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昊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將手中的竹著放下來,撩了袍子起身,溫聲對瑾悠說道:“你在府裡等着,我與祝管事去瞧一瞧。”
瑾悠此刻哪裡還能坐得住,便拉了沈珺昊的手,仰着頭說道:“妾身陪着王爺一起去,那鋪子,畢竟是妾身的,說不得是衝着妾身來的。”
沈珺昊與瑾悠都明白,這絕不是簡簡單單的失火,定然是有人故意爲之的,那綢緞莊纔開了幾日的功夫,且祝管事說過,鋪子裡留着的人,都是得力的,綢緞莊最是害怕火光的,自然是小心又小心的,怎麼可能會平白無故的失火!
看到瑾悠倔強的眼神,沈珺昊便知道,他是勸不動瑾悠的,且沈珺昊也說不得,這會不會是個調虎離山之際。
沈珺昊衝着瑾悠點了點頭,將瑾悠拉了起來,夫妻二人準備一同去瞧一瞧。
這前廳裡頭的人,都是沈珺昊與瑾悠的親隨,自然不可能看着兩個主子出去,他們還留在這裡吃東西的。
隨風和蔣嬤嬤很迅速的做了佈置,隨雷跟着沈珺昊,雲珠跟了瑾悠,其餘原本是王府裡服侍的,還留在王府,守着原本的差事,其餘鋪子裡的管事,也都各司其職,都回自己的鋪子裡去瞧一瞧,有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一會兒的功夫,寧王府的衆人有條不紊的,都各人去守了各人的差事。
爲了快一些,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沈珺昊要騎馬而行,隨風給瑾悠準備了馬車,瑾悠掃了一眼馬車,想着自己若是坐了馬車,怕是要耽誤了沈珺昊的時辰。
沈珺昊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讓瑾悠一個人在馬車上,瑾悠正躊躇之際,就見沈珺昊衝着她伸出了手,雙手一託,就將瑾悠託到了黑色的馬匹之上。
沈珺昊也很快便翻身上馬,並用自己身上的雪白大氅包裹住了瑾悠,瑾悠原本就穿了一件披風,若是坐在馬車裡也就罷了,可若是騎馬而行,就有些擋不住風了。
沈珺昊從身後緊緊的擁住瑾悠,溫聲說道:“將身子放低一些,儘量別說話,以免吃了風,回去難受。”
瑾悠點了點頭,向前俯着身子,就不再說話了。
沈珺昊用皮鞭甩了一下,黑馬便小跑了起來。
瑾悠騎馬的次數不多,因而有些晃晃悠悠的,不太穩當,沈珺昊擁的瑾悠緊了些,生怕她重心不穩,會跌落下去。
好在那綢緞莊離着寧王府也沒有多遠,等瑾悠覺得大腿摩擦的有些不適時,已經隱隱瞧見火光了!
等到沈珺昊騎馬到了那處鋪子外,就見那鋪子已經被燒的只剩下了個空架子,周圍的幾個鋪子也被牽連到了,周圍幾個似是鋪子裡的管事,正在哭天搶地的,也不知道都是誰家的鋪子,這些個鋪子的管事,似是有些擔心,不能跟主家交代。
沈珺昊先下了馬,又將瑾悠抱了下來,雲珠也翻身下馬跟了上來,沈珺昊看着那片廢墟,和仍舊熊熊燃燒的火焰,低聲對雲珠吩咐道:“保護好王妃!”
雲珠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半攙扶着瑾悠,在遠處立着。
沈珺昊和隨雷近前查看,那綢緞鋪子的管事自是認識沈珺昊的,這會兒還算是鎮定些,上前與沈珺昊見了禮,就與沈珺昊說了些細節。
沈珺昊聽完了,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仍舊燃着的火焰,四下打量了一圈,指了指旁邊幾個鋪子哭天搶地的管事,說道:“去問問他們,他們的主子都是哪個府邸的。”
今個兒值守綢緞莊的管事姓凡,恭聲應諾,就去問了。
隨雷衝着沈珺昊行了一禮,就近前去查看火勢了。
不一會兒功夫,隨雷低聲在沈珺昊身邊回道:“王爺,依屬下看,這火勢應該不是從咱們鋪子裡起來的……”
隨雷聲音漸次低了下去,沈珺昊細細聽了,沒有說些什麼,不一會兒功夫,凡管事也迴轉了,跟沈珺昊說了周圍幾處鋪子的情況。
沈珺昊心裡有了數,看着那些仍舊救火的小廝們,輕輕的擺了擺手,道:“四周圍的鋪子都給了賠償的銀子,務必不能讓他們有了怨言,除了東邊那家鋪子!”
沈珺昊的眼中帶着一絲凌厲,瑾悠一直在其身後瞧着沈珺昊的作爲,看到沈珺昊的眼神,也忍不住向東邊那家鋪子瞧了一眼。
那是一家很大的書畫鋪子,綢緞莊不能遇火,書畫鋪子更是不能,這會兒瞧着,那家書畫鋪子的管事,哭的最是狠!
沒等瑾悠想明白,沈珺昊已經迴轉回來,溫聲與瑾悠說道:“沒事了,火勢已經能控制住了,咱們先回府吧!”
在大街上,自然不是說話的地界,瑾悠點了點頭,沈珺昊指了指馬車說道:“坐馬車吧,你皮膚嬌嫩,騎馬吃不消。”
瑾悠也沒推辭,由着沈珺昊牽着她的手,將她抱上了馬車。
等着沈珺昊即將要上馬車的時候,卻是突然間一轉頭,看向其側後方的一個幽深的巷子,沈珺昊緊緊的盯着那巷子半晌,又似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一般,掀了馬車簾子,也跟着瑾悠上了馬車。
馬車嘚嘚的跑起來,沈珺昊一時只是擁着瑾悠,沒有說話,瑾悠生怕這路上會有旁人聽了她們的話去,也沒有說話,且沈珺昊只是緊緊的擁着她,這讓她有些許的緊張。
等到馬車的聲音離得遠了,那條幽深的巷子裡,才閃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來,直直的盯着馬車離開的方向。
他方纔一直隱藏在這裡,從沈珺昊和瑾悠到的那刻起,他們兩人的動作,無一不是顯現在他眼前的。
他看到沈珺昊將瑾悠從馬上抱下來,也看到沈珺昊與瑾悠十指交握的手,還有上馬車的時候,明明瑾悠可以自己上了馬車,可沈珺昊又將瑾悠抱了上去!
黑衣男子死死的抿住脣,直直的盯着那馬車離開的方向,眼底裡恨不能噴出火來,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他遲早有一日都會搶回來的!
直到回了寧王府,瑾悠與沈珺昊兩個人攜手往後院而行,瑾悠方纔有些擔憂的問道:“查出什麼來了?”
沈珺昊墨色的眸子一凜,沉聲說道:“是有人故意爲之,咱們的綢緞莊並沒有差錯,但是與其餘三處鋪子共用的牆面卻是都被燒了。”
瑾悠眉頭一擰,這麼說來,有人爲了燒了他們的綢緞莊,便將周圍三處鋪子都點了火,就爲了三面夾擊,將她小小的綢緞莊燒燬?
實際上,綢緞莊不過是瑾悠和沈珺昊的一處晃人眼的鋪子,原本就沒有打算能賺得錢出來,正好二皇子妃雲雪落出面,讓這綢緞莊的緞子,都往宮裡頭送。
這宮裡的料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是給貴人做的衣裳,有些卻是給宮女太監們座椅上的料子,所以也是能賺了不少銀子的。
這會兒這綢緞莊被燒,顯然就是衝着寧王府來的。
瑾悠深吸了一口氣,臘八節的夜晚,空氣有些溼涼,輕聲問道:“東邊那家書畫鋪子是誰的?”
瑾悠方纔也細緻的觀察過了,這綢緞莊是在把角的街角,西邊是一個小飯莊,後邊是個典當行,東邊是個書畫鋪子,這般瞧着,倒是那小飯莊最可以的,畢竟開飯莊的,不可能沒有廚房,也不可能不動用了明火。
而東邊的書畫鋪子是最不可能的,因爲書畫鋪子佔了五間鋪面,瞧着便是平日裡生意紅火的大店了,且書畫鋪子,皆是書畫紙筆,一場大火,足以讓書畫鋪子的主人傾家蕩產!
可正是因爲這樣的不可能,才讓瑾悠和沈珺昊都上了心!
沈珺昊沉默了片刻,“小飯莊是兵部侍郎的一個妾室開的,後頭的典當行是慕容府開的,東邊的書畫鋪子是三皇子!”
瑾悠呼吸微微一滯,沉吟道:“竟然是三皇子……”
瑾悠沒來由的想到三皇子今個兒見到自己的神情,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可是燒燬了她一個綢緞莊,算得什麼呢?
若是當真要對寧王府動手,大可以衝着‘火狐館’去,那個‘火狐館’是爲了沈珺昊的名聲辦的,若是一場大火將那裡燒燬了,說不得沈珺昊在寧朝的名聲就臭了,可燒了一個小小的綢緞莊,是爲着什麼呢?警告嗎?
而且沈珺昊和瑾悠先前猜測着,一定會是二皇子暴躁的性子最先發作,對她們動手,可如今卻是三皇子,三皇子一向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
瑾悠皺着眉頭問道:“可不可能是二皇子的計策?故意將事情推脫到三皇子的身上,讓董郎與三皇子對上,他好漁翁得利?”
沈珺昊沒有說話,沉默片刻方道:“孤明日去會一會這個三皇子!”
聽到沈珺昊明個兒要去見三皇子,瑾悠微微皺了皺眉,思量片刻說道:“那妾身明個兒就見一見那位兵部侍郎夫人,還有慕容夫人……”
兵部侍郎夫人也就罷了,一個小官不足爲懼,但是慕容家……到底有慕容景輝的身份在,瑾悠一直避諱着的事情,這次也要先去問一問慕容景輝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