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就在我就快更衣睡覺的時候,他來了,屏退了左右,他冰冷的坐在軟榻上。
許久,他纔開口道:“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皇上秉公處理就可以了。”不待他說完話,我便截過了他的話。
他似乎有些詫異,望着我。
“這···你就這麼相信晟睿?”
我輕笑一下,轉身道:“皇上這是說的什麼話,晟睿是我的兒子,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知子莫若母,他是怎麼樣的人,我這個做孃的又豈會不清楚。”
他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道:“這便好了。”然後轉身離開了煙霞宮。
平安看了看他離去的背影,走到我身邊。
“娘娘,皇上這麼晚了還過來,是晟睿皇子的事情有什麼轉機了嗎?”平安雖然是他的人,但是跟在我身邊多年,也從未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對睿兒也是真的關心,也常常在我心煩的時候來到我身邊爲我解憂。
“不是。”我對着她說道:“你明日去查一查那個證人是哪個宮的?從他入宮至今的消息,一點都不要漏了。”
吩咐了平安要做的事情,我反倒一點睡意都沒有了,窗戶還開着,屋內的燈光照到窗外的一圃木蘭花上,洋洋灑灑,我又想起了南瑾夜。
這一圃木蘭花是他親手爲我種下的,他知道我喜歡木蘭,於是收集了各種木蘭的品種,在煙霞宮裡親自種下了,現在正是開花的好時節,看到木蘭花開得絢爛,心中卻泛起絲絲憂傷。若是他還在,一定不會讓我獨自倚在窗前潸然淚下,一定不會讓我獨自落淚。算算日子,他離開我將近一年的時間了,當時本想隨着他去了,好給他黃泉路上做個伴,他卻緊緊拽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孩子,我知道,他是想讓我爲他活下去,要我爲孩子活下去,所以我苦活至今,每一日每一個夜晚,我都在對他的想念中入睡。
南瑾夜,你真的好狠心。你把所有的責任都堆在了我身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如今的我也好累,也好想休息,好想你在我身邊。
擡首看了看掛在黑幕上的月亮,傳說每一個死去的人,魂魄都會歸到月亮上,那麼南瑾夜,你現在也在月亮裡嗎?是否看得到凡塵中的我?想着想着,淚水不禁溼了衣衫都不知。
第二日,平安出去替我查探消息了,公子莫也來了煙霞宮。
“娘娘金安。”他朝我略躬身行禮,聲音溫潤無波,磁性溫婉。
我虛扶了一下:“王父不必如此多禮。”
待他坐下來了,晟睿也跑了進來,見了公子莫,也忙着行禮。
“參見母后,見過王父。”
我將睿兒拉到我身邊,慈愛的理着他的發跡。
“睿兒先去院子裡玩一會兒,母后有事要跟王父說。”
他看了我一眼,再看看公子莫,最後走了出去。
“你今日可是爲了睿兒的事情來的?”我輕抿了一口茶道。
他將目光轉在我臉上:“是,睿兒是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他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就算他做過,他也不會說謊的,所以,這件事情一定不是他做的。”
“他是我兒子,這個我自然相信他。”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那個證人,修羅使臣就抓住了這個把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不是還有那個小世子嗎?只要他醒了,一切事情都會真相大白。”我說的信心滿滿。
“你以爲修羅使臣真的會等小世子醒來才處理這件事情嗎?”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說的話中之意。
“使臣中的郭絡羅大人是修羅
國內的保守一黨,本就不贊成修羅王對我難過稱臣,此次小世子事發突然,正好給了他一個極好的藉口,只要他一對修羅王添油加醋一點,兩國的友好關係馬上就可以變得尖銳敏感,小世子可是修羅王唯一的嫡子啊。”
聽公子莫這樣一說,我才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竟然還牽扯到了那麼多內情,看來是我想的太單純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郭絡羅大人會藉此機會離間南國與修羅的關係?晟睿會變成兩國關係的一個犧牲品?”我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或許真的是作爲一個母親的心性,每次只要一聽到關於睿兒和念汐的事情,我便會變得手足無措,慌張惶恐。
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給我堅定的肯定。
“你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胡來的,睿兒不會有事的。”
我想了一下,突然問道:“你說這件事情會不會是那個郭絡羅大人爲了阻止兩國的結盟,故意鬧出來的事情?”
他好看的眉心皺起來:“若是這樣的話,小世子就很難醒過來了,而晟睿······”
他沒有接着往下說,我卻已經猜到了後面的結果。
不可能,絕對不可以。我心中更加惶恐。
平安正在這時回來了,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樣子,我知道一定是打探出了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怎麼樣?”我急急站起身來望着平安問道。
平安兩眼精光,馬上道:“娘娘,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娘娘,奴婢去查過了,那個證人進宮之前曾是阮妃的家奴,這件事情會不會與阮妃有關係?”
阮妃?我心中低濃,她與我雖然關係的確不太好,但是這是關係到兩個國家的利益關係的事情,她難道沒有腦子不成,就算要對付我,也不該會選這樣的事情啊。
“你查清楚了嗎?”我再次問她。
“是,奴婢已經查的很清楚了而且在小世子落水的前天晚上,那個證人半夜從阮妃寢宮中偷偷摸摸出來的,還是從窗戶跳出來的呢。要不是那夜值夜的宮人眼尖,還就真的發現不了他了。”
聽了平安的話,我再次迷惑起來。
公子莫則一直沉思着。
“難道······”他想了一會兒,開口想要說話,卻又咽下了要出口的話。
“你想到了什麼?”我忙追問。
他理了一下思緒,道:“這件事情平安能很快查到,皇上也會查到,難道皇上就沒有什麼說法嗎?”他疑惑起來。
是啊,以皇帝的能耐,這件事情恐怕在昨天晚上來煙霞宮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那麼他爲什麼不說呢?我突然醒悟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心裡盤旋,他不會是想要犧牲晟睿吧,絕對不可以。
我馬上起身朝門外走去,也不管還坐在我宮裡的公子莫。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攔住了我的路:“你要去哪裡?”
“見他。”
“不能去。”他馬上阻止了我。
“我不能讓晟睿犧牲,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能讓他出任何事情。”我着急的對他說道。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或許皇上並不是那樣想的。”
我氣憤的看着他:“如果不是那樣想的,爲什麼他到現在還是一點動作都沒有,他明明就是在等那幾個修羅使臣發難,然後讓晟睿去抵罪,小世子時修羅王唯一的嫡子,要是真的以爲是晟睿傷害了小世子,他會如何對晟睿?我想想都心驚,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對我不能。”
他皺起眉頭,看着我說:“你不能衝動,先聽我說完再決定。”
我看他如此堅持,走回了椅子上坐下,聽他說話。
“
阮妃的爹爹如今在朝中獨大,他哥哥更是掌着這京都二十萬精銳騎兵的虎令,皇上現在有意收回虎令,阮家一定是感到自己要失勢了,爲了讓皇上繼續倚重他們阮家,所以鬧了這麼一出,只要到時候修羅王因此翻臉,兩國關係尖銳,皇上就會讓虎令繼續掌在軟家手中,他們是爲了手中的權勢,還有一點就是阮妃本來就與娘娘不和,現在這件事情剛好一箭雙鵰,即打擊了你,同時費去了晟睿皇儲的身份,再者,也讓京都的軍權又回到阮家,此計不可謂不高,不可謂不毒啊!”
平安得回來的消息,他只是稍想了一下,便得到了這樣的結論,難道真的是我念子心切,想的太急了。
“那現在怎麼辦?皇帝會站在我們這邊嗎?”我忙問他,我現在已經大腦一片空白,空有擔心了。
“你放心,皇上一定會幫晟睿的,他現在沉默,只是在等待時機。”
“等待時機?”我疑惑的看着他,不解他的話中之意。
“是的,他在等那聰明人自投羅網,如果他打算犧牲晟睿保全兩國的關係的話,就不會現在還讓晟睿如此自由的活動。”
公子莫說的話很有道理,我倒是想漏了這一點。
看我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他再次出言安慰我:“不用太擔心,無論出什麼事情,皇上一定都會幫你,我也一直會在你身邊,晟睿不會有事。”他的話像定心丸一樣,使我心安了不少,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多謝你了,這些年,一直那麼幫我。”
他看着我,淺笑:“說的什麼話,我說過,會一直守着你,就會一直都在。”
我亦笑了一下,無力的。
我一直期待着轉機的到來,每夜都睡不着。
“娘娘,還是休息吧。”平安勸着我,我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道:“更衣。”
第二日,弄晴送了一架琴給我,說是看我這幾日一直心緒不寧,送來給我解悶,這鳳尾琴是當年太宗皇帝送給她的生日賀禮,她可寶貝着呢。
我撥弄了一下琴絃,音色很正,的確是一把好琴。
我撥弄琴絃,一曲《江南》奏的平靜淡然,平安在一旁聽的如此如醉,竟然連皇帝來了都不知道。
聽見鼓掌的聲音,我才擡首看去,一身月白的袍子,領邊袖口上用金絲銀線繡着九龍在天,淡雅中透着高貴不凡,臉上淡淡的笑着。
“參見皇上。”回過神來的平安忙跪地行禮。
“下去吧。”他朝平安吩咐道,眼睛卻一直看着我。
我沒有起身,徑直坐在琴邊,低頭。
他走到我身前,道:“從沒發現你琴藝如此好。”
我沒有回答,而是又撥弄了琴絃,彈起了一首《紫竹調》。
他靜靜的站在一旁,兩手背在身後,背對着我。
曲調盡,我按下琴絃,結束了。
“剛纔這首,你彈的是什麼?”他轉身看着我,淡淡問着。
“《紫竹調》”我輕言道。
“的確很適合你。”他只是輕輕說道。
我不語,起身走過琴邊,頭有些暈暈的,自從兩年前喝了南瑾夜賜的‘毒酒’以後,我身上的功夫盡數廢除了。
“你怎麼樣?”他及時的扶住了我,擔心的問道。
“沒···沒事。”我勉強撐着從他懷中掙脫。
他緊緊摟着我,將我安在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水給我。
“是哪裡不舒服?”
我喝了一點水,慢慢恢復了一些,目光轉向那處的鳳尾琴。
“日頭太大,曬久了。”我道。
心中哂笑,想不到最後,真正要我命的人,會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