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玘玥神色一滯,她來的晚,並不知曉離淵向天後介紹我的那一席話,只看到了離淵朝我舉杯那一段,而我又坐於下首,她自是以爲我不過是普通下仙,遂也不會給我好臉色。
“帝君,我們走吧。”見她呆愣,我朝離淵眨眨眼,離淵微微頷首,招來祥雲。
“離淵帝君!”軒轅玘玥忽然大喊。
離淵蹙眉,回首,道:“帝姬還有何事?”
“我……”軒轅玘玥氣的眼眶都紅了,瑩然欲泣,纖細的身軀在空曠的天門旁顫抖着,雙眸含着期盼又不捨的光芒望着離淵,欲語還休。
我黑了臉,悄悄挪了步子,不着痕跡的擋在軒轅玘玥與離淵之間,道:“帝姬可是冷了?抖的這麼厲害,出門之前怎的不多穿些衣服呢?”
“你!”軒轅玘玥捏起手指,氣憤的指着我,許是在仙界意氣風發慣了,從未受過此等待遇,眸光兇狠卻說不出反駁之語。
我目光真誠,擡眸望了離淵一眼,不解問道:“帝姬生氣了,我說出話了麼?”
離淵難得目光如此溫柔,低頭看着我時就好像一汪春水微波粼粼,夾雜了一絲笑意,“蒂蕪沒錯。”
聞言,我抿嘴一笑,重重點頭,眸光天真爛漫好似個被誇讚的孩子。
“告辭。”
離淵朝軒轅玘玥微微頷首,遂與我一同離去,我偷偷回眸,軒轅玘玥氣的臉都歪了,目光狠厲的盯着我,我咧嘴一笑,得意洋洋的朝她挑眉,讓你剛纔氣我來着。
站在祥雲之上,拉着離淵衣袖,回首,軒轅玘玥的身形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雖然還是有些氣悶,離淵竟然揹着我與其他女仙勾勾搭搭!但這不過是軒轅玘玥一廂情願,離淵……他只是不知如何拒絕。
想當初即使面對我這樣一個修爲低下的小仙,也未曾拂開我的手,給予我難堪,明明不耐,卻依然等着我鬆手之後才離去。其實,他的內心是最柔軟的吧,只是包裹在清冷的外形中,旁人輕易無法察覺。
當然,我希望,他們永遠都無法察覺到離淵的溫柔。
只是,心懷慈悲的他,究竟有何事能牽動他的心緒?是瓊華?亦或是天下?會不會,有一日,我能成爲你慈悲之外的特殊?若是拂幽,那個許諾我生生世世的拂幽,會不會將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離淵,你是拂幽麼?
那個臉皮厚如城牆的拂幽吶…我抿着嘴,忽而憶起那一幕,明明人都已經找上門來了,卻依舊笑容自若與我閒談…撒嬌說餓了想吃糖醋鯉魚…
“拂幽公子!拂幽公子!”
門外衆嬌嬌女鍥而不捨的敲門呼喊,已經半個時辰了,未曾停歇。我黑着臉,站在院子裡,望着拂幽,等待他解釋。
他卻滿臉無辜,“阿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好啊,不說是吧?我冷笑一聲,走至門口,剛要開門,便被拉住了,拂幽笑容燦爛道:“阿蕪你要出去?”
“我不出去。”我咧嘴,露出白牙陰森森的笑:“我就放人進來,省的她們折磨我這扇門,我看着心疼。”
“阿蕪,你竟然心疼門都不心疼我!”
“哦?你哪需要我心疼了?都可以出去捏花惹草了,現在人找上門來了,你不準備解釋一下麼?”
“阿蕪,我心口疼。”
拂幽捂着胸口,眉頭緊鎖,好看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我冷哼一聲,這種小把戲都看膩了,既然不說實話那就別怪我開門了。
見我又要開門,拂幽急忙拉住我手腕,無奈道:“好了,好了,我說便是了,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竟然還嫌我?我瞪着他,今天若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定不會如此輕易的饒了這廝!
“前些日子,你不是與我說銀子不夠用了麼?”拂幽臉貌似染上了一層緋色,“我便想着怎麼去賺些銀子,便出門了一趟。”
“那這些人怎麼回事?”不用開門我也能知曉,外面裡三圈外三圈圍着的嬌嬌門,一臉望眼欲穿的表情,盯着緊閉的門扉。
“我也不知道,我不過是幫一個店家看了一下店,他付了我幾兩銀子,僅此而已。”拂幽笑的隨意,我看的出來,他沒撒謊。
那店家估計也是會賺錢的,見拂幽生的如此好看又不通世事,便讓他看店,順便招攬生意,這廝定是懵懵懂懂便被人給賣了,還幫着人數錢,這廝也就只知道欺負我!蹙着眉,狠狠的睨了他一眼,“你進去。”
“嗯?”
“不進去難道等着那些人衝進來將我好不容易養的好了些身子再弄傷?”說罷不待拂幽如何反應便轉過了身,臉有點燙,隱約間似是聽到了拂幽輕笑的聲音,我惱羞成怒,狠狠回頭,卻不見他身形。
鬆了口氣,深呼吸,打開大門,插着腰,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擋在門口,大聲吼道:“敲魂吶敲!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那些人等了許久,沒想到出來開門的會是個女子,還是個看起來如此兇悍的女子。
“…那個…姑娘,請問拂幽公子在麼?”一身着淺綠色輕衫的女子絞着手帕,含羞帶怯的問道。
我橫眉,冷聲道:“什麼拂幽公子,不認識!”
“怎麼可能不認識,你是不是將拂幽公子藏起來了!”
中間不知識誰吼了一聲,我怒視過去,那人在我滿含怒氣的目光下訕訕低頭,不再言語。
“這是我家,你們別再來了,否則…小心我對你們不客氣!”我黑着臉,倒豎着眉,這些小姑娘許是沒見過我如此兇悍的女子,一時愣住了,小聲的交頭接耳,卻不敢反駁我的話。
“可是…拂幽公子說他家便在這邊…”那位身着綠色輕衫的姑娘鼓起勇氣,小聲囁嚅了一句。
好你個拂幽,待會兒再找你算賬!我咬着牙,若那廝在我眼前,看我不敲破他的腦袋。
“說了不認識什麼拂幽公子,你們找錯地方了!再不走我真不客氣了!”手伸向門後,靈力浮動,一把掃帚出現在手掌間,我將它擱置在身側,怒視着這一羣嬌嬌女。
“你…你這女子好生兇悍!”
那綠衣女子似是被我嚇着了,眼淚盈眶的好不可憐的模樣,可惜我蒂蕪不是公子哥,自然不會憐香惜玉,可惜瞭如花似玉的可人兒。
我冷着臉,嗤笑一聲:“你們結羣扎堆的來敲我家的門,打擾我休憩,竟然還指責我兇悍?這是何道理?既然如此,需不需要我明日趕着時辰去你們家門口敲着門,一邊喊着拂幽公子一邊斥責你們招待不週?”
衆人沉默了,更有臉皮薄的臉紅脖子粗的低着頭,不敢與我對視,若是我這般做的話,這些個姑娘家家的名聲怕也是差不多了…
想我蒂蕪活了好幾萬歲了,若連幾個凡間女子都打發不了,豈不是辱沒了我不周山妖精的名聲?
見她們不再多言,我“砰”的一聲關了門,轉身,拂幽搖着紙扇,笑意盈盈望着我,眸光澄亮。
我現在肚子裡還憋着氣呢,不想理他,便越過他徑直往裡屋走去。
“阿蕪…”拂幽跟在我身側,慵懶的腔調帶了絲戲謔。
我當做沒聽見,那廝卻鍥而不捨的一直叫喚着我的名字。
“阿蕪…”
“阿蕪?”
“阿蕪…”
拉長着聲調,總讓我聽着似是纏綿悱惻的呢喃,一聲比一聲膩人。
“喊魂吶!”實在受不了了,我回頭怒吼道。
拂幽微抿着嘴,澄亮的眸子中染上一層灰暗,委屈的看着我。
我…可惱的又心軟了,放軟了聲音:“怎麼了?”
“…我餓了。”他目光灼灼望着我。
我無奈撫額,仰首望天,當初到底是什麼鬼迷了心竅?竟然將這麼個禍害給招了回來?
自從救了他之後,便被賴上了,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嫌棄酒樓飯菜不好吃,便趕着緊兒的學做飯,餵養這廝矜貴的不得了的胃,起初是爲了將他的傷給養好,如今…呢?連我自己都不知爲何。
“想吃出去吃。”我語氣不善。
“不,就想吃阿蕪做的糖醋鯉魚,阿蕪…”
他拉着我衣袖,不讓我走,無論我怎麼使勁兒甩都甩不掉,就跟快牛皮糖似的。
“拂幽!放開!”
我怒道。
“不放!阿蕪…阿蕪…”這麼大個人了,竟然學隔壁王阿婆家的小孫子撒嬌?簡直…簡直是太不要臉了!
我氣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怒氣衝衝的瞪着他狀若無辜實則狡詐的臉,撫額長嘆一聲…罷了罷了,誰讓我蒂蕪就吃這一招呢?不然也不會被王阿婆家的小胖子將口袋裡的零嘴都給弄他肚子裡去了。
“等着。”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還未走至廚房,便聽得拂幽放肆的笑聲從院子裡傳來,我微抿着脣,揚起一絲淺笑,其實被這麼賴着,感覺還不錯……
可爲何最後還是要離開呢?若是厭倦了,可以與我說,若是反悔許我諾言,也可以與我說,爲何要選擇不吭一聲的將我遺棄?
我凝視着眼前之人的背影,是記憶中拂幽的身形吶…離淵帝君,你能給我答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