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董府正院。
“靜丫頭,你若是困了,就早些歇着去,不必非要熬到子時去。”董太夫人愛憐的撫了撫澹臺靜的鬢角,輕聲說道:“外祖母這裡,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熬夜傷身。”
澹臺靜溫婉一笑,拉着董太夫人的袖擺,不肯依道:“外祖母這是笑話靜兒呢,靜兒方纔不過是打了個哈欠罷了,外祖母便這般說,那外祖母方纔還瞌睡的險些撞到了頭呢。”
董太夫人笑嗔道:“你這個丫頭,實在是作怪,老婆子心疼你,倒招惹的一身不是,反倒拿老婆子來說嘴!”
澹臺靜撒嬌說道:“難得能與外祖母一同守歲,靜兒總要守到子時去的,外祖母,不如咱們再下一盤棋,如何?”
董太夫人笑着點了點頭道:“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江媽媽便扭身去後堂拿棋子,與跟在身邊的桂媽媽唏噓說道:“太夫人這是心疼三小姐呢,等着回頭嫁了人,可就沒有這般自在了。”
桂媽媽也點頭說道:“翻了年,三小姐便會與武博候世子和對八字,之後的納采,問名,納吉,事情多的很,怕是也沒有這麼悠閒了。”
江媽媽忍不住停住腳步道:“你有沒有好好的問問三小姐?到底是怎麼回子事?樂清郡主雖是親自過來的,但這事兒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不至於的樂清郡主說什麼,太夫人就答應什麼的道理,三小姐怎麼就?”
江媽媽嘆息道:“太夫人因爲這個,幾日都沒有歇息好,總覺得三小姐是因爲什麼事情,心裡不舒坦了,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桂媽媽道:“我與蔣嬤嬤問過幾次,三小姐說的那番話,都是與太夫人說的相同,似是當真覺得,武博候府的婚事是樁不錯的。”
江媽媽有些不大相信的說道:“旁人不知,咱們都是知道的,咱們三小姐是個會說話的,又有第一才女的名頭,即便是尋不上侯府這樣的婚事,但若是想要嫁的比澹臺大小姐好一些,卻是可以的,三小姐何必……”
“我與蔣嬤嬤也是這般說給三小姐的,可三小姐似是認準了,我瞧着,倒是有些可憐段世子的感情在裡頭,否則咱們三小姐也不會接連去了三日的武博候府,一聽說武博候世子又病得起不來牀,便一日沒有說話。”
“第三日,樂清郡主親自來給太夫人賠不是,透露了那麼丁點兒的意思,咱們三小姐便當着郡主的麪點了頭!”桂媽媽絮絮叨叨的說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只覺得雲裡霧裡的,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三小姐就從一個不知道該選哪戶人家的境地,瞬間變成了武博候世子妃?
江媽媽沒有從桂媽媽這裡得了什麼好消息,只嘆口氣說道:“莫說是太夫人,便是我這心裡也有些難過,咱們三小姐冰玉雕成的人兒,竟然要嫁給一個只有五歲智商的癡兒……”
桂媽媽也連連嘆息道:“老姐姐別擔憂,我跟蔣嬤嬤還在日日勸着,說不得哪日三小姐便鬆口了。”
江媽媽拉着桂媽媽說道:“你與蔣嬤嬤可一定要好好的跟三小姐說道說道,不能因着可憐那武博候世子就嫁過去,那武博候世子一日好,一日壞的,誰知道是有什麼暗疾?萬一咱們三小姐嫁過去沒多久,便……”
江媽媽到底沒有將後面那句話說出口,但意思卻是很明顯的,萬一那武博候世子等着三小姐才嫁過去,便一伸腿,沒了性命,那可不是讓三小姐守活寡?
桂媽媽也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三小姐那執拗的性子,便是太夫人都勸不住,我跟蔣嬤嬤,也只能盡力爲之了。”
二人遂不在說話,從庫房尋了一盒墨玉棋子,便往外走去,桂媽媽臨出庫房門時,掃了一眼庫房鎖門的婆子,眼睛微閃,又笑着與江媽媽一同往正院去了。
好容易撐過了子時,太夫人精神也乏的很,被江媽媽攙扶着去內堂睡了,澹臺靜帶着桂媽媽與蔣嬤嬤往靈清軒去。
方纔過了子時,空氣中還混合着硝煙的味道,澹臺靜穿着雙厚底的小靴子,專門撿了沒人走過的雪地裡踩,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澹臺靜便微微勾了勾脣角,歡快的像個孩子。
桂媽媽與蔣嬤嬤相視一笑,不管前面的路如何,只要三小姐每日裡開開心心的,便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到了靈清軒的內室,素心與素雲兩個,早已經迎了上來,將澹臺靜外頭的大紅斗篷脫了,又捧了手爐來,澹臺靜在內室裡常用的,便是董珺昊送給她的那個精緻的天青釉手爐,她輕輕的撫着上面的紋路,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了,低聲問道:“今日又有誰問起了?”
桂媽媽纔在熏籠面前暖了暖身子,方纔到了澹臺靜跟前,回道:“江媽媽問了,這倒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只是奴婢與江媽媽說話的時候,守着庫房的一個婆子一直不遠不近的站着,約莫是將所有的對話都聽了去的,只是涉及到三小姐會說話一事,奴婢與江媽媽的聲音壓得極低,她是聽不到的。”
“守着庫房的婆子嗎?”澹臺靜淡淡的重複了一句,微微沉吟道:“這幾日再上點兒心,咱們董府定然是有他的耳目的,他定然要確信,我是當真應下了武博候府的婚事才成。”
桂媽媽皺着眉頭,低聲問道:“三小姐,你爲着避開納蘭世子的算計,奴婢知道,可這麼同意了樂清郡主的婚事,當真好嗎?三小姐的庚帖可是已經被武博候府拿去了,萬一……”
澹臺靜淡然一笑道:“沒什麼萬一的,若是有那個萬一,索性便嫁過去也就是了,我與外祖母沒有說謊,武博候府當真是樁不錯的婚事,若是……”
澹臺靜微微停頓半晌,心道,董珺昊臨走前說過的,不管她將事情鬧到何種地步,只要沒有大婚,他便有本事將自己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她,信他!
桂媽媽滿臉鬱色,澹臺靜便笑着安慰道:“沒事的,這幾日警醒些,別讓旁人發覺了端倪,我這般也是爲着武博候世子好,你瞧,我答應了武博候府的婚事,段世子不就好了大半了嗎?”
桂媽媽忍不住罵道:“那個納蘭世子當真是個黑心肝的,爲了讓三小姐拒了他的婚事,竟然給段世子下毒,又鬧出什麼相思不相思的事情來,那武博候府的慶媽媽,如今見到三小姐,便如見到了觀音菩薩一般供着,卻沒有想到,自己是被人哄了的,怎麼就那麼巧,三小姐但凡過去,段世子就不吐不泄的?分明是那香料起了作用!”
澹臺靜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媽媽別說這些了,且先過了這幾個月便是了。”
桂媽媽微微挑了挑眉,知道三小姐這幾個月後,等得是哪一個,眉頭卻是更皺的狠了,比起文昌侯府來,倒確實是武博候府更好一些,唉!
澹臺靜不知道的是,董珺昊並沒有讓他等了幾個月之久,他的侍衛早已經趕在除夕之前回來,細心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