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嬤嬤給蘇靜卉的教習課已經結束,爲方便行事而又領了一家的教習課,卻也暫時不能出入蘇府見蘇靜卉了,但消息還是有辦法遞給蘇靜卉的……
一早,蘇靜卉便收到了容嬤嬤遞進來的紙條,說的便是忠勇侯府的近況。
蘇靜卉這才知道,那日與劉瑞雪串通好將她堵在死衚衕裡的劉家少爺,正是大房劉陳氏的次子劉存煌,不過才十五卻已吃喝嫖賭樣樣沾染,對女色最無抵抗力,早已臭名遠播……
蘇靜卉那日也不過是隨口給他按了一個仙人跳,卻是陰差陽錯的配他,讓他就是有口也難辯,又何況,他一絲不掛的在鬧市裡跑了兩圈下來就直接傻掉了,當晚還玩火把自己燒死在了自己屋裡。
當然,蘇靜卉更信容嬤嬤打聽到的這些其實只是明面上的,而事實……
不過,她不想也沒興趣知道,有時候,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至於那個始作俑者劉瑞雪也好不到哪去,其生母被忠勇侯抓姦當場,忠勇侯怒極將姦夫淫婦處死後便吐血病倒,而後劉瑞雪便被趕出了忠勇侯府,理由是她非忠勇侯所出,忠勇侯府如今陷入爭爵戰中……
而,劉瑞雪究竟是不是忠勇侯的骨血無法考究,但一個嬌滴滴的少女流落街頭,下場絕對是不言而喻的,只不過,她最狼狽僅剩一口氣的時候,卻被路過的一輛的馬車帶走了,馬車的主人是誰不得而知!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麼……”蘇靜卉撇嘴喃喃着,把字條燒了。
水仙聽到了聲音,但沒聽清內容:“大小姐,您說什麼?”
蘇靜卉挑了她一眼,淡道:“沒有。”
這時,屋外吵了起來,跟着就異口同聲傳來兩道聲音:“大小姐,奴婢是月牙(粉蕊),有要事稟報。”
立馬丹葵和青芝的聲音就相繼着蓋了過去:
“沒眼力價的東西,來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我們家大小姐喜靜嗎?還說是鬱翠園怡馨院出來的呢……”
“就是,有事就不能好好說嗎,大清早的鬼嚎嚎什麼?知道的當你們是有事稟報,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是捱了什麼人打疼嚎的,故意要壞我們大小姐的名聲是不是?”
月牙之前在鬱翠園雖只是三等丫鬟,但她好歹是個家生子,家裡人都在蘇府裡當差爹也是個小管事,府裡頭人脈廣自然旁的下人見着都給三分臉,還真沒被誰欺辱過,卻是到了這玉嬌院這兒提了二等丫鬟,反而什麼屎尿盆子陰刀子都有……
當即臉紅脖子粗了起來:“你……”
丹葵卻黑着臉叉着腰當即打斷她:“叫你不要嚎了沒聽到是不是?那麼喜歡嚎,姐姐請你到後邊的小黑屋去嚎個夠,但在大小姐屋前,就是天塌了你也要壓着聲兒說話!”
“笑什麼笑,你也一樣。”青芝瞪了那見月牙被罵而竊笑的粉蕊一眼。
粉蕊是蘇葉氏那怡馨院來的三等丫鬟,也是來了玉嬌院才提了二等,也家生子,也是一家人在府裡當差,但,沒有月牙家混得那麼有臉面,反倒能沒臉沒皮一點,再加上這些日子跟丹葵青芝她們掐來掐去也沒得什麼好反倒一身傷,也就圓滑的改了戰術……
這會兒被罵了,竟也能笑咧嘴:“是是是,丹葵姐姐說的是,青芝姐姐說對。”
見此,丹葵和青芝抿脣交換了個眼神,而月牙則是鄙夷又惱火的橫了粉蕊一眼,粉蕊卻不痛不癢。
本來嘛,大家都是外來的,合作抗內勝算更大,偏月牙高貴冷豔瞧不上她不願跟她合作,哼,拉倒,擠不走上面的,擠走她也能空出一個二等丫鬟的位子來不是……
這時香兒出來了,陰氣沉沉的小臉頗嚇人,丹葵和青芝也立馬老實的矮着一截站邊上去,粉蕊則甜着嘴道:“香兒姐姐早。”
月牙悶悶的,也叫了一聲。
香兒點了下頭,道:“大小姐讓你們進去。”
倒是沒想到今兒蘇靜卉竟讓她們進屋,丹葵和青芝都愣了一下,而月牙反應過來就立馬跟着轉身的香兒進了屋,生怕粉蕊搶了先似的。
粉蕊倒也不跟她爭了,撇撇嘴就堆了笑,扭着小蠻腰也進了屋。
丹葵後邊瞧着,白眼一翻:“蛇精轉世。”
青芝咧嘴一笑,道:“沒事,大小姐如今會收妖,管她什麼精,咱們站後邊等着打就是。”
丹葵一聽就噗嗤笑了:“嗯,咱們卷着袖子等。”等大小姐一聲令下立馬撲上去,管她什麼妖精,掄了拳頭上棒子,打不死也打個殘!
——分——
“大小姐,好消息,大爺要回來了。”
月牙人沒到聲先到,轉瞬就堆了一臉笑到了蘇靜卉跟前,生怕後邊的粉蕊搶先了說似的。
身後跟着的粉蕊卻藉着她的身擋偷瞧着蘇靜卉的反應……
“真的?”蘇靜卉露了一抹欣喜,卻只問:“知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
月牙瞧着沒什麼不對,便笑道:“說是就這兩天。”
蘇靜卉點了點頭,便給了水仙個眼神,水仙旋即賞了月牙一兩銀子,倒是讓粉蕊傻了。
就這樣?大小姐也不問她從哪裡得知的?
可又想,其實不明擺着的嗎?大爺有什麼消息肯定先送到鬱翠園老夫人那裡,而月牙是鬱翠園來的……只是,大小姐也不疑月牙來了玉嬌院而心其實還在鬱翠園?
正糾結着,就聽到蘇靜卉問:“你呢?不是也說有要事嗎?”
咬了咬牙,粉蕊還是賭蘇靜卉在意的,便斜了斜月牙,一副有話但月牙在她不敢說的樣子。
月牙的好心情頓時沒了,俏臉一黑就瞪着了粉蕊:“有話說話瞧着我幹什麼?好似我欺負了你一樣……”
粉蕊咬脣低頭不語,等着蘇靜卉生疑趕月牙出去,她再舉報月牙跟老夫人院裡的一等丫鬟夏荷來往密切,蘇淵回來的消息便是夏荷遞給月牙的,讓蘇靜卉不滿那些私下動作,卻……
“看來不是什麼大事……”蘇靜卉喃了句便低下頭去繼續刺繡:“那就都先下去吧。”
她就是再缺人,也不會提了蘇葉氏的人起來用,何況前些天蘇靜靈在醉仙樓那通鬧,害蘇葉氏不甘不願卻還是掏了五千兩給她……
白花花的五千兩吶,可不是小數目,肉疼得蘇葉氏這幾天都病了,即便不知道她其實壓根沒付給醉仙樓那筆錢,也還是會恨她,誰叫她不是蘇葉氏肚子裡爬出來的,還偏比她肚子爬出來的爭氣!
而,聽到她那麼說的粉蕊卻是傻眼了,而月牙則當場笑咧了嘴。活該!
蘇靜卉也不說她們,只當沒看到的低頭刺繡玩,但水仙可沒有那麼客氣:“怎麼?都沒聽見?”
月牙瞥了粉蕊一眼,神氣的挺挺胸,衝蘇靜卉福了個身便退了出去。
粉蕊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舉報了,雖然心裡確實堵得難受,但也總比一個不小心讓蘇靜卉不痛快,直接被滅了的好……
——分——
蘇淵要回來了但還沒回到,外邊只會更不太平。
蘇靜卉乾脆呆家裡哪兒也不去。
蘇靜靈被禁足了,就算想也沒法來找蘇靜卉不痛快,倒是,蘇淵還沒回來,他那兩個小妾卻跑來了……
“一直就想來看看大小姐,卻總是沒機會,這眼看要不了多久大小姐就又要出嫁了……”柳姨娘說着,從貼身丫鬟那裡接過只錦盒,放桌上推到蘇靜卉:“一點小意思,還望大小姐不要嫌棄。”
“柳姨娘有心了。”
蘇靜卉淺笑着看了一眼,卻沒有要打開看看是什麼的意思,還隨口般的就問了句:“說起來,也好些天沒見二弟三弟了,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這話出口,倒是讓順勢也想遞上禮物的方姨娘不好動作了,柳姨娘面色也略微變了一變。好好的話怎麼就轉到蘇雲覽和蘇雲羣那裡去了?難道她這就知道她們來的目的了?是警告還是……
知道如今的蘇靜卉不似以前那麼好對付,柳姨娘和方姨娘都謹慎着仔細她的臉色,卻見她低頭喝了口茶,跟着便察覺她們的目光而擡起頭來,卻笑着就道:“這茶還挺香,兩位姨娘嚐嚐。”
“好。”
“嗯。”
兩位姨娘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紛紛端茶喝了小口,琢磨着蘇靜卉此時的心思。
“確實香。”
方姨娘淺笑着放下茶,又誇了幾句,便扯起了剛剛蘇靜卉提的那話題,語氣頗傷感:“不瞞大小姐,婢妾今兒特地過來,就是想問問三少爺的近況……”
柳姨娘也跟着道:“婢妾也是想問問二少爺的近況。”
蘇靜卉卻笑了,反問:“兩位姨娘這話說得,不管怎麼說你們都到底是二弟三弟的生母,母親還能那麼絕到攔着不讓你們見二弟三弟麼?什麼時候開始,兩位姨娘想知道二弟三弟的情況,還非得在我這兒繞一繞?”
話直接得,讓柳姨娘和方姨娘一聽就頓時變了顏色。
柳姨娘眼珠子一轉,就嘆起了氣:“大小姐,婢妾真不是旁的意思,只是瞧見夫人最近身體不適,怕……”
“怕?怕什麼?”
蘇靜卉冷笑:“府裡上上下下靠母親一個人照應着,真真是日也勞累夜也操心,如今累了個身體不適,兩位姨娘不去端茶倒水的孝敬就算了,卻怕得躲到我這兒來了?呵~,你們覺得父親回來知道了,會怎麼想?”
柳姨娘和方姨娘一聽,頓時面紅耳赤,方姨娘趕緊道:“大小姐教訓得是,確是婢妾不夠周到,婢妾這就去夫人那兒……”
“去就去,可別說是我叫你們去的!”
蘇靜卉半點不客氣道:“兩位好歹算是長輩,就是有那個臉說,我也沒那麼大的面子!”
兩人一聽,頓時漂亮的臉頰又青又白,有氣,卻也不能怎麼樣蘇靜卉。
倒也識趣,更難堪之前便起身告辭了,換成了“想起有事”的說法,只不過,轉身還沒出門,就聽到蘇靜卉幽幽的聲音自身後來:
“人這一生,也就那麼幾十年,過得去就行,爭來爭去到頭來還不一樣都要埋土?當然,如此一來自是兩眼不見雙耳不聞,不會知道那些血脈相連本說不定有好前程的人如何水深火熱……”
柳姨娘和方姨娘都是嬌軀一震,倏地回頭瞪大着眼看着蘇靜卉,卻見她低着頭正喝茶。
緊了緊手中的手絹,柳姨娘小心翼翼的道:“大小姐的意思是……”
蘇靜卉也不避,擡眸看去便是嫣然一笑:“扶人的手我有,上樑的梯也有,但,人可扶梯不借,兩位是守是爭都隨便,但最好別把主意打我這兒來,我一沒興趣管我爹晚上歇哪兒,二也沒你們以爲的那麼有耐性,三更不知道客氣二字怎麼寫!”
話直白到狂,頓時讓柳姨娘和方姨娘面色難看至極,相視了一眼,先後都點了頭:“婢妾明白了。”
“不送!”
兩位姨娘剛走,丹葵便遞話進來了。
“二夫人的小少爺沒了……”
——分——
本就是不足月的孩子,沒了也不算太意外,但蘇桃氏還是不願接受,歇斯底里的胡亂哭罵了一場,病倒了。
到底是親嬸嬸,又獨獨那麼一個,二房那運起了頭卻也不知會起成什麼樣,不說日後借風,就是保險起見也要全方面的多注意着點……
便特意問了左媽媽,說是蘇桃氏已經出了月子,也沒什麼忌諱了,蘇靜卉纔過去看她。
“還是卉兒你有心,還特地來看我,不像那有些人,怎麼說也相處了十幾年不是,卻只是派個管事媽媽過來,好似我們二房有什麼似的……”
蘇桃氏見着蘇靜卉沒說上兩句就成淚人兒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欺負了她似的,沒什麼事而陪在身側的二爺蘇傑都有些看不過去:“咳咳,又渾說八道什麼,好歹是做嬸嬸的,在小輩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像什麼樣,也不怕卉兒笑話。”
蘇桃氏滿腔悲憤還沒泄完,自然一聽就火了,眼看她就要歇斯底里,蘇靜卉忙出聲嘆道:“小堂弟是嬸嬸的親骨肉,又何嘗不是叔叔的?嬸嬸心痛叔叔就不痛嗎?嬸嬸是女人,還可以在屋裡放聲大哭,可叔叔呢?他是男人,看着嬸嬸如此,他就是再痛也只能把淚咽回去了吧……”
這番話頓時讓蘇傑一怔,而蘇桃氏那把火,也暫時的定住了,轉眸看了看鬍子拉雜的蘇傑,淚就洶涌的滾了下來:“二爺,我……”
轉得太快,蘇傑有點手足無措,但本能也讓他很快出了聲安撫:“沒事沒事,別多想,身子要緊,你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
蘇桃氏哽咽着點點頭,倒是忘了蘇靜卉就在旁邊,頭一枕便靠進了蘇傑的懷裡。
蘇傑卻是沒忘了蘇靜卉在,頓時尷尬不已,而他擡眸,卻見蘇靜卉悄悄的轉了身往外……
夫妻兩氣氛正好,她沒道理當燈泡啊~
“唉,連番這麼折騰,再好的身子也得垮了,嬸嬸氣色太差了,要大補才行,可我卻是不懂要怎麼補,就怕買到不合適的,白浪費了銀子……”
門外,蘇靜卉接過香兒遞來的事先預備好的荷包,塞給陳媽媽:“雖然不多,但也是做侄女的我的一點心意,該怎麼補就有勞陳媽媽了。”
陳媽媽忙推辭:“大小姐這……”
“這是我做侄女的孝敬嬸嬸的,拿着吧。”蘇靜卉又一推,便轉身走了。
陳媽媽忙收了,匆匆跟上送她出院子,再折回來,蘇傑和蘇桃氏已經分開。
蘇桃氏尷尬道:“卉兒走了?”
陳媽媽點頭,旋即將荷包遞上去,又把蘇靜卉的話重複了一遍。
打開荷包,是一千兩的銀票,以她蘇靜卉的身家來說,確實少了,但是……
瞧着蘇桃氏略有些不滿意,陳媽媽趕緊嘆着提醒道:“唉,到底是做人女兒的,總不好越過做母親的去,不然回頭一不小心說穿出去,不但是做女兒的不會做人,就是做母親的也難堪……大小姐真是個剔透人兒~”
蘇傑也點頭:“確實。”
蘇桃氏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說起來,大嫂讓人送來那些人蔘燕窩之類的,倒是拉拉雜雜一大堆,可真要算起來,恐怕還不及一千兩呢……”
蘇傑抿脣,不喜聽到蘇桃氏說這些,卻也沒有出聲說她什麼,又坐了一會兒,便讓蘇桃氏休息,而自己去了書房。
等蘇傑走了,陳媽媽才道:“夫人有沒有想,大小姐爲什麼送的是銀子而不是那些個吃的?”
蘇桃氏愣了一下,擰眉想了想,搖頭:“說起來還真是……雖說銀子是實用,可送那些個吃的不是更直接嗎?她還能缺那些個補身子的?”
“夫人說得是,大小姐自是不會缺了那些個補身子的,可她明明不缺,卻偏偏送了銀子……”
陳媽媽凝重着臉,壓了壓聲:“要麼是她知道,要麼是她猜到,您沒吃大夫人送來那些東西!”
蘇桃氏一聽,頓時瞪大眼,剛要說話,陳媽媽又道:“奴婢看來,猜的的比知道的更可怕。”
略微的愣了瞬,蘇桃氏面色怪異的點點頭:“你說得對……”
知道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派人打聽,比如有人泄露,但猜到……卻純粹只是依照平日的相處而下的定論!
“夫人也莫要太在意了,畢竟大小姐確實還小,而她身邊還有個左媽媽不是……”當然,陳媽媽這也是自我安慰。畢竟左媽媽來之前,大小姐就已經忽然很厲害了!
蘇桃氏遲疑着,還是點了點頭,卻又猛然想起的道:“可,如此一來不是太露了嗎?她們就不怕我們想到了反而更忌諱她們?”
陳媽媽抿脣好一會兒,才道:“夫人,我們跟大小姐之間似乎沒有太直接的衝突……”
沒有太直接的衝突,卻敲了警鐘,簡直就像是在說——人,我會做,但不代表我好招惹!
——分——
蘇淵回來了。
一番梳洗之後,先去拜見了蘇老夫人。
發現蘇淵似在找什麼,蘇老夫人不禁問:“大爺在找什麼?”
蘇淵也不瞞,直接便問:“卉兒呢?”
蘇葉氏一聽,當即面色就不好看了,不但是因爲蘇淵無視蘇雲博和蘇靜靈的存在,一開口就找起蘇靜卉,更因爲這會兒二房的人都到齊了,卻獨獨就差她蘇靜卉一個……
那蹄子,越來越敢擺譜了!
蘇老夫人倒是沒有蘇葉氏那麼多想法,但想到蘇靜卉也沒什麼好心情,可也納悶蘇淵什麼都不提,偏一開口就問蘇靜卉,不禁道:“近來那孩子喜歡自己走着過來。”
蘇淵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倒是蘇傑看他一身朝服,不禁問道:“大哥這是要進宮嗎?”
蘇淵點頭:“得進宮覆命。”說罷便起了身。
“這茶都還沒喝一口就又要進宮?這麼趕?”蘇老夫人驚愕。
“早去也要早回。”蘇淵說着,便匆匆出了門去。
不多久,蘇靜卉便到了,還未散的衆人紛紛投眸看去。
一進門就成焦點……
蘇靜卉輕挑了挑柳眉擡了一眼,也沒問什麼,便還是那個節奏慢吞吞的走進去。
“姐姐這架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蘇靜靈實在受不了她那個速度態度,不禁冒了一句。
好酸……
蘇靜卉暗暗好笑,卻也不理她,頓時氣得她氣孔嗞嗞直冒煙,張嘴還要說,蘇老夫人卻開口了:“來的路上,可見着你父親了?”
“回祖母的話,見着了。”蘇靜卉說罷,人也站到了蘇老夫人三步外,給她老人家福身見禮後,又一一給蘇葉氏和二房的叔叔嬸嬸見禮。
蘇葉氏一陣面色微妙後,便橫了蘇靜靈和蘇雲博以及兩個庶子一眼。
蘇雲博上次捱了一頓胖揍,傷是好了,可心裡卻是更恨透蘇靜卉了,即便明白蘇葉氏那一橫是讓他給蘇靜卉這個姐姐行禮,卻還是僵着腰板彎不下去,而蘇靜靈也差不到哪去,那麼丟人的事被蘇靜卉撞見捏在手裡,實在讓她膈應……
姐弟兩都硬着腰板沒動,倒是讓已經彎了彎腰拱了手的兩個庶子尷尬的僵在了那裡。
這會兒這禮一行,卻是會直接把蘇靜靈和蘇雲博都給得罪了,可不行吧,腰都彎了手也拱了半道兒僵着不但難看,也是不敬蘇靜卉,再想蘇靜卉近來……
屋裡都是明眼人,哪能看不見那些個小動作?
蘇桃氏瞧着蘇葉氏鐵青的臉,當即就笑了,招着手就招呼二房那羣小蘿蔔頭:“都傻愣愣杵着作甚?好好跟你們大堂姐學學,知書達禮的好孩子才招人喜惹人疼。”
說話間,恰好蘇雲覽和蘇雲羣的腰已經更彎了下去:“大姐。”
頓時,蘇葉氏臉黑了個徹底,可蘇桃氏已經把話說出來了,蘇雲覽和蘇雲羣都行禮了,她再說什麼也只是更難看,便更狠狠的瞪向蘇雲博和蘇靜靈。
蘇靜靈和蘇雲博自是胸膛裡那口氣堵得更難受了,倒也沒糊塗到不知道蘇桃氏那番話是在譏她們,是在讓蘇葉氏難堪,也不敢不願卻還是彎了腰:“大姐。”
如此一番,自然氣氛降到谷底十分不好,歸根算起來,是蘇靜卉惹出來的,可,偏蘇靜卉又從頭到尾沒做什麼……
蘇老夫人沉了沉臉,倒也沒就此說什麼,而是繼續問了蘇淵的事:“你父親跟你說了什麼?”
衆人的心思一下被拉了回來,看向蘇靜卉,卻見她搖頭:“回祖母,父親匆匆便出了門,什麼也沒跟卉兒說。”
蘇老夫人擰眉,可看蘇靜卉不似說假,算算蘇淵離開的時間和蘇靜卉進屋的時間,也確實沒說什麼的可能性比較大……
而,蘇淵這一去又直到晚飯時間纔回來,雖吃飯時沒說什麼,卻誰都看得到,他整頓飯都心不在焉,時不時都在打量蘇靜卉,可食不言寢不語,就是蘇老夫人也不好在餐桌上問他怎麼了。
“卉兒,跟我到書房來。”
吃罷晚飯,蘇淵丟下一句便不等衆人反應過來,率先出了門。
蘇靜卉隱約猜到了些,有些驚訝,卻也不露聲色的起身跟上。
“娘,父親他……”
蘇靜靈醋意大發,卻被蘇葉氏瞪了一眼,看向蘇老夫人,卻見老人家擺擺手:“我累了,吃飽了就都散了吧。”
人散了,她纔好命方媽媽去打聽。
——分——
書房裡,蘇淵定定的看着蘇靜卉好半天不說話,而蘇靜卉竟也由着他看,看到他自己都覺得彆扭尷尬不得不打破沉默爲止……
“聽說你付了重金買我安然歸來?”
朝服未退,張口便是開門見山,語氣倒是不急不緩不溫不火,乍一看還頗顯威嚴,但……
蘇靜卉纔不信他的心裡也能如表面這麼沉得住!真沉得住,早前就不用那麼神經兮兮鬧得一家子氣氛緊凝了!
不過,她也沒揭穿他,腦中又略着重了“重金”二字,而面上則若無其事的點了頭:“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蘇淵擰眉了,定定看着平靜的蘇靜卉又問:“你怎麼找到那些人的?”
“是他們自己找上門的。”
蘇靜卉也不隱瞞,卻是太直接得讓蘇淵沒法鎮定了:“什麼時候?怎麼找的?”
話出口,也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卻也說都說不出去了,也不顧得那麼多了。
蘇靜卉看了看他,淡淡的就又劈了他幾下:“父親出發前往江南的前一晚,一男子夜闖閨房,張口便是問女兒要不要買父親安然歸來。”
蘇淵一聽,臉都黑了:“你之前怎麼不說?”
蘇靜卉眨眨眼,頗無辜:“當時太晚了,次日父親又早早啓了程,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在大門口,也不方便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淵不禁想起了當時的不愉快氣氛,頓時面色一陣怪異,看着蘇靜卉的眼裡多了幾分尷尬,好在蘇靜卉神色平常……
蘇淵清了清嗓子,又問:“你付了多少銀子?”
蘇靜卉卻提了一口氣般問:“難道父親真的……遇上了?”
蘇淵面色頓凝,點了點頭:“千鈞一髮。”
蘇靜卉鬆了口氣,又看了看蘇淵似確定他確實沒事,才道:“父親安好便是晴天,再高的價也值了……”
蘇淵略微的愣了下,直直看着蘇靜卉半晌不語。
蘇靜卉卻道:“若是父親沒旁的事吩咐,卉兒就退下了。”說罷,轉身匆匆就要走。
蘇淵擰眉,叫住她:“餘數他們今晚就來收?”
蘇靜卉不出所料的微微勾脣,卻轉過頭去便又斂起了,一臉錯愕的看着蘇淵,似是沒想到他會猜到賬沒結清的樣子。
覺得自己猜中了的蘇淵頓時找回了點點臉面,道:“那些不成文的規矩,多少還是知道一些。”
蘇靜卉當即掛了個了悟的表情,而後道:“只說事成之後來收,也沒說具體時間,不過今兒父親安然回來了,想來今晚不來明晚也會來了,以免萬一,想着這會兒回去準備準備……”
蘇淵又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問:“你……有那麼多銀子在家嗎?”
蘇靜卉答非所問:“他們說同價的古董名畫也收……卉兒旁的不說,值錢的古董名畫還是有些的。”
蘇淵又擰了眉:“那些都是你……”
不知爲何,他話到一半就忽然斷了,蘇靜卉驚訝了瞬,看去卻見蘇淵別開了眼:“那些是你外祖父給你撐臉面的嫁妝,動了他能饒過你?”
說罷,從抽屜裡拿出一疊銀票出來遞給蘇靜卉:“今兒太匆忙,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出太多,這是六萬兩……不夠你先墊着,回頭我再給你。”
蘇靜卉暗自笑樂了,想着蘇淵要是知道人家開的價是五千兩,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不過當然,不管是蘇淵高擡了自己的身價還是那些人出於某種目的刻意壓低了價格,她都是絕對不會傻到說出來的!
見蘇靜卉沒動,蘇淵沉了臉:“讓你拿着就拿着,你頭頂這片天沒這麼容易塌,更跟你付不付這筆銀子沒關係!”
被強迫發財還是頭一次,但強迫發的財也是財,不發白不發……
蘇靜卉倒也不再客氣,心安理得的收了那六萬兩。
蘇淵又吩咐了句:“回去後讓左媽媽安排一下,我晚些也過去。”
蘇靜卉看了看他,點了頭。
退出書房出了院子,蘇靜卉又回頭看了看,總覺得蘇淵剛剛說到那些古董名畫時,其實是想說……
“大小姐,怎麼了?”
水仙疑惑的聲音打斷了蘇靜卉的思緒,她搖了搖頭:“沒什麼,回去吧。”
書房裡,蘇淵正對着塊碎成兩半的玉佩出神……
——分——
夜半時分,某人真的來了,只是……
“蘇大小姐,您知道壞了規矩的下場嗎?”
聲傳來,門推開,同時,燭火熄滅,蘇淵咚一聲趴了桌上,暈了過去……
不出蘇靜卉所料。
意思性的叫了蘇淵兩聲,果然沒醒,蘇靜卉轉頭看向來人……
燈滅了,今晚月色還不好,適應了也只能勉強能看到一個黑影而已。
蘇靜卉道:“你沒說過除了銀子之外的規矩。”
這還成他不對了……
某人好笑,道:“蘇大小姐,這是常識。”
蘇靜卉卻道:“我大門不出二門不買,見識淺薄,也沒人教過我這種常識。”
某人“……”了好一會兒,笑了:“蘇大小姐好膽色,竟敢這麼回話。”
蘇靜卉似想了想的頓了瞬,才一本正色的應道:“老人都說財能壯膽,看來是真的。”
某人又“……”了一會兒,噗哧的又笑了,卻道着來意:“銀子準備好了嗎?”
蘇靜卉遞上一疊銀票:“餘數四千五百兩外加一千兩賞銀,你點一點,需要點燈嗎?”
某人接過,好笑的看着她道:“蘇大人好歹是你親生父親,你連他的財都發,未免太狠了吧。”忽略了點燈一說。
蘇靜卉也不奇怪他能猜到,也跟着忽略了點燈的提議,淡淡道:“十個女兒九個賊。”
要不是半夜三更在人家香閨裡,某人非得笑個岔氣,這會兒卻是隻能忍一忍了,道:“你可以做那第十個。”
“十個女兒九個賊,剩下那個最突出……”蘇靜卉淺淺一笑,道:“我確實做了第十那個。”
“噗咳……咳咳咳……”
不行了,再待下去他得憋笑憋出內傷來:“正好,我們最喜歡跟各界傑出人才做生意……往後蘇大小姐若是還有什麼生意,還請率先考慮我們,離蘇府最近的聯絡地是盛興典當行,離親王府最近的聯絡地是天香茶樓。”
說罷,又猛然想起什麼的掏出當初帶走那塊手絹放桌上,道:“我家主子說這不是蘇大小姐繡的,把我一頓臭罵,你下次可不要再這樣了。”
“你家主子說不是我繡的?”蘇靜卉挑眉。
某人也挑眉看着她,卻應:“嗯。”
蘇靜卉搖頭嘆氣道:“你家主子肯定是被眼屎糊了眼,還不如你來得明眼識貨,這手絹分明就是我繡的。”
某人又“……”會兒,笑了:“蘇大小姐,聰明膽大都是好事,可太聰明太大膽可不是好事,尤其是在某些人面前。”
聲落,蘇靜卉便覺耳旁有風掠過……
雖然毫髮未傷她,但蘇靜卉還是抿脣沉了眸,但也沒說什麼的只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某人只覺有一瞬脊背猛泛寒,有種被人定定盯着的感覺,似要剝了這層夜色將他認個清清楚楚,好日後算賬不找錯人!
可,轉瞬又消失了,而他眼前的人,也始終低着眸正撫着自己的臉,怎麼看着都更像似嚇呆掉了……
錯覺?
想試探的叫她一聲,可又想剛嚇人家這又怕嚇到人家似得開口,又沒面子又讓她生疑,乾脆作罷了,道:“期待下次合作。”
說罷,走了。
“唔~”
人一走,蘇淵便醒了,懵了一瞬後猛的站起,就聽到蘇靜卉道:“說我壞了規矩,人剛走。”
蘇淵面色一變,卻纔張嘴就又聽到蘇靜卉道:“我多封了一千兩算是賠罪,他收了。”
燈再度亮起,看到蘇靜卉確實沒事,蘇淵才鬆了口氣,卻不知該說什麼。
蘇靜卉直接道:“很晚了,父親不累嗎?”
“……嗯……你也好好休息……”頓了頓,又道:“改日我尋你外祖父出面,給你找幾個懂拳腳能信靠的婆子丫鬟。”
蘇靜卉愣了一下,笑了:“還是父親想得周到。”
林老爺子出得了手的,不會是雜色不說,就是蘇老夫人和蘇葉氏想再動也難,畢竟可沒有哪國的王法家規說不許外祖父偏疼外孫女的,而外邊……
總之於內於外,這事林老爺子做比蘇淵做來得好看又好辦!
呵呵,這爹也不是個省油的,但,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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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主要是男方將聘禮送往女家,並商定迎娶日期,告知親朋好友等事。
也不知是蘇靜卉的嫁妝雄厚的事傳遍了,聘禮下少了親王府也丟臉面,還是那親王府三公子會賺錢財大氣粗,反正,擡到蘇家的聘禮雖只有六十四擡,但,是個長眼的都能看得出那絕對是一百二十八擡壓成的六十四大擡!
畢竟,那三公子的頭頂上不但有個大公子,還有個世子爺,這數目的規制是不能越過去的,就只能在擡的大小上動手腳,而且這六十四擡不但大,還是能金閃閃的絕對不銀燦燦,能銀燦燦的絕對不銅晃晃,一溜下來是能多招搖多招搖,閃瞎無數圍觀眼……
蘇靜靈偷偷跑去看,回來之後臉就黑透了,恨不能把手裡那塊絹子絞碎了,不停的喃喃:“死掃把星,坑了我的銀子給那蹄子貼臉,死掃把星……”
不過,她氣她的,蘇老夫人卻是樂得合不攏嘴。
雖說這六十四擡到時候是要給蘇靜卉當嫁妝隨回親王府去的,可,也還是有一部分是可以名正言順留在蘇家的,而且,這一溜的金閃閃銀燦燦,怎麼隨回去蘇家都不虧……
越想越樂,越想越高興,蘇老夫人便怎麼看蘇靜卉怎麼順眼了。
蘇淵看着,卻神色微妙透着古怪,倒是也同意了親王府決定的十一月十八的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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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卉的身價,洪水似得飆升,京城大街小巷茶餘飯後說的都是她,可,她到底是閨中小姐鮮少出門,人們雖然議論她議論得熱鬧,卻多是連她的身影都沒見過的……
於是,人們紛紛好奇起她究竟什麼模樣來,可伸長脖子等啊等,她竟沒再出過門了!
當然,她不出門的原因很簡單,一是沒什麼事自己不想出,二則是蘇淵爲安全起見不讓她出。
悠閒間,日子悄悄然便溜走了,轉眼進了十一月,大婚的日子近了,蘇府上下更是雞飛狗跳的忙。
這日一早,左媽媽忽然帶着水仙和大份厚禮出了門。
“那丫頭又要搞什麼鬼……”蘇葉氏喃了一句,看向李媽媽:“讓人跟上去看看。”
李媽媽得令而去,得回的報卻大吃一驚。
“什麼?!”蘇葉氏都覺得自己聽錯了。
李媽媽面色怪異的重複道:“說是大小姐要請容嬤嬤做她院裡的二管事媽媽。”
“這死丫頭……”蘇葉氏咬牙,沉臉便道:“去,把蒙媽媽叫來,我們這就去玉嬌院。”
話才落,匆匆來了小丫鬟道:“夫人,林老太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