻意是什麼?
朝堂上的勢力,豈止一兩三四方,各擁其主爭權奪勢必不可少的,就是要把對手往死裡踩!蘇淵究竟是站哪一方的,蘇靜卉不清楚,也根本不用清楚,只當今丞相是他岳父這一層,他也脫不了干係的被直接畫入太子一黨……
如此一來,可不就熱鬧了嗎?有人不願蘇家跟親王府結親大了太子一黨的勢,林家退了蘇靜卉不鬧了,也就只好他們陰着上了,蘇淵這一去若是死於天災,婚事不黃蘇靜卉也得守孝三年,而這三年,可以發生太多事!
只是,那些人能陰出事來攪,要斷的是太子殿下丞相大人的手腳,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又怎可能會袖手旁觀?恐怕現在已經圍了一圈正研究着怎麼合理又自然的把蘇淵弄回來了……
蘇淵完全沒料到蘇靜卉一張嘴就說出那樣的話來,着實怔了瞬,繼而就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蘇靜卉,他那尚不滿十五的女兒!
“不過……”蘇靜卉如沒見到蘇淵臉上的震驚,緩緩又道:“那位三公子不是不得親王爺眼的庶子麼?”無權無勢的,怎麼就這麼多人惦記着他?
蘇淵收了震撼,沉了沉心又靜靜的打量了蘇靜卉一番,才道:“三公子的母舅秦氏一族,掌着三分之二個西北的兵權。”
蘇靜卉挑了挑眉,卻也不問那人的母親既然有這麼雄厚的資本,卻怎麼只是至死纔是一個妾……
不過,君王時代誰活着都不易,踩着刀口掌權握勢也能活得長久的,除了勾心鬥角功力深之外,還得端得起捨得二字,秦氏一族甘願讓女兒委身做了親王的妾,已是在向皇家伏地稱臣下氣得不能再下氣,皇家若是還不識擡舉的動他們的兵權……呵~,上位者的持衡之術,深奧得很!
蘇淵是預計蘇靜卉會問的,卻沒想到她不問,搞得他想好的回答卻扔不出去,不禁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但看着蘇靜的眼神又愈發不同了,還又道:“雖這些年三公子從不參政領軍,但……三公子的母親去的那一年,秦氏一族是第一時間把三公子接去了西北,一住三年……”
三年,一個年幼的孩子去軍營戰地待了三年,回來卻不參政不領軍,反而一股腦兒扎進了錢眼裡,那秦氏一族還不吭聲……
蘇靜卉冷不丁的笑了。
這年頭,人人一顆心八個眼兒,個個能把簡單複雜化,爺們要鬥着爺們的狠,婆娘要爭着婆娘的寵,東家扔一點西家甩一塊,攪在一起可真就是熱鬧有趣剪不斷理還亂了!
說得好好的,還是嚴肅事,蘇靜卉卻笑了,蘇淵不禁擰眉。
蘇靜卉察覺到了他的不悅,收斂了笑,不慌不忙道:“天災難擋*可避,父親直管放心啓程一路小心,卉兒自會萬事謹慎。”
朝堂不是一兩家分勢,出手玩陰又怎可能只一家?連蘇淵這三品朝廷命官的主意都敢打,動她一個小小蘇靜卉又算什麼?當然,好歹是親王的準媳婦,要動她也不可能明着來,而暗着來……
她坐着等。
蘇淵看着蘇靜卉,不禁眨了眨眼,似乎想要確認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亦或者,是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
搭着那身威嚴的朝服,很是滑稽!
蘇靜卉當沒見,微微頷首:“若是父親沒有旁的事吩咐了,卉兒就先退下了。”
蘇淵愣了愣,張嘴卻忘了是要說什麼的,一陣面色怪異後,擺擺手,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