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似水無痕(10)

修羅使臣於晨早到達了京都,皇帝令丞相代爲接待了,晚上是爲使臣的接風宴會。最近宮中的宴會總是很多,從他親征歸來,後宮就從未停歇過,修羅國在他稱帝之前一週都是幫着他的,只是最後登基的修羅王並不是當初相助於他的那個王子,所以急着來示好。

此次修羅使臣中,有一個是修羅王的小世子,年紀與睿兒一般大,這麼小的孩子便作爲誠意的籌碼送來別國,我深深嘆息了一聲。

“此次修羅國的小世子來了,宮中只有晟睿皇子一個小男孩,皇上會不會讓晟睿皇子去陪那個小世子呢?”平安說出了我正在想的事情。

“皇上自會安排,操心那麼多事做什麼。”

平安被我一句話說得開不了口,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說的那麼衝,只是一聽到修羅小世子也來了,我的心便一直都感到不安,甚至覺得心驚肉跳的。

“叫睿兒來見我。”我轉身對平安吩咐道。

不一會兒,平安帶着睿兒來了煙霞宮,看到睿兒的那一刻,我的心纔算稍微平靜了一些。

“參見母后。”

“起來。”我將睿兒扶起來,拉到我身邊。

“皇上今日有讓你去陪修羅國的小世子嗎?”我問道。

他搖着頭:“沒有,聽王父說,那個小世子好像身體不太好,來了京都水土不服,從早上到現在都是躺在使館裡的。”

這麼小的孩子,身體不好,爲何修羅王居然什麼都不顧,硬是將孩子送來了南國,國家利益真的重於一切,我看着門外分外出神。

“母后——母后——”

“啊,什麼?”我收回思緒,睿兒疑惑的看着我,最近我總是經常出神。

“母后,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睿兒去給您叫太醫來看看,最近您總是在跟兒臣講話的時候會突然呆呆的看着別的地方,是哪裡不舒服嗎?”聽着睿兒關心的話語,我欣慰一笑。

“母后沒事。”轉而正色對他說:“若皇上讓你陪着那小世子,你一定要萬事小心謹慎,若是沒有叫你去陪,那你就不要多管任何事情,知道嗎?”

睿兒不解的看着我,但是卻沒能違抗我的話:“是,母后,兒臣知道了。”

睿兒,母后這也是爲你好啊,最近我總是感覺心神不寧,像是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我不得不萬事小心。

宴會上,那個修羅國的小世子也到了,如之前的傳聞一般,像個病秧子,臉色雪白,看上去極其瘦弱。

“母后,那個就是小世子了,身體真的很弱啊。”睿兒附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我看了一眼,點了一下頭。

“記住,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就不要多問,知道嗎?”我再次囑咐他。

“知道了,母后。”

念汐也在弄晴的帶領下來到了宴會上,此時皇帝還沒有來,所有來的宮中嬪妃都要來向我請安。

“參見母后。”

我扶起念汐,她仍舊很瘦弱,臉上卻帶着淺淺的梨渦,可愛極了。

“皇嫂——”弄晴也喚了我一聲,我點頭應了一下,便示意她坐。

她的眼睛在宴會上掃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那個小世子身上,多了一絲疑惑。

“那個小世子看上去身體太孱弱,修羅王怎麼捨得將他送來啊?”她嘆息着說道。

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命運了,無論你願不願意或是能不能做,你都必須做,這個小世子此時眼睛也在四處望着,蒼白的臉上,那雙明亮的

眼睛滴流滴流轉着,若不是因着他身體不好,使得他的臉色不好,他也一定像睿兒一樣,是一個俊逸的孩子。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只是看着人多,覺得稀奇。

睿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世子,臉上有着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沉思。

“睿兒,怎麼了?”我問道。

“母后,我想過去陪陪那個小世子,

他周圍那些人都不理他,他一個人好可憐啊。”我的睿兒總是善良的。

“他身邊有宮人伺候着,你不要過去添亂了。”我不想睿兒參和到其中,只能用其他的辦法阻止他。

“他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皇上駕到——”正在想着,內侍的聲音遠遠傳來,將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場。

所有人都起身恭迎皇上。

“參見皇上。”

明黃色的身影大步走來,衣角煽起一陣清風。

走到龍椅上坐了下來,他才伸出手虛扶一把,道:“平身。”

宴會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我一時也沒看緊了睿兒,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看見他正跟小世子坐在一起,兩個年齡相當的孩子不知在說

些什麼,似乎說的很投機,不時的開心的笑着。

“平安,快去將睿兒叫回來。”我忙對平安道。

平安道:“娘娘,睿兒皇子與那小世子很投緣,你看他們聊的多開心啊,兩個小孩子聊天嬉笑很正常,睿兒皇子很久沒笑的那麼開心了,娘娘您救讓他去吧,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是啊皇嫂,你看他們兩個年級相當,睿兒難得找到一個那麼聊得來的朋友,你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兩個小孩子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弄晴也開口勸我,我不好再多說什麼,看着兩個孩子開心的笑臉,我也沒在多想,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宴會很順利的結束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我也以爲是我神經過敏,想多了,兩個孩子在一起本來就不會出什麼事情的,可是,直到第二天正午,平安匆匆跑進殿內來報告。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晟睿皇子出事了。”

我手中的茶盞一下掉在地上,哐嘡一聲震響了屋內。

“發生了什麼事情?”

“修羅國小世子掉進荷花池裡了,現在昏迷不醒,當時···是晟睿皇子跟在身邊的。”

此話一出,我的心“砰”一下,掉進了萬丈深淵。

“······你說什麼?”許久,我才問出一句話。

“有宮人供出,是晟睿皇子將小世子推進了荷花池的,皇上大發雷霆。”

這怎麼可能,晟睿第一次見小世子時便很喜歡他,與他聊的那麼投緣,怎麼會將他推進荷花池裡呢?睿兒是我親生的孩子,怎麼樣的性格我最清楚不過了,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睿兒這樣做的。

匆匆趕來了朝烈殿,太醫,宮人,使臣聚了一屋子的人,小小的晟睿就跪在大堂之上,使臣像餓狼一般惡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將他食了一般。

我看了一眼睿兒,定了定神才走進去。

“皇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皇帝看了我一眼,臉上憂愁未散,眉心皺成一個“川”字。

“你自己去問晟睿吧。”

我蹲在晟睿的面前,心疼的看着他。

“母后——”見我來了,睿兒委屈的看着我,哭喪着臉,一臉的委屈。

“睿兒,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母后。”

我將他扶起來,他的腿似乎由於跪的時間久了,有些站不穩了。

“今日我本來與小世子在御花園裡玩捉迷藏的,輪到他躲我找了,我站在亭子裡面等他去藏起來,他去了好久都沒聲音,我便去找他了,最後在我荷花池裡找到了他,我大聲的找人來救他,小世子救上來以後,就有宮人指着我說,說我兇狠,想要謀殺小世子,於是便把我帶到了這裡,小世子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也沒有人知道是誰推了他,可是母后,真的不是我推他的,我們是好朋友,我怎麼會推他呢?母后一定要相信我。”他說着說着眼淚都掉出來了。

我將他臉上的淚痕擦乾。

“男兒有了不輕彈,母后相信睿兒不是那樣兇狠的人。”

“母后——”晟睿撲到我懷裡,緊緊抱着我,像是終於找到了安全感。

“睿兒,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不是你推的小世子,所以皇上對你有合理的懷疑,但是母后相信自己的兒子一定不會那樣做,在事情沒有查清楚

之前,睿兒一定要保持鎮定,母后會想辦法救你的。”

我放下了睿兒,起身對着皇帝道:“現在有什麼證據說明是睿兒推了小世子的嗎?”

他看了我一眼,道:“有宮人指證。”

“那指證的宮人現在何處?”

還沒待他回答我,修羅使臣就走了過來,非常不客氣的道:“現在證據確鑿,娘娘還想爲自己的兒子開罪嗎?這南國的律法如此不公,如何讓我們一衆使臣信服?如果皇上不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交代的話,我們一定會馬上上報我王,小世子是王上正妃所生的世子,如果有個什麼閃失,這將是兩國的不幸啊。”他說的義憤填膺,言之鑿鑿。

我道:“使臣大人說的話的確有道理,真兇是該嚴懲,但是如果因此草率行事願望了他人,尤其晟睿也是目前南國唯一的皇子,如果稍微處置不妥當的話,我想使臣大人回去也難交差,不是嗎?”

“你——”使臣被我說的開不了口,只能瞪着眼睛瞪我。

我轉而一笑,道:“單憑一個小小宮人的一人之詞就斷定是晟睿推了小世子不免太草率了些。”

“不知娘娘可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眼見爲實’,既然有人親眼看到小世子時被晟睿皇子推進荷花池的,難道還不夠證據嗎?”

“哀家想問使臣大人一句話,你是否會無故將你身邊這位大人推入水中?”

他看了我一眼,很不解。

“當然不會。”

我淡笑道:“那便是了,你與你身邊這位大人之前並不認識,如果沒有什麼原因的話,你也不會推他,這個道理是顯而易見的,在大人心中都是這個道理,那麼在小孩子心中也就更加不會了,晟睿與小世子可以說是一見如故,兩個孩子很投緣,很有話題聊天,更是在一起玩遊戲,他們都把彼此當成了最好的朋友,他們之間又怎麼會有多大的怨恨呢?陌生人尚且不會將自己的朋友推到,更何況他們還是朋友,從這一點上至少可以說明晟睿沒有動機。再者,當時晟睿與小世子時在玩捉迷藏,小世子躲藏,晟睿是負責找人,兩個人的一躲一藏,根本就不可能同時在荷花池邊出現,作案時間也不吻合,單憑一個工人的證詞就想判定晟睿的罪,使臣大人是否太心急了?”

使臣被我的話說的無法開口,最後他道:“無論如何,一定要給我們一個合理的交代,否則,我們王上不會輕易放過的。”

將睿兒帶回了煙霞宮,平安爲他洗漱了一番,吃了一些東西,心情纔算穩定了下來。

“母后,你說小世子什麼時候纔會醒啊?”他還是仍舊在擔心那個小世子,儘管是那個小世子給他帶來了無妄的災難,他最關心的卻還是朋友,我爲他驕傲,這樣的心胸氣概的確像他的父皇了。

“太醫已經看過了,他總會醒來的,只要他醒來,就可以還你的清白了。”我安慰着他。

他擡起眼睛看着我,墨黑的眼眸明亮似星眸:“母后,在昭陽殿裡你把那個使臣大人說得一愣一愣的,我看他都完全還沒反應過來呢,母后真厲害。”

我摸着他的臉,笑道:“這孩子,現在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逗母后開心。”

他也笑了:“母后不用擔心我相信小世子一定會很快醒來的,只要小世子醒了,就可以知道是誰推他下水的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幫他報仇。”

我理了理思緒,問他:“睿兒,你們玩捉迷藏的時候,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

他想了一下,道:“還真有那麼一個人,就是指證我說我推小世子下水的那個人,出事的時候他也在現場的。”

“你他現在在哪裡?”

他搖頭:“皇上將他收入監獄裡面去了,說要留着當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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