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怡師太是八月十二進的澹臺府,在府裡四處都轉了一圈,先是停在了葉氏死的湖泊邊,緊緊的皺了眉,姚媽媽問什麼,靜怡師太卻是沒有說話。
又到了葉氏曾經住過的院子,如今六小姐仍舊住着的院子外,盯着良久,就在姚媽媽以爲,靜怡師太依舊不會說話的時候,靜怡師太卻是張了口道:“這院子,如今竟然還住着人嗎?”
姚媽媽連連點頭,生怕靜怡師太會說出什麼不易化解的話來,這靜怡師太實在是個神人了,她一路上走的平靜,只有在這兩個地方停住腳步,若說靜怡師太什麼都瞧不出來,姚媽媽是怎麼也不信的。
這會兒姚媽媽認定了,一定是葉氏的怨魂作祟,滿臉虔誠的看向靜怡師太道:“還請師太發慈悲,化解府內災禍,只要老夫人身子能好起來,就是讓老奴在佛前服侍一輩子,老奴也是樂意的!”
靜怡師太皺着眉頭道:“這個院子是不適宜住人的,只不過倒是有些奇怪……”
“莫不是這院子如今住着的人,是那人的親眷?”靜怡師太轉了轉手中的佛珠,似是在喃喃自語,卻被一直支棱着耳朵的姚媽媽聽了個正着。
若是這會兒姚媽媽還藏着掖着的,怎麼可能呢?便將葉氏死在湖泊邊,如今院子裡住着的,乃是那葉氏的親女,說了一遭。
靜怡師太唸了聲“阿彌陀佛”後,方道:“這便難怪了,那怨靈雖不願傷害親女,但到底是人鬼殊途,對這位小小姐怕是也要有些影響的。”
姚媽媽連聲回道:“師太果然是神人,六小姐如今臉上起了疹子,奇癢難忍,瞧了許多的大夫都不見好,便是宮中的太醫都勞動了……”
姚媽媽不知道的是,蔣嬤嬤給六小姐澹臺芷下的東西,就在澹臺芷每日浣洗的臉盆裡,宮中的太醫總不會在澹臺芷沒有梳洗的情況下見人,是以,自然是查不到毒源的,只能說六小姐對什麼東西過敏了。
靜怡師太默了默道:“還是將這位小小姐挪出來吧,只是她在這院子住的時日不短,身上怕是存着怨氣,需要在佛前消解,若是貴府小姐願意,便隨了我去水月庵,吃齋唸佛一陣,將身上的孽障消除了吧!”
姚媽媽連連點頭,吩咐了小丫鬟,將六小姐澹臺芷喚到老夫人正院去,將一位小小姐送去寺廟裡,不論是說的怎麼好聽,是爲家人祈福也好,是爲了自己的身子康健也好,一旦去過尼姑庵裡住着,大戶人家的人,便心知肚明,認爲這位小小姐是犯了什麼大的過錯了!
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姚媽媽能做主的,但是她讓六小姐澹臺芷去正院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六小姐澹臺芷是非去不可了。
小丫鬟抿着脣答應了,她是在二房這邊服侍了的,這段日子,早已經被六小姐澹臺芷收買了,自然要將這樣的事情告知六小姐早作打算,否則六小姐一旦落勢,她們這些人,怕是也要跟着遭殃的。
姚媽媽緊緊的追隨着靜怡師太,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這怨靈要如何消除?老夫人的病?”
靜怡師太搖了搖頭道:“並非貧尼不肯說,只是還沒有看明白,有些事情暫時沒有參透,不敢胡言亂語。”
姚媽媽如臨大敵,便是靜怡師太這樣的人,也要說有事情沒有參透,那可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靜怡師太不若多住幾日,府裡的小佛堂常年供奉着。”姚媽媽定然是捨不得將靜怡師太放走的,懇求道。
靜怡師太似是有些猶豫,沉吟片刻方道:“也罷,出家人四處爲家,有菩薩的地方,便是貧尼的家,佛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尼叨擾了。”
姚媽媽求之不得,連忙領了靜怡師太要去小佛堂暫且歇息。
將靜怡師太留下,姚媽媽便鬆了口氣,正想着這件事情有了轉機,卻聞得身後有人道:“靜怡師太請留步!”
二人扭身看去,便見到一個帶着雪紗帷帽,穿着淡粉珍珠色褙子的小小姐,亭亭立立的後面站着,見靜怡師太停住腳步,便走上前來見禮。
姚媽媽面色不愉,自是明白,六小姐澹臺芷在這裡攔了靜怡師太是爲着什麼,可六小姐到底是主子,即便姚媽媽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也不能數落了自家小姐。
六小姐澹臺芷此刻也顧不得什麼了,葉氏身死,自己好容易得了葉氏哥哥許諾的豐厚嫁妝,只等着自己被解了禁足後,尋一門體面婚事,哪知道竟然要被弄去尼姑庵!
尼姑庵是什麼地方,但凡去過那裡的小姐,又有哪一個還能許了好親事的?
她不過就是算計了澹臺靜罷了,況且那次澹臺靜並沒有與馬元童見面,自己也是算計未果,還有四皇子府的事情,自己是藉着永樂侯府孫嘉怡的手,將澹臺靜弄得落水,半死不活,可澹臺靜最終也沒有事,還被接到了有太后後臺的董府!
如今澹臺靜順風順水,自己卻落得個禁足的下場,這也就罷了,左不過她如今面上發了疹子,動彈不得,不出門也就罷了,可去尼姑庵是什麼意思?
因爲四皇子府的事情,京城閨秀已經不理睬自己了,若不是說服葉氏的哥哥,自己的舅舅,給了她豐厚嫁妝,她都以爲自己這輩子都要毀了的。
可她如今的嫁妝銀子豐厚,爹爹如今又是四皇子府得力的,過不得一年光景,就會有個四皇子妃的庶妹,給自己做繼母,她憑什麼沒有好婚事?
可就在她覺得未來沒有那麼難過的時候,竟然被告知,要去尼姑庵,她如何能接受的了。
“靜怡師太,這原是我生身姨娘的院子,我想,她作爲我的生母,是不會將怨氣發作在我身上的,況且,這些日子,我一直都齋戒沐浴,爲姨娘守孝,便是再不濟,我們府裡也是有小佛堂的,實在不必去了水月庵。”
六小姐澹臺芷擡眸,隔着面紗望向靜怡師太道:“莫不是師太那邊缺了香油錢,纔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