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漸趨荒蕪,腦中混混沌沌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眼眸半睜着望向虛空,渙散無焦距,我不知自己看到了什麼,好像什麼都沒有,又好像什麼都有,喉嚨乾澀疼痛,舔了舔脣角,起皮而乾燥…手腕腳踝疼痛到麻木,我已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
從未知曉時日,直覺過了許久,久到空寂與孤獨漸漸吞噬了我的心,而如今,我已不期盼能出去,只是…在想啊…
爲什麼神仙不能餓死、渴死呢?要是我死了的話,魂魄是去到地府…還是繼續留在這兒?聽說魂飛魄散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如果我能魂飛魄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
爲何還不沉睡呢?蒂蕪…你還在期盼些什麼?強撐也沒任何意義…還不如入睡…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和我說,睡吧蒂蕪…入睡是排解寂寞最好的良藥,幾萬年時光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麼?
只要睡着了,什麼都沒了…
疲倦的眼眸倔強的睜着,卻也只能睜開一條縫而已,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太疲倦了,撐不住了…
離淵,我等不到你來了。
精神稍稍鬆懈,睏倦之感便立即侵襲而來,渾身乏力的我緩緩閉上了眼睛,這是沉睡的徵兆。
……
“蒂蕪,蒂蕪…”
清冷的聲音,帶着滿滿的疼惜,在我耳畔響起。
是誰在說話?我聽到聲音了。
“蒂蕪?你能聽見麼?”
鼻翼間滿是清幽冷香,是我喜愛的味道,我神色一鬆,睡的更是舒適。
“蒂蕪?!蒂蕪!醒醒!”
鎖鏈碎裂的聲音,有人在搖晃我的身體,微涼的柔軟之物在我額間、眼瞼、脣角輕觸着,讓我有種備受疼惜的感覺,我想睜眼看看…努力的掙脫將我捆綁的疲倦之感,卻始終未果…
我實在是太累了。
恍惚間,我似是嚶嚀了一聲,“讓…我…睡…一…會…”
周圍再次寂靜了,就在我以爲適才那是我的錯覺之時,身體驟然被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滿滿都是讓我安心的氣息。
然安逸的氛圍並未持續多久,刺鼻的血腥味在我鼻翼間徘徊,心底忽而生了驚慌,我強自掙扎,耳畔是刀劍相觸的‘鏗鏘’之音,伴隨着令我憎惡的妖氣。
手猛地一顫,我睜開了眼,忽而一陣血霧在我眼前綻放,血滴灑在了我臉上,濡溼而具有甜腥味。
我想伸手抹掉臉上的痕跡,卻發覺根本做不到,我的手…麻木的好似不是我自己的,適才那只是身體條件性的反應,現在清醒了,卻無法使喚四肢。
眼眸微擡,便觸及一雙如墨的清冷眸子,深邃中含了淡淡欣喜,他的眉目,如詩似畫,他臉頰的輪廓,精美絕倫,如水般清淡的薄脣染了抹嫣紅,微微抿着似有淺淺的弧度。
“離…淵…”
我輕啓了脣,說出的音調沙啞似砂礫摩挲,聲若蚊訥聽不真切,喉嚨因開口而疼的我直皺眉,連吞嚥的動作都做不到。
離淵眼底閃過疼惜之色,他伸手,指腹輕柔在我臉頰撫過,清冷的聲音滿是柔和,“不怕,睡吧。”
看到他嘴角的血跡,我心底一凜,哪還有半點睡覺的心思,眼光四顧,便見離淵周身散發着淡淡金光,將我們籠罩在其中,而四周均是血紅色的濃霧,似是有生命般翻滾蠕動着,朝金光噴涌而來,‘滋滋’作響。
這是什麼東西?我怔怔然望着這血紅色的天地,心底隱有不安。
手指微動,捏住了離淵衣角,仰首望了離淵,眼底滿是擔憂,“離…淵…”
離淵朝我寬慰一笑,“無礙,不怕。”
離淵話音未落,便聽得狂傲而興奮的笑聲從前方傳來,“哈哈哈…離淵帝君,你是有多大的信心能從本妖王這血煞陣中逃出去?”
血煞陣?!
我眼眸一凝,死死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腦中清明瞭許多,便也聽出來了,那是百里骰翝的聲音!
恨意在我眼底凝聚,此刻,我恨不得將百里骰翝生吞活剝。
許是我神色太過猙獰,離淵略帶擔憂的目光看向我,伸手在我後背輕撫着,“別怕,吾在。”
我埋首離淵懷裡,只恨我現在說不出話,不然我定會將百里骰翝罵個狗血淋頭!那個奸險小人,反覆無常的變態,千萬別給我機會接近莘茉,不然我一定會將莘茉拐跑,順便給她灌輸點東西...
絕對要讓百里骰翝後悔將我囚禁在那麼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妖王,你這是在將你的妖界帶上覆滅之路。”離淵微擡了視線,淡淡開口,平和的語調卻暗含了無盡殺意。
“哈哈…是麼?本妖王現在才發覺,原來…”百里骰翝微勾了脣角,周身是毫不退讓的嗜血氣息,“離淵帝君,也愛逞口舌之利?”
離淵默然凝視着他,眸光陡然深邃,一柄泛着金光的長劍憑空出現,從金色光圈中衝出,直朝百里骰翝而去。
百里骰翝神色一緊,眼底滿是凝重之色,他雙手合十,口中兀自唸叨着什麼,忽而他將手舉直,往後一伸,彎腰垂了腦袋,凶煞邪異的氣息從他周身散發,離淵仙力幻化的長劍遭到重重血霧的阻撓,拖延了片刻才至百里骰翝身前。
百里骰翝便在這拖延的片刻之內,從背脊骨中緩緩抽出了一柄泛着黑色凶煞之氣的長劍,他額頭冷汗涔涔,緊咬着牙額角青筋暴起,妖異的眸底血色蔓延,甚至瀰漫了整個眼眶,詭異的紋路自背脊朝脖子攀爬,不過片刻便爬滿了半張臉,而那柄長劍也終於露出了全貌。
長劍三尺有餘,劍柄乃是純黑玄鐵,寒光陣陣的劍身之上雕刻了詭異的紋路,與百里骰翝臉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只是更爲凶煞狠厲。
百里骰翝拔出兇劍之時,離淵的仙劍在那一剎到達,兩劍相觸,龐大的氣息碰撞在了一起,直將血霧衝散,‘砰’的一聲,仙劍回了離淵身側,飛旋環繞。
而百里骰翝執着兇劍,猛然後退,鮮血自他口中噴出,被瞬間籠罩而來的血霧給吞噬的乾乾淨淨,若不是他驟然慘白的臉色,甚至看不出他曾吐過血…嘴角都不曾有半點血跡。
“好!好!不愧是離淵帝君,叱吒六界幾十萬年的上神,果然是厲害…哈哈…”
百里骰翝仰首大笑,血紅色的眼眶**出了濃烈的不甘與憤恨之色,他死死盯着離淵,口中唸唸有詞,手中兇劍光芒再次大盛。
離淵微啓了脣,只一字,“去!”
仙劍立即衝入了血霧之中,此次不曾被濃霧阻礙片刻,不過眨眼睛,便到了百里骰翝眼前,直朝他額間襲去,百里骰翝睜着眼,嘴角忽而勾起,眼眸裡是濃濃的不屑之色。
他揚手,兇劍戾鳴出聲,凶煞氣息瞬間暴漲,以百里骰翝爲中心,黑色氣息蔓延了開來,即便是血霧依舊退避三裡,不願與之接觸。
我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眼見着仙劍與那兇劍相觸,對抗不過三個來回,‘砰’的一聲,仙劍碎裂了開來,細碎的金光似是星辰閃爍,在我眼底微漾。
我瞳孔一縮,立即看向離淵,離淵微蹙了眉,神色未有任何異樣,可是他抱着我的手卻緊了緊,我瞥見了他眼底的那一抹隱忍之色,開口道:“去吧…別…管…我…”
離淵低頭,眼眸帶了責備之色,“別說話。”
我搖着腦袋,抓着他的衣襟,眼底滿是懇切,“離…淵,去,不然…我們…都…不能…走…離淵!咳咳…”
離淵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他將我緩緩放下,只用一手摟住我腰,右手中再次用仙力幻化了一把長劍。
“離淵!”我掙扎着,想掙脫他的懷抱,可離淵卻抱的更緊了。
“蒂蕪,吾不會棄你。”離淵垂眸,定定望着我,眼底的深情寵溺直將我溺斃。
我眼圈一紅,淚水在眼底打轉,如鯁在喉。
望了他溫和的眼眸,我緩緩開口,“那好,不論生死,不棄不離。”
離淵淡淡一笑,如畫的眉目似是春風拂柳,微波盪漾間,映在我眼底仿若滿園春色分外撩人。
離淵扭頭,望着百里骰翝,手中長劍直指他眉心,仙力在他周身凝聚,他環抱着我腰身,飛身而去,長劍攜了迫人氣勢襲向百里骰翝。
百里骰翝面色沉肅,緩緩吸了口氣,兇劍自豎向橫,他自己凌空轉了一週,腳尖點地,劍鋒順着身體的扭轉轉了方向,人如劍,劍似人,他整個人似是融入了兇劍之中一般,蓬勃的凶煞之氣凝結在了劍尖,呈一點之勢,陣仗雖不似先前宏大,可氣勢卻更甚。
離淵眼眸冷凝,低喝了一聲,仙劍金光大盛,劍身爭鳴,宛若龍吟虎嘯。
金光與黑氣相觸,緊緊擠壓,此消彼長,強烈的威壓似是在我心口上放了一塊巨石,堵的我呼吸不順,腦袋裡似是千萬只螞蟻在啃噬,我緊閉着眼,咬着脣,劇痛讓我身體顫慄不已。
我感覺喉嚨一甜,血腥味衝上了口中,我緊閉着眼,復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