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寧王府四處都帶着炮仗的硝煙味,大紅色的帷帳與喜服絹花,襯着到處是紅光一片。
瑾悠穿着一件家常的刺繡鑲邊折枝花卉單羅紗襖袍,逶迤拖地黛綠色妝花月華裙,身披桃粉色團花平素綃,端坐在衆人中間,猶如一個普通宅門裡頭的夫人一般。
朱寒煙跟着前後忙碌着,腳不沾地,好容易等新人進了新房,宴席都吃完了,方纔能停下腳歇一歇。
瑾悠招了招手道:“快來坐下歇歇,一大早上到了這邊,就瞧着你跟個陀螺一樣的轉!”
朱寒煙正了正朝月髻上的嵌花鳳形玉石釵,施施然行了一禮,方纔在慕容二夫人司徒氏的身邊坐了。
司徒氏遞給朱寒煙一盞茶,“都不是外人,你這麼忙忙叨叨的,至於麼?”
“來,這盞茶是方纔剛上了的,我一直沒喝,這會兒是溫熱的,正好入口!”
朱寒煙確實是忙的很了,也不忌諱着,直接就伸手接過,大口的喝了兩口。
“總算是忙完了。”朱寒煙緩過勁兒來問道:“要不要來點兒點心吃?我倒是一早就讓人備下了,都是我那邊小廚房做了的,甜糯可口,入口即化的!”
瑾悠擺了擺手,“快別忙了,本宮出來一天了,瞧着四妹妹和素雲都好好的嫁了,本宮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司徒氏也嬌嗔的說道:“要妾身說,娘娘就沒什麼可不放心的了,她們幾人都在一處住着,就隔了一堵牆,想要說個話,邁個月亮門也就是了!”
“瞧得妾身直眼饞,真真是想要也跟娘娘討個封賞,在寧王府這邊也闢個宅子出來。”
朱寒煙皺了皺眉,低聲問道:“怎麼着?慕容老太太還是那麼不依不饒的?”
司徒氏微微嘆口氣,攪着自己腰間的如意流蘇絲絛,“我先前從來沒想過,老太太竟是那樣不待見我和夫君的。”
朱寒煙也跟着嘆了一口氣,馬元童的父母是老實本份的人,死也要死在大理,不肯來了寧朝,是以,朱寒煙上頭也沒有長輩……
“到底你一直幫着老太太掌理慕容府中饋,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老太太……這是何必呢!”朱寒煙看了瑾悠一眼,也不知道瑾悠是不是聽得懂兩人說話。
見朱寒煙擡頭瞧着自己,瑾悠扭臉問司徒氏道:“慕容府的老太太着實是偏心偏的過了,爲了不讓你生子,竟是一直給你用了寒涼之物,如今丞相回府,老太太自然是要變本加厲的了。”
“本宮這陣子坐月子,也沒有精力想着你這邊的事兒,先前藍櫻說,小秦氏得了你們老太太的青眼?”瑾悠端起茶盞來,徐徐問道,這樣子,就是表示要插手這事兒了。
司徒氏忍不住眼眶一紅,自己用帕子抹了,嫌棄的說道:“妾身真真是沒出息,竟然在四小姐和素雲姑娘的好日子落淚!”
朱寒煙在一旁瞧着,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你在慕容府的日子不好過,攤上那樣一個婆婆,你夫君又一直病着,裡裡外外全靠你撐着……”
司徒氏抹了眼淚,甩了甩手中扣合如意的帕子,道:“那小秦氏也是個精明的,妾身從她手中將中饋之權收了回來,她便走起了老太太的路子,一副孝順至極的模樣,哄得老太太將壓箱底的金銀都給了她!”
“我也不是那愛金銀的,說句不中聽的,夫君那病弱的身子,我如今又沒有身孕,要那麼多金銀有什麼用?我只是覺着,那小秦氏實在是個工於心計的,老太太被她攛掇着,已經屢次向我施壓,讓我將中饋之權給了小秦氏了!”
朱寒煙聽得直挑眉,“你又不是不給的,先前恨不能直接就讓了出去了,若不是小秦氏一門心思的算計,你哪裡會與她爭這個?”
“我倒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到底還沒有過門,就一副自己是慕容府當家少夫人的模樣,那是給誰瞧得?沒聽說過哪家的姑娘還沒過門,就管着夫家的中饋的!”
司徒氏看向瑾悠,“妾身也是用這個理由搪塞的,只說她還沒有過門,纔不肯給了她,但是距離太后定下的日子,只有一個月了……”
瑾悠皺了皺眉,小秦氏是一步棋子,雲珠去了大理,是用了這個理由,說的慕容府,若是捨棄了小秦氏……
最重要的是,慕容景輝並不在意誰是自己的妻子,既是安瑤太后給他的懿旨,他必然遵從……
看到瑾悠爲難的樣子,司徒氏溫聲說道:“妾身知道的,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的爲難之處,娘娘不必替妾身擔憂……”
“也不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朱寒煙看向瑾悠,試探着說道:“皇后娘娘自然是不能違逆太后的懿旨,但太后也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與太后說道說道,也不是不可以的。”
瑾悠微微搖頭,“太后是個好說話的,也是一門心思爲着皇上考慮的,可她是太后,懿旨豈是可以隨意推翻的?除非小秦氏當真有什麼極大的問題,否則,便是死了,屍身入的也是慕容府的祖墳!”
司徒氏輕輕的拍了拍朱寒煙的手,安撫的說道:“忠國公夫人,我知道你與娘娘都是一門心思的替我想着,我心裡承着這份兒情,到底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娘娘和夫人都不必替我擔憂着。”
“話是這樣說,但慕容老太太那執拗性子,再加上小秦氏的算計,怕是要將你的扒了皮纔會罷休!”忠國公夫人朱寒煙原就不是個好欺負的,聰慧的緊,此刻眉頭緊皺,片刻才試探着與瑾悠說道:“若是那小秦氏有不足之症,皇后娘娘爲着慕容府的血脈考慮,再賜一門婚事呢。”
朱寒煙的說法,讓司徒氏的眼前一亮,滿含希冀的看向瑾悠,瑾悠聽着,覺得甚是有道理,“若那小秦氏當真有不足之症,那慕容老太太也不會那般待她好了。”
朱寒煙點了點頭,“也不是要娘娘如慕容老太太一樣,對小秦氏下毒,只要太醫斷定她不能生也就是了,反正慕容丞相是絕不會與她同房的,她也生不出來!”
瑾悠微微點頭,贊同朱寒煙的說法,“話是這樣說沒錯,有這樣的由頭,本宮確實可以與太后商議着,再爲慕容丞相賜一個平妻,只是有兩個問題。”
司徒氏與朱寒煙看向瑾悠,等着瑾悠的後話。
“這第一件,這個平妻要去何處找人?當初這個小秦氏雖說是平白的撞進來的,但也是咱們覺得不錯的,萬一本宮再挑了人,這人還不及小秦氏呢?”
“這第二件,便是,無論如何,這小秦氏都是要入了慕容府的,到時候少不得要給你添堵,你也不是那等狠心之人,會當真給她下了絕育的藥!”
瑾悠將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事兒說了出來,等着司徒氏自己想明白!
司徒氏默了默,“這第二件事兒,妾身倒是可以解決的,妾身雖不會給她下毒,但是卻能壓制住她,一則,她若是不能有孕,那老太太自然不會向着她,還會覺得她心機重,將老太太的壓箱底銀子都騙了去。”
“只要小秦氏不能有孕的消息一傳出去,那老太太會立刻翻臉,我那婆婆是什麼性子,妾身心裡還是有數的。”
“只這第一件,妾身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沒有適宜的人選罷了。”
朱寒煙看了看司徒氏,又看了看瑾悠,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說出口來。
瑾悠捕捉到了朱寒煙的神情,追問道:“寒煙姐是不是有合適的人選?”
朱寒煙點了點頭道:“娘娘與慕容二夫人這一說,妾身倒確實想到了一個人,但是卻不知道是不是合適的,還要娘娘和二夫人斟酌。”
“是哪個?國公夫人不妨直言。”司徒氏急得恨不能哭,她要強了這麼些年,對上誰都是不怕的,可那個人是自己的婆婆,她也不能當真去與慕容老太太對着幹!
瑾悠衝着朱寒煙點了點頭,示意她直言。
朱寒煙得到瑾悠的肯定,方纔說道:“是蕭雅公主的妹妹,蕭翎兒。”
司徒氏一聽是蕭家的人,立刻搖頭道:“不成,不成,這蕭家的人,我可不敢讓她進府。”
瑾悠卻是看向朱寒煙,“寒煙姐說起這個蕭翎兒,定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寒煙姐倒是說說,爲何覺着這蕭翎兒是合適的?蕭家子嗣衆多,本宮只是聽過這個名字,似乎並不出挑。”
朱寒煙有些爲難的說道:“也不是不出挑,不過是因爲蕭雅公主的名聲,因爲蕭翎兒與蕭雅公主是一母同胞,那些人便以爲蕭翎兒與蕭雅公主是一樣的……”
朱寒煙沒有將蕭雅公主好女色這句話說出來,但司徒氏與瑾悠都明白。
“小的時候,蕭翎兒因爲這樁事兒,被排擠着,蕭雅公主護妹心切,便直接將蕭翎兒養在自己的府裡,蕭翎兒的婚事也就這樣拖了下來……”
“時間越長,蕭翎兒有病的名聲就越響,根本就沒有人願意迎娶,今年……已經二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