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明鏡回到住處,翠竹便送上來兩封信:“左媽媽和容嬤嬤送來的。”
之前百里明鏡修書懇請太后賜婚時就另寫了兩封信,一給左媽媽二給容嬤嬤,雖信是兩封但其實內容是差不多的,都是讓她們試着查查秦盼蝶的來信是不是被府裡的什麼誰截去……
乍一看這吩咐是晚了,其實也未必晚!
能把信截去的自是平日裡就盯緊着他們三房的人,而也唯有想跟他們作對的人才會那麼緊盯着他們,如此一來,又豈會是輕易放過這一個看似的小細節?當然,他們沉得住氣不動作的話,還真是難以揪出來,但如果他們沉不住氣的話……
想動作,卻又哪有想的那麼容易那麼快?
這裡交通不便利,通訊不發達,飛鴿擔心被人截,派信靠的人跑就得花時間,再加上明着有章程暗着要程序,相互商商量量一番權衡下來,就廢去了不少時間,哪能也哪敢像他求太后那般直接?
說白了,截了那封信知道秦家如今亂狀而想神不知鬼不覺搗亂的,多半就是壞秦家和長平侯及大理寺卿府間的兩莊婚事,秦家在西北,動秦家可能性渺小,也就只有從長平侯和大理寺卿兩家出手了,而不管他們怎麼出手,都敵不過太后一個直接賜婚!
太后賜婚落下來,那些想搗亂卻處在安排階段的人還不得氣炸了?被氣炸的人,還能像往日一樣心平氣和堆出笑臉跟人說“今天天氣好心情也跟着好”?
果然不出他所料……
左媽媽和容嬤嬤來的兩封信都說二房出事,世子軒轅修還跟四爺軒轅斌吵了一架,吵的具體是什麼沒人知道,只看到四爺軒轅斌黑臉離開流雲苑,而後不多久,世子妃沈欣婷就流產了。
百里明鏡挑了挑眉,讓翠竹和幼梅把信看後便燒了。
而軒轅徹那邊,則是一離開神機營,便遇上了等候的夜影。
“這麼急?”軒轅徹聽罷夜影的報就擰了眉:“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夜影搖頭:“具體沒說,只說時間所剩不多,越快越好。”
“時間所剩不多?”
軒轅徹怔了一下,擰眉,隨後便猛然想到了什麼:“難道是……”
夜影豎直耳朵也沒等到下句,不禁疑惑擡眸,就聽軒轅徹道:“那就約今晚子時吧,就在天香茶樓。”別的地方他還真不放心。
夜影應諾後,問:“公子準備怎麼見?”
軒轅徹揮手就想刮夜影后腦勺,卻被夜影有所準備的一步縮躲開了,只好瞪夜影:“你丫存心想看爺笑話是不是?”
“小人不敢。”夜影說着,直接倒退着遁走。
軒轅徹瞪着夜影離開的方向磨牙,哼了一聲,糾結去。
本來他是想拖一拖的,卻不想他家親親小娘子竟然這麼急派人來催,還說“時間所剩不多”,而想來想去,他也就想到時間所剩不多的人是太后……
所以,她難道想到了什麼延長太后壽命的方法?所以……他家親親小娘子還懂醫術?
如此一想,軒轅徹莫名的更加鬱悶了。
這般看來,他家小娘子完全是不用靠他也可以活得很好,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
“今晚子時?”
百里明鏡驚訝一瞬,笑了:“子時便子時,天香茶樓就天香茶樓。”
翠竹卻不禁擰眉:“夫人,這不太好吧……”雖說百曉門至今名聲很好,這幾次合作下來也確實完美尋不到一點瑕疵,但,至今爲止真沒人知道門主是何方神聖也是事實啊?而夫人是個女子已經夠吃虧的了,再加上恭親王子媳的身份,和如今百里明鏡的分身……
無論怎麼想,深更半夜去人家地盤見人家的不知究竟什麼來頭的人,風險都很大!
百里明鏡卻勾脣而笑:“沒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而且,還指不定……”頓了頓,嘴角的弧度就更深了點兒,眼底也有一抹晶亮飛快閃現消逝:“那個人比較怕我。”
翠竹一怔,呆呆的看着百里明鏡,卻等不到他進一步解釋,只好問:“那您今晚準備怎麼去見?”
百里明鏡低頭看了看自己,道:“這樣去確實不太好……”
——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裡?”
百里明鏡還沒從屋裡出來,封子安就在屋外喊話了:“可別說沒有要去哪裡,我可是聞到了藥水味兒了。”
洗去那身黑炭色的藥水……
咿呀一聲門開,出來的人果真膚色恢復白皙,只是穿着的是百里明鏡的輕便男裝,擡眸掃了或坐屋裡喝茶或屋頂納涼的封子安等四人一眼,直接道:“我有事得這個身份親自去天香茶樓一趟,你們跟着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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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安等人一怔,相視一眼後,封子安問:“你……怎麼跟天香茶樓掛上線的?”
所以,他們是知道天香茶樓一些事的……
蘇靜卉微微勾脣:“神有神門鬼有鬼道。”
封子安等人抿脣,不同角度深淺不一的審視着她,好一會兒才眼神交換過意見後,封子安道:“我們的存在就是要保障你的安全,自是不能讓你大半夜帶着幾個丫頭就這麼出門去……我們尾隨,不出意外不進樓。”
也就是,他們也不敢貿然得罪百曉門,呵呵……
蘇靜卉笑微深一分,點頭:“那就走吧。”
夜裡靜寂,多人行動動靜太大,惹了什麼人注意到底不好,再加上有封子安等人跟着抵過帶百人,自就不用把柳嫂七姑和早春阿杏全帶着,帶着翠竹和幼梅充充場子就夠了。
時間掐得恰到好處,子時準時到達天香茶樓。
“爺已經在等了,不過只能夫人一人去見。”
引路的是天香茶樓的掌櫃,直接把翠竹和幼梅擋在了過道口:“二位姑娘請在此喝茶稍等。”
翠竹和幼梅當即臉一黑,卻是蘇靜卉勾了勾脣:“客隨主便,你們就在這裡等着吧,有什麼我自會給你們信號。”
掌櫃的不禁偷偷打量了下蘇靜卉,而翠竹和幼梅繃着臉好一會兒,才應:“是。”
蘇靜卉看着那掌櫃:“周掌櫃是吧?請帶路。”
周掌櫃連忙頷首:“是。”提着燈籠就跨過過道,前邊小心的引路。
——
天香茶樓倒是沒有醉仙樓那麼大,卻暗藏乾坤……
蘇靜卉尾隨周掌櫃輾轉來到一間書房,看着他轉動一巨型花瓶打開書架下方的暗道門,並未遲疑的直接跟進漆黑的暗道。
暗道高約兩米寬一米五,走人倒是寬鬆走貨卻不那麼容易,且超乎想象的四通八達,隔着不太遠就一個甚至兩個岔路口,還暗藏機關,若不是十分熟悉或者精通機關術,恐怕就算髮現這個密道走進來,也不是自己迷路就是死在機關下……
看來周掌櫃剛剛不遮不掩當着她面打開暗道門,不單單是因爲她是蘇靜卉是某個人的妻子,更多的還是對這暗道有足夠信心!
蘇靜卉勾脣。
暗道裡輾轉六個岔口又直走半刻鐘,才總算看到一個有燈光的出口。
離出口五步的距離周掌櫃便停了下來:“夫人出了路口便可看到那人,小人在此等候。”
蘇靜卉挑了挑眉,頷首謝過才向出口慢步而去。
毫不遲疑的一腳踏過那個出口,進入另一間屋子,蘇靜卉便見等在那裡的人坐如針氈站也炸毛,兀自混亂的等待着,竟連她已經到了都沒察覺……
應下見面,卻遲遲不定時間地點,她便猜到可能是他,也來的路上想過他會以什麼方式見她,這麼直接不掩飾的面對面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不過,驚訝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待他發現她時已經消失了。
乍見站在那裡一臉平靜的蘇靜卉,軒轅徹僵了下,而後堆起比萬花齊放更嬌豔燦爛的笑撲了過來:“卉兒~”
蘇靜卉沒躲,直接便落入了他的熊抱,卻也正是這般淡定自若反而讓軒轅徹愈發心虛,不由自主就僵了一僵。
一室無聲,氣氛尷尬,再不說點啥,貌似不妙……
“那什麼……”
“夜闖香閨什麼的……”
“你就忘了吧?”
軒轅徹弱弱說罷,就聽到蘇靜卉平靜如水的應了一聲:“好。”
微怔,瞪眼,軒轅徹倏地微推開她,定定的盯着她那雙眼,卻見她平靜如水的看着她……
倒是一如既往,可這份平靜如水有時候殺傷力很強大,至少軒轅徹這時候就被她看得心底直髮慌,死蠢死蠢的就冒出一句:“卉兒,笑一個。”
蘇靜卉擡眸,勾脣,真衝他笑了,只不過……
軒轅徹反而更心虛了,鬆開她混亂的撓頭轉圈,最終還是哭喪着臉道:“你還是乾脆打我一頓罵我一頓吧。”
她這樣,他非得虛一輩子不可,一輩子都覺得虧欠了她,虧待着她……
他可不想要那樣的相處!
“哦。”
蘇靜卉這一聲應並不高,軒轅徹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反而呆在了那裡,跟着就見她舉起手,衝他臉扇來……
來真的!
軒轅徹瞪眼,跟着就又心虛上腦,剎那間腦子卻轉了幾圈來回,而後乾脆死就死一回的模樣倏地閉上眼,卻……
掌風來得挺兇,掌落在他臉上卻很輕。
怔了好一會兒,軒轅徹倏地睜開眼,呆呆的看着笑得雙眸彎成月牙兒的蘇靜卉,氤氳的燈光下,一身男裝還挽着男子髮髻的她美得不似人間所有……
“傻子。”
蘇靜卉笑着便要收手,卻被他一把抓住了那手,跟着人便被順勢扯進了他懷裡,緊緊鎖住。
“我以爲你真捨得打。”他立馬無恥無賴起來。
蘇靜卉勾了勾脣,沒說話。
軒轅徹不滿道:“你好歹應我個聲啊。”一個人唱獨角戲很難堪啊親。
蘇靜卉“哦”了聲。
軒轅徹推開她,瞪了好一會兒眼,似乎覺得繼續下去這樣自己沒勝算,乾脆低頭就咬咬她嘴,卻被她擡手擋住了。
蘇靜卉道:“封子安他們也跟來了,還是抓緊時間說正事吧。”
“邊做邊說。”軒轅徹說罷,拱着腦袋就要繼續進攻。
蘇靜卉抿脣不語,也乾脆懶得攔他了,只是那副死魚任煎的模樣實在煞興致……
軒轅徹無奈的停了下來,瞪了瞪她,嘆氣,牽她往隔壁的屋子去:“說吧,祖宗。”
蘇靜卉抿嘴笑了笑,才道:“據說蠱是蟲?多大?”
“可大可小。”
軒轅徹對她真張嘴就說正事有些不滿,回得有氣無力:“大如蛇王,小若螻蟻,一般種入人身的是蠱卵,以血肉爲養迅速孵化成蟲,達到殺人無形御人如傀儡的目的……”
說話間就到了另一間屋裡,屋裡燭光瑩瑩,備着一桌好菜。
軒轅徹桌邊坐下,拍拍自個兒的腿,示意她坐上邊。
脣角微翹,蘇靜卉坐了上去,跟着湯就自他手送到了她嘴邊,還道:“你再瘦下去就剩一把骨頭了,抱着實在不舒服。”
“你繼續說。”蘇靜卉這般冷靜的說着,倒也低頭喝了他送到嘴邊的湯。竟還是溫的……
“是,祖宗,我這就說!”軒轅徹咬着牙一句,又道:“誠如剛剛所說,蠱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害人……我,說,完,了!”
“嗯。”
蘇靜卉淡定的點點頭,推開又送到嘴邊的菜,因爲她實在是已經吃不下了,道:“我雖然沒跟誰學過,但看過很多書,又見過太后的方子,也偷偷號過太后的脈,基本可以斷定太后是心臟衰竭,而導致心臟衰竭的原因是心肌因爲某些原因受到嚴重的傷害,令心臟無法正常泵出足夠的血液來供應身體各個器官活動及代謝的需求,心臟爲此漸漸變得肥大,失去原有功能……”
軒轅徹默默聽着,待她說完才忍不住問一句:“你究竟在哪都看了些什麼書?”
蘇靜卉卻是直接忽略他的問題,道:“就算是下猛藥,太后也撐不了多少日子,這於我們和九皇子而言都實在不是好事……既然劍走偏鋒都難開出活路,那爲什麼不乾脆狠狠的九死一生一把,你看能不能……”
轉頭湊近軒轅徹耳邊,低低道了幾句。
軒轅徹倏地瞪大眼,甚至脫口而出:“你……”
蘇靜卉淡定道:“若是此法不通,只好在猛藥上下功夫了。”
軒轅徹抿脣,沉吟好一會兒才道:“蠱術我實在不精通,得問精通的人,可不可行得問問他。”而恐怕他,也得仔細琢磨一陣子。
蘇靜卉點點頭,就要起身,卻被他死死圈着腰起不來動不得,只好轉頭側眸看着他。
“爺把你喂得飽飽的,你卻讓爺餓着還準備拍拍屁股就走?”越想越不滿,青筋也竄上了額角:“你這女……”
蘇靜卉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生生看得他青筋飛速龜縮回去氣憤的話也說不下去,暗罵自己窩囊的同時悶悶撒手:“你走吧。”
“這兒有水嗎?”蘇靜卉卻沒站起來的反而問,又在他回話之前補了句:“我是說沐浴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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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更晚了又少了,可是還是忍不住仰天長嘯一句:評論啊,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