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輕嘆,“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漂亮,聰敏,好學,上進……”
王洛璃聞言一愣。
“可是你太年輕,太容易誤入歧途。”陸錦棠語氣裡滿是惋惜。
“你不用說這種話,我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我自己很清楚。”
“你不清楚,你本是朝廷的棟樑之材,你不需要聖上喜歡,也不需要沈世勳敬你,你可以迎來朝臣、百姓的敬佩,千千萬萬人對你的敬仰。你不喜歡聖上的賜婚,如今正可以借女子地位提高之時,主動和離。可以自己選一個如意郎君。可是你太心急,急的把自己的一切才智盡都覆滅。”陸錦棠垂眸,“嫉妒,最容易讓人被矇蔽。”
“嫉妒?我嫉妒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如今你不過是自身難保的階下囚,而我……我有着似錦前程。”王洛璃起身冷笑。
“似錦前程?”陸錦棠也冷笑起來,笑的比她更諷刺,“王京之抓了我,就是爲了逼聖上廢去女子可以爲官的政策。你在幫他,待他成功之後,你仍舊是一個被關在四方院子裡的內宅婦人!你還有什麼前程?”
王洛璃輕蔑的看了她一眼,“你說的是一般的尋常婦人,我怎麼可能和她們一樣!我自有我的籌謀!”
王洛璃拂袖而去。
陸錦棠心中卻漸漸泛冷,王洛璃說沈世勳對她有感情那一番話,迴響在她耳邊,讓她心中慌亂難平。
王洛璃會不會把沈世勳也牽扯進來?
王京之幾個人蹦達,那只是文臣在政治上做文章而已。
可倘若牽扯了沈世勳,事情就變了性質了。沈家有錢,沈家且在南境有兵權。
雖然朝廷有權統管南境兵權,但畢竟那裡是天高皇帝遠……
陸錦棠擔憂南境勢力之時。
秦雲璋終於有了新的線索,“那廚娘是沈家的家生子?十幾歲就被送入了宮中?”
孫一頷首,“回稟聖上,正是!”
毒死太后,又畏罪自殺的廚娘,竟然是沈家人!
沈家的野心,果然不滿足與南境嗎?
秦雲璋皺起眉頭,但心裡卻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如果此事和沈世勳有關……憑着沈世勳對陸錦棠的感情,他一定不會對她下死手吧?不過是想借着她威脅自己罷了。
秦雲璋竟從來沒有哪一時刻,像現在一般慶幸沈世勳曾喜歡陸錦棠。
“密詔沈世勳入京。”秦雲璋下令說道。
孫一猶疑道,“倘若真是沈太守,他既已經起了謀逆之心,聖上召他來北境,他能來嗎?”
秦雲璋眯着眼睛,眸色幽暗,“皇后不見多日,他卻並未有所行動,可見他還未準備好。如今須得準備時日,必須藏匿自己的野心。所以朕召他,他必然會來。倘若推脫,那便更印證了他的野心,朕就可調集軍隊,控制南境。”
孫一點了點頭,原來聖上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密詔他來,不過是試探之舉。
孫一躬身退了下去。
……
陸錦棠如今尚在王家別院裡,琢磨着王京之他們下一步準備幹什麼。
如今她被關在這裡,一點消息來源都沒有,如眼盲耳聾之人一般,乾着急也沒有用。
她躺了那麼多日,手腳如今都還不靈變。倘若她隨身攜帶的金針沒有沒拿走,亦或是她的靈寵金蠶還帶在身上,她也不至於如此被動。她身上那一點功夫,對自幼習傳統武術的人,實在是不夠看。
陸錦棠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一切都落了下乘,便穩下心神,讓自己不要着急,靜心等待。有時候等待,就是一種信心。
如今她能在屋子裡活動,站起來走兩步,一日還有兩餐飯,已經比先前困在玉坤宮的處境好了很多了。
陸錦棠這般安慰着自己,王洛璃卻又得意洋洋的尋上門來。
王洛璃瞧見她神色平靜的坐在桌子後頭,安然用着飯,不由吃了一驚。
“你……還有心思吃飯?”
陸錦棠哪裡是有心思吃飯,她是分外悠閒的在吃飯啊。
兩碟子小鹹菜,被她優雅的夾在筷頭上,如夾着什麼山珍一般,一隻胡餅,捏在她手裡,胡餅就着小鹹菜,一碗數得清米粒的清湯寡水,她竟喝的一臉滿足。
王洛璃看了看她的飯碗,“你別裝模做樣的給我看了,你在宮裡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吃過?這點兒飯在你面前,必是粗陋的難以下嚥吧?”
王洛璃語氣嘲諷。
陸錦棠仍舊不緊不慢的吃着,她掰着胡餅泡了清湯,再就一口小鹹菜,細嚼慢嚥,悠然的姿態讓王洛璃面上不由顯出怒色來。
“別吃了!”王洛璃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胡餅,扔在了地上。
陸錦棠竟然彎身把那塊胡餅撿了起來,吹吹拍拍上頭的塵土,又放在了鹹菜碟子上。
“沈夫人有事,可以先說,我等會兒再用飯,也不耽擱。”
王洛璃震驚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塊被撿起來吹打幹淨的胡餅,她等會兒還要吃那塊胡餅?她就看不出來自己是故意羞辱她嗎?她身爲皇后的驕傲呢?尊嚴呢?她的志氣呢?
王洛璃張了張嘴,卻一時間忘了自己來是要說什麼來着。
陸錦棠面容平靜坦然的坐在桌子旁,而她既驚訝又氣急敗壞的站在一旁,怎麼看,都是坐在那裡的陸錦棠一身雍容之態。
縱然陸錦棠身上的衣服,還是當日被虜時穿的那件,這麼多天,炎炎夏日,那衣服都有些嗖了,依舊難掩她平靜神色裡透出的端莊大氣。王洛璃看着她平靜的臉色,不由愈發氣惱。
王洛璃拉過一隻圓凳,在一旁也坐了下來,“我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的。”
陸錦棠挑了挑眉,“好消息?”
“對,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人,在坊間宣揚你毒殺了太后的消息,太后大葬當日,你都沒有出現,本來就有許多官員心有疑慮。聖上着人秘查太后死因,但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不透風的牆呢?已經有許多人都在懷疑你了。”王洛璃呵呵笑了笑,“等這消息在坊間一傳開,你的名聲,可就真的臭了,臭極了!”
陸錦棠輕挑眉梢,“你們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爲了搞臭我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