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過冬爺的手腕盯着錶盤,想把月光出現在會稽山的時刻演算出來。我心裡特後悔上學那會兒怎麼沒混個課代表噹噹,我記得高中地理專門有一個章節在解釋月相的變化呢!
高中時代的學科又多又雜,當時覺得那些完全是教育部在爲難我們,現在實際應用起來,我才知道在保密人的隊伍裡,那會兒積累的知識是多麼的重要!如果我在休學前就成爲了學霸,那現在無論是天文地理還是什麼光學拋物線的,我就能頂替半個眼鏡兄了!
陰曆十五十六,滿月是通宵可見的,它會和太陽交替着出現在天空。那麼它們的運行軌跡就應該是:太陽西沉、月亮東昇、月亮西沉、太陽東昇。
現在太陽在好幾個時辰前就西沉了,月亮已經從東方升起,根據冬爺指南針上的方向,我可以推算出來:上半夜,滿月會出現在東方天空和那條小河的另一端,要等到中後夜,它開始移動向西邊移動,當到達了會稽山方位的時候,我們這裡纔有可能透過來一絲月光。
從錶盤上的指針來看,現在距離昨夜能夠出現圓月、燈火、紫煙那個景象的時間,還剩下兩個小時!
我們能在這麼緊迫的時間裡,找到姒澗瀾可能會現身的地方嗎?
冬爺看了看四面八方閃閃爍爍的橙黃色光點,狠狠的吸了一口略有些受潮的香菸,命令道:“走起!不管怎麼着,原地等,百分之百是沒進展的,就算是海市蜃樓,這山上也總得有幾個實際存在的破燈本源纔是!就算今晚趕不上老三了,也得到姒家去,等他回來咱們才能第一個遇到他!”
他抓過耗子哥手中的電筒,開到了強光,朝着懸崖上方照射了一下——
經過這道光芒的干涉,周圍橙黃光點可就黯然失色了,如果是真正的燈光,可不會因此而自動調節亮度。
我們全都掏出了揹包中的手電來,腰間繫着繩索,開始直線向上方攀爬——
高處樹木少,月光會比較充足,而且橙黃色的海市蜃樓只在同一個方向出現,懸崖之下不可能有燈火,所以能夠映照在那個懸空角度的燈光只可能處在上方了。
這邊的路徑完全沒有被開闢過的跡象,又陡又滑,不知道爲什麼,好像這裡的碎石特別多,稍微一活動就“叮叮噹噹”一陣子脆響,垂直朝上必須得小心再小心。
我正想着怎麼才能把手電別在衣服上,好空出兩隻手來攀爬呢,突然聽到“噠噠”一陣奇特的小幅度高頻率腳步聲,然後一道黑影就躥到了我旁邊來了!
我嚇的猛一拉扯繩子,怪人在後面眼疾手快的護了我一下,那個影子算是蹭到了他的肩膀,然後一個跳躍衝到了最前方的耗子哥跟前!
從這個動作來判斷,我就知道那是個身手特別矯健的大傢伙!當它掠過我們身邊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放置了很久的那種老毛毯。
耗子哥也“我操”一聲趕忙往旁邊兒躲,小王爺頭上戴着倒三角內褲頭燈,他一擡頭光線打過去,我就看到了一隻——
咩咩?大羊?
我詫異的揉了揉眼睛,沒錯,就是一隻長毛大山羊!
它從這山林中躥了出來,兩三步就躍過我們的隊伍,昂首挺胸的站在耗子哥斜前方了!
“山羊是生活在山上的?”怪人扶我站穩,饒有興趣的看着那個毫不畏懼人類的生靈,“還會瞪人,欠吃啊?”
“那玩意是羊嘛……”小王爺的頭燈直照的它眼睛都在反光,“和咱們見過的山羊到不怎麼像。”
我眯起眼睛好好的觀察了一下這個不速之客,它的體型是一般山羊的兩倍,兩根羊角真叫一個威武雄壯啊,也沒有打彎也沒有分叉,筆直筆直的豎立在腦袋上,簡直可以當做農用叉子刨地了!它身上的毛超級長,最底下一層都耷拉到地上去、沾滿了髒兮兮的泥漿。它的臉更是奇怪,眼睛以下全是和身上類似的超級長毛,像是戴上了京劇中老生的假鬍子,鼻子嘴巴全都看不見了!
這隻大羊瞪了我們一會兒,瀟灑的長毛一甩,轉身就衝進我們看不見也追不上的迷霧中去了,留下手腳變得特別不利索的我們幾個面面相覷。
“那是啥玩意兒?我怎麼沒聽說過浙江產這種動物啊……”冬爺顯然也被大羊的眼神鎮住了,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繼續向上攀爬。
“不對啊冬爺,那怎麼看都不像山羊,咱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野生稀有物種了?!”小王爺提高音調,好像挺興奮的。
雖然很奇怪,但這隻羊的出現真是讓我安心不少,我多少還有些迷信的思想,原本還想象着是不是我們隊裡的人誤闖進了一個無人時空中呢,看到這隻羊,好歹我還能確認自己是在人間的,它剛纔瞪着我們,倒讓我挺有存在感的
“我操!冬爺!不僅發現了新物種,還發了財!”
耗子哥剛向上兩三米,又是嗷的一嗓子嚇得我猛一哆嗦:“什、什麼財?”
他手裡握着兩塊石頭,招招手讓我們湊過去,然後他用手電抵上去,我能清晰的看到光芒穿透了石頭,在上面顯示出了若有似無的小紋路來。
“我日啊,這是一塊原玉!”冬爺的眼睛立馬亮了,“會稽山還產玉?”
我心裡覺得挺不對勁的,這會兒的會稽山好像和原先我們順着旅遊景區爬上來的情形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啊!
我滿心疑惑的嘀咕着又跟他們向上爬了一陣子,小王爺開口道:“冬爺,不對勁,會稽山又不是崑崙那樣的大山脈,它海拔也就是一千多米吧,怎麼能讓咱們繞了這麼長的時間?”
“老子也納悶着呢,怎麼就和原先爬山的感覺不一樣了呢?”耗子哥贊同道。
怪人也跟着點點頭,提出了一個想法:“這附近也有其他山區,是不是一開始咱們就迷了路,一直迷到另一座山上去了?”
這個說法雖然挺讓人難以置信的,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霧氣這麼大,我們從傍晚一直走到了夜裡,卻始終沒有見到姒家竹屋和那些如此顯眼的人造景點。雖然人氣少的可憐,但路旁也該插着不少警示牌引導牌纔對,再說這裡的景區是有夜景可供參觀的,會稽山的佔地面積有限,怎麼我們連宣傳手冊上,那些打着小彩燈的休息亭、滑道之類的地方都沒誤打誤撞的碰到呢?
難道此刻我們腳下所在的泥土,不是屬於原先那座會稽山的?!
好不容易爬過了那片陡坡,我們站到了地勢較爲平緩的一片松針林中。
大家毫無目標的打量着朦朧的四周,滿臉無奈。
“冬爺,咱們真的是越走越沒有頭緒了,該不會真是……瞬間轉移了吧?”小王爺擦了把光頭小心翼翼的問道,“會稽山應該沒有這樣的地方。”
我心裡百思不得其解,這兒也有紫煙、燈光,唯獨缺少個即將到來的月亮,從外表來看它和會稽山一模一樣,可深入其中以後,山就變了,繞了那麼久的時間我們卻沒有見過任何一條相同的路,這怎麼可能呢?
大家都有些泄氣的坐在地上休息,我也覺得有些累了,回想起昨日那麼high的時光,我簡直想就這麼甩手不幹了,睡一覺等霧散天明下山找青梅去!
我關了手電往怪人肩頭一靠,覺得簡直不用閉眼我也能睡着了,四面八方都被濃霧包圍着,到處是一片深灰,這和閉上眼睛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眼皮剛一耷拉到一起,突然腦子裡一緊,趕忙重新坐直了身體,對着小王爺喊道:
“照片!光聽我複述會稽山的夜景不行,咱們不是有照片的嘛!”
小王爺一拍腦門,趕緊翻了翻揹包,從夾層中找出了一疊四張拍立得相片來——
深藍的天空中掛着一輪金黃的圓月,cos成閏土的怪人脖子上掛着麻繩、一手叉腰一手高舉着船槳一臉的無辜,他像一尊傻氣的雕塑站立在船尾,我們幾個全笑的喪心病狂的樣子圍在他的四周,小剪刀很調皮的伸出了兩個剪刀手擺在了耗子哥和冬爺的頭頂,小王爺的禿頭和身後的河水一樣反光,我蹲在船槳下特別敬業的扮演了那隻猹,笑的簡直五官都扭曲了!
後面的幾張我們又變換了其他造型,還有一張拍的很模糊。青梅姐爲了方便旅客特意買了拍立得,可惜付給她相紙錢的人還沒出現過。
我們在當前這個情況下不敢沉浸在昨夜的歡樂之中,但還是忍不住輪番嘲笑了怪人幾句。回憶往事不是重點,我讓小王爺拿出照片來,重點是我們小船後頭的背景,青梅姐恰好把夜間會稽山的景色拍進相片中了!
雖然只露出三四釐米的山頭,但這麼一看我們就發現問題所在了:
有燈光、有紫煙,雖然圓月還沒有落到山間去,可是即使是在拍立得這種像素的相紙上,會稽山的幾叢樹木剪影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照片提醒了我,今天和昨夜相比,多出了一場大霧。這層霧氣是籠罩着山體,像是要與外界隔絕一般貼在會稽山表面的,就像我不用探照燈從內看不到外面一樣,相隔着那麼遠的距離,我從烏篷小船上怎麼能隔着霧氣看到樹木剪影?
這個問題有兩種可能:一、山霧不是每晚都如約而至的,昨天還沒有,偏偏今晚被我們趕上了。二、會稽山不起霧,起霧的這個不是原先我們所在的那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