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我不解的望着他,“不是…幻境麼?”
離淵道:“幻心鏡的效果便是將人內心的最是渴求亦或是最爲恐懼之物釋放,產生幻境。”
離淵…內心的渴求與恐懼?上古戰神,離淵帝君,身居神邸幾十萬年,清冷淡漠如他,又怎會有不可得的渴求?
是恐懼麼?
那他會有何恐懼?
我怔怔的望着離淵,直覺不能問,可話卻不受控制般從口中清晰吐出,“離淵,你的恐懼…是什麼?”
能讓離淵深陷的恐懼…仙界混亂…還是六界動盪?
我定定的看着離淵,他眸光愈發深邃晦暗,瞧着我時眼底情緒翻涌,半晌,終是漸漸平息…他低嘆一聲,撇過了腦袋,默然無聲。
離淵…不願和我說,想到這一層,我眸光不由一黯,情緒低落了下來,臉上卻扯了抹笑,不着痕跡的將那問話掩蓋了過去,“帝君,那幻境真有那麼厲害麼?”
“唔…”離淵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吾一時未察,被妖王困住,傷了心脈,是…璇璣趕來相助。”
離淵眸光幽幽,神色似有…懷念?我看的分明,那眼底浮上來的是迷離沉醉,雖只有淡淡光芒。
他…在思念璇璣麼?我目光微垂,怎麼辦,我好像有點傷心了。
原來…他一直不願說,是因爲璇璣。
眼底閃過一絲痛色,明知不該如此猜想,可我就是忍不住。
他們之間有幾千年的師徒情誼,離淵待她始終是不同的…可也僅僅是師徒而已啊…會是這樣麼?
我目光迷茫的盯着離淵玄色長袍,其實,他們已經不是師徒了,不是麼?
璇璣如今是魔界中人,與仙界無一絲關聯了,若是離淵…若是離淵真有此想法,六界又有何人能阻擋得了他們?
“蒂蕪…蒂蕪?!”
“嗯…啊?帝…帝君…”我怔楞擡眸,望入他清澈眼眸之中。
他眸底有淺淺笑意,聲音冷清卻溫和:“在想什麼呢?”
我緩緩搖頭,無力勾了脣角,聲音卻極力顯示出歡快,“沒什麼…”
離淵目光微黯,直直盯着我,嗓音淡淡,“是麼?”
我忽而不敢直視他目光,倉皇見撇過了腦袋,轉移了話題,“帝君,小白呢?”
語氣似是有些生硬,我不由懊惱,離淵會察覺麼…他會不會追問?
離淵默然凝視我片刻,終是微嘆,沒有深究。
他輕聲道:“仍在後山。”
“那帝君去洪荒的話,可以帶上我麼?”
“古界兇險…”
“有帝君在,我不怕的。”
我上前一步,抱住離淵胳膊,仰首望着他,眼中滿是崇敬與依賴。
離淵沒轍,無奈搖頭,“…不許胡來。”
我鄭重點頭,“絕對聽話!”
離淵頷首,“那便走吧。”
這麼快?!
忽而狂風呼嘯迎面而來,我呼吸一促,不由抱緊了離淵胳膊,緊閉了眼。
片刻之後…便落入了一個溫暖懷抱,擋住了呼嘯而來的狂風,頓時壓力驟減,我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眼前出了離淵玄色衣袍,便是白茫茫一片,四周空氣壓抑且沉肅。
我微張了脣,卻覺得喉嚨有些堵塞,半晌才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不完整的話,“這是…”
“古界邊緣。”
離淵嗓音淡淡,氣息沉穩,絲毫未受影響。
我擡眸望着他,指了指了自己喉嚨,神色有些委屈。
離淵眸底染了幾許笑意,“結界紊亂,混沌之力溢出環繞在古界周遭,受混沌之力壓迫,尋常仙人根本靠近不得。”
混沌之力?那豈不是最原始的混沌未開之時的力量?父神開天闢地時遺留的洪荒古界…原來竟封印了混沌之氣力?
“好…厲…害…”
不過是溢出的絲絲混沌之力,便能將我周身靈力壓迫至如此境界,那古界裡面…又是何等場面?
那甘願入了洪荒古界中的魔君胥傾,如今又是個什麼情形?他…還活着麼?
離淵周身仙力凝聚,圓弧屏障帶了淡金色光芒將我籠罩其中,縈繞在四周的壓力驟減,呼吸瞬時順暢了。
離淵執了我的手,緩緩往前走着,
忽而身後傳來異動,離淵握着我的手一緊,微微側身,將我護在懷裡,眸光看向聲源處。
迷濛混沌之氣中,兩道身影若隱若現緩緩而來。
姿態高華的帝姬,一襲紅色長裙,裙裾拖曳於地,纖細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遠山黛眉淡淡堪入畫卷,菱脣微抿似是櫻花。立於她身側的女子面容清絕,冰藍色長髮直至腳踝,清冷的眸中不帶一絲情緒,茫然而空洞。
望着愈發靠近的苓歌,我揚了脣角,聲音清澈,“苓歌!”
苓歌瞧見了我,神色明顯一愣,隨即瞥向我身側的離淵,鳳眸中帶了點點戒備,她揮了袖擺,行禮道:“見過離淵帝君。”
離淵微不可見的頷首,“帝姬。”
“師…”璇璣開口,忽而眸光微閃,改口道:“見過離淵帝君。”
“嗯。”離淵神嗓音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微微擡眸,便見他面容清淺,眸光如常,未有任何異樣。
是我想太多了麼?離淵…對璇璣…並沒有男女之情,那爲何在大殿中提及璇璣之時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蒂蕪,你怎的來了這兒?”苓歌步伐緩緩,朝我走近。
我笑了一笑,“隨帝君而來,那…你呢?是爲了…”
我微頓,話中之意她會明白的。
“結界似有不穩,我想來…看看…”
苓歌目光落在空茫的混沌之氣之中,語氣幽幽,帶了哀涼與期望。
“離淵帝君是來穩固封印的麼?”苓歌回眸,看着離淵,幽然鳳眸中異樣情緒起伏。
“帝姬應當明白,洪荒古界中存在着太多令六界生變的異數,離淵不能冒險。”
苓歌神色一滯,微斂了高傲的眼眸,語氣含了絲絲懇求,“能…再等等麼?”
離淵沉默了,握着我的手緊了又緊,微微側目,望向了無盡虛空,如畫的眉目蹙起…
“我能感覺到的…他就快回來了,很快了…”
苓歌絕美的容顏之上綻放了一抹欣然的笑,眼底卻潛藏了無盡苦澀,黯淡無光。
她勾着脣角,定定的望着我,笑意哀婉,我心忽而一痛,看着她那風華絕代的面容,我卻只覺得孤寂悲涼,在這一剎那,仿若又回到了初見之時,她就站在我眼前,卻似是隔我千萬裡遠,眼眸深處滿是淒寒絕望。
我紅了眼眶,聲音微啞,“苓歌…”
苓歌笑着,微微擡眸,目光凝視着虛空,眼底似有晶瑩閃爍,“蒂蕪,他快回來了…”
我垂着腦袋盯着腳下,心底百般糾結,苓歌話中之意…我明白,可是…離淵會聽我的麼?
腦中迴盪着苓歌哀傷的面容,那般高傲的帝姬,她在懇求我…
我緊閉了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眸之時,眼底滿是堅決。
我拉了拉離淵的袖擺,離淵微垂了眸子,看着我。
我擡眸懇切的望着他,“離淵…洪荒古界的封印還能撐多久?”
離淵神色淡淡,“只要不受外力干擾,封印永存。”
是父神的設下的封印麼?所以才能永存…
“那…如果魔君從洪荒出來,會破壞封印麼?”
離淵眸光深邃了些許,他淡淡啓脣,道:“不知。”
不知?我心驟然一頓,微微側目,看向苓歌,六界安危與夫君…苓歌,你怎麼選呢?
苓歌亦是微楞,她垂下了眼眸,低低一笑,笑聲蒼涼,“我等這一日,等了兩千年了…呵呵…”
我忽而不忍再看她神色,苓歌雖行事乖張,卻不是善惡不分之人,六界與魔君…孰輕孰重,她應當能明白…
可是啊…明白是一回事,選擇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換做是我,在六界於離淵之間做出選擇,我會如何選呢?
我仰首,默然盯着離淵側臉,心口不可抑制的悸動蔓延,我微勾了脣角,六界啊…六界與我何干呢?
六界從不曾給予我所想所求,我爲何又要考慮衆生?
可是…那些都是無辜的生命,我能默然看着他們因我的私慾而死麼?
“帝君。”一直沉默的璇璣忽而開口,“魔君便是從洪荒出世,帝君應當是知道的吧?”
離淵微蹙着眉,緩緩點頭。
我卻是驚愣了,魔君…是從洪荒出來的?!他…他…怎麼會?我緊鎖着眉頭,怔怔望着離淵。
難怪…當初離淵說的是,自願回洪荒古界,那個‘回’字,我一度捉摸不透,卻原來是此意,他本就是從洪荒出來的麼?
怎麼可能?我望着旋繞在周身的混沌之力,那來自遠古的洪荒氣息,將我壓迫的無法言語的力量,魔君是如何活下去的?
我腦袋愈發混亂了,似是一團亂麻,理也理不出頭緒。
“魔君既然能出來一次,便能出來第二次,帝君…可否緩上幾日?”
璇璣面無表情的臉難得露出了情緒,懇切的神色…那般真切。
我望着離淵,緊緊盯着他,不願放過他臉上一絲情緒。
離淵沉吟了片刻,看了眼苓歌,輕嘆一聲,“三日之後,吾會再來。”
果然…璇璣一開口,他便退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