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玉容就坐在凳子上發呆。
陳婆子眼角有些酸澀,夫人都走了半年多了,姑娘還沒從悲痛之中走出來:“姑娘,若是讓夫人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很傷心的。”
玉容一說起武氏眼淚就掉了下來:“娘在的時候,我沒好好孝順她。現在娘走了,我想孝順她,已經沒有機會。”人生最大的悲痛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在。
陳婆子輕輕地拍着玉容的背,安慰道:“看得見的,夫人在天上看着姑娘呢!只有姑娘好了,夫人才能安心。”
哭了一陣,玉容擦了眼淚,問了一個問題:“媽媽,你說爹還會再娶嗎?三姐跟四姐她們的娘過世不到一年爹就續娶了,你說爹會不會又要續娶了?”若是爹續娶,那她也有後娘了。
陳媽媽說道:“姑娘不用擔心,就算三老爺續娶,對姑娘跟少爺也不會有影響的。”以前陳媽媽覺得老夫人是大山,壓得她家夫人喘不過氣來。可現在自家姑娘少爺卻得指靠着老夫人,因爲有老夫人鎮着,就算三老爺續娶也不擔心。
玉容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韓景彥老婆死了才半年多,就算要續娶也沒有這麼快。而韓建明納二房這件事,終於提上了日程。
玉熙去給秋氏請安,才知道這件事的。韓建明看上的那姑娘,並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或者可以說什麼背景後臺都沒有。那姑娘姓賈,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父親以前官至從四品,不過在五年前四病逝了。原本有個弟弟,在她父親過後的第二年落了水沒了,族人以家中無男丁繼承爲由將她們的家產收走,還想將賈夫人的嫁妝也給貪墨了。
這位姑娘跟族人鬧翻,纔拿回她孃的嫁妝。母女兩人沒辦法,回了京城,在平民街用賈夫人的嫁妝買了兩間屋子。雖然說賈夫人的嫁妝要回來了,但是賈夫人原本嫁妝就不多,買了屋子就不剩多少了。所以,平日裡母女倆就靠着做繡活漿洗過活。
玉熙稀罕了:“伯母,大哥是從哪找着這樣的人呀?”能反抗族人,可見這女人不是個逆來順受的。能靠着做繡活養活母女倆人,是個會放下身段懂變通的,綜合下來,這姑娘很不錯。
秋氏卻不大滿意了:“這性子也太強了一些。”當兒媳婦性子強些也沒關係,可這是當妾呀,納了個這麼性子強悍的貴妾,以後家裡還不得鬧得雞飛狗跳。
玉熙笑道:“大哥既然選了這個姑娘,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娘也別多想了,你若是不喜歡,到時候你不要見她就是了。”
李媽媽走進來說道:“夫人,姑娘,牙婆將人都帶來了,已經在院子裡等候了。”
牙婆帶了二十來個小姑娘走進來。因爲知道是玉熙要選人,牙婆也是挑好的送過來的。
玉熙認真看了一下。長得比她漂亮的不要,看着木訥的不要,眼神太過活泛的也不要。剔除了不滿意的,又問了剩下的九個人一些問題。等衆人回答完以後,玉熙留下了七個人。這七個人,年齡最大的在十歲左右,最小的在六七歲。
玉熙的院子裡,經過清洗,那些她不在京城偷奸耍滑的全部都趕出去了。所以用人的缺口很大。
牙婆見玉熙挑了七個人,喜的都看不見眼睛了。果然是國公夫人的姑娘,這手筆真不是一般的大。拿了對牌,帶着沒挑上的人就出去了。留下來的幾個姑娘,也給領了出去,得學好了規矩才能送到玉熙的院子裡。
玉熙與李媽媽說道:“田菊的規矩學得怎麼樣?若是學好了,就讓人送到陶然居來。”田菊今年也只六歲,到陶然居也只能做一些跑腿活計。但玉熙覺得年齡小了放在身邊就,纔會對她更加的忠心。
李媽媽笑着說道:“那孩子剛來的時候有些怕生,現在已經好了很多,等這幾個丫鬟學好了規矩,到時候一起送過去。”能給姑娘看上,是他們的福氣。
接下來,府邸裡就爲韓建明納二房的事忙活開來了。二房是貴妾,跟一般的妾室不一樣,所以不是從小門擡進來,而是從側門擡進來。府邸裡爲了這件喜事,置辦了十多桌,請了一些親戚朋友過來喝喜酒,敲敲打打,也將人擡進來了。
納妾這種事,不管是什麼原因,像玉熙這樣待字閨中的姑娘都是不宜插手的。所以這日,玉熙安安靜靜地在自己院子裡看書。
下午的時候,紫蘇過來說道:“姑娘,我聽下面的丫鬟說,這個賈姨娘長得一般,算不上多漂亮。”所有人都以爲,韓建明能看上賈姨娘,肯定是這個賈姨娘貌若天仙,結果,揭開蓋頭一看,衆人大失所望。這容貌,連大奶奶身邊的丫鬟都比她強。
玉熙對這個並不意外:“只要聰明就可以了。”只要大哥想,要多漂亮的尋不上?可要尋個聰慧又堅毅且又得受過良好教育的姑娘,就不是那麼容易的。
紫蘇的觀點跟玉熙不一樣:“姑娘,世子爺納的是貴妾,又不是娶妻,要那麼聰慧做什麼。這貴妾太過聰慧,是害不是福。”
玉熙掃了紫蘇一眼,說道:“娶個有臉蛋沒腦子的,生下的孩子萬一也隨了他生母,到時候沒地找哭去。”賈姨娘的兒子,將來是要繼承國公府的。若是個愚笨不堪的,就算大哥振興了門庭,將來還得落敗。所以,繼承人很重要。
紫蘇呀了一聲,笑道:“還是姑娘聰明。”就賈姨娘的姿色,府邸裡隨便抓一個都比她漂亮。衆人都想不通世子爺爲什麼會娶這麼一個二房。
韓建明娶二房,最難受的就是葉氏了。而且這又跟一般的妾室不同,最爲難的是,葉氏心裡在滴血,面上還得帶着笑張羅。
好在有女兒陪着,看着女兒稚嫩天真的面龐,總算是有一些的安慰。不過等七七睡着了以後,葉氏就坐在椅子上發呆,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掀開了簾子走了進來。
葉氏有所感,轉頭一看,是韓建明。不知道爲什麼,葉氏的眼淚刷刷地往下掉。又感動,也有委屈。
韓建明愣了一下,他跟葉氏成親四年多,見多了葉氏聰慧能幹的一面,還從沒見葉氏哭過。到底不忍心,走過去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別傷心了。”
葉氏聽了這話,反身抱着他,哭得越發傷心了。將丈夫生生地分出去一半,這等於是在挖她的心。
韓建明微微嘆了一口氣,若不是葉氏不能生,他也不會納二房。韓建明不是一個會哄人的,見葉氏哭個不停,也沒說什麼哄人開心的話,只是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將心理的委屈與悲痛都哭出來,葉氏心裡好受了不少。哭完以後,葉氏淨了臉,望着還坐在凳子上的韓建明說道:“夫君,我沒事了,你過去吧,賈妹妹還在等着呢!”丈夫能來這一遭,證明最看重的還是她,葉氏心裡多少有些安慰。
韓建明說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妻子,是要與我共度一生白頭偕老的人,誰也越不過你去,等賈姨娘生了兒子,就記在你名下,給你養。”韓建明因爲自小就見着秋氏被容姨娘欺負,所以當時就下定決心,等他娶妻一定會好好對妻子。哪怕葉氏欺瞞她,又做下一些讓他着惱的事,但到底是他的妻子,他不願意讓葉氏也跟她娘一樣,被一個妾室欺凌到頭上。
葉氏剛止住的眼淚差點又落下了,說道:“有爺這句話,我就是死了也值得。”
韓建明聽了葉氏的話,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不吉利。”韓建明自小就被教導着要振興國公府的門楣,所以他的心思都撲在振興家族的事情上,對女色並不大上心。平日裡連兩個妾室的院子都很少。若不是葉氏不能生,他肯定不會娶什麼二房的。
葉氏點頭道:“好,以後再不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陪着葉氏說了一會話,韓建明就起身去了桂花院了。
華婆子看着葉氏呆呆地站在門口,心裡也是酸酸的,說道:“大奶奶,世子爺心裡也是有你的。”
葉氏擦了眼淚,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有了丈夫這句話,她心裡也安穩了許多。
有的時候,一件小事,一個人,就可以在改變很多事的走向。上輩子柯敏潔之所以能成爲韓建明的二房,並不是通過正常的程序,而是葉氏使了手段,這讓韓建明心裡惱怒萬分,夫妻兩人也出現了裂痕。在這種情況下韓建明又怎麼可能會說出這麼暖心窩的話。後來葉氏跟秋氏對上了,老婆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自己的親孃,再者秋氏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錯都在葉氏這邊。所以,葉氏跟秋氏鬧得越兇,韓建明對她越厭惡,婆婆不滿丈夫討厭,這讓葉氏在府邸裡也是步步爲艱。這也是柯敏潔上輩子能在韓國公混得如魚得水的真正原因。這輩子,葉氏雖然也做了錯事,但也是事出有因,最重要的是沒觸犯到韓建明的底線。
華婆子說道:“大奶奶,該睡了!明日還得一大堆的事要你料理,不睡好哪裡有精神。”
葉氏點了一下頭,就了上牀。看着女兒恬靜的小臉,親了一口,也就睡下了。
華婆子見葉氏睡着了,吹了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