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走出暖閣,伸手輕撫紅腫的臉頰,自行施法將紅腫消去,他無奈而笑,堂堂的幽冥之皇,竟給一個姑娘連摑了三次,這事如給記載史冊的簿記錄在史冊上,那豈不被後世揶揄,成爲笑料。
可她是自己這一生唯一用心愛上的女子,所有的一切皆是心甘情願承受着,那何必在意這一點?
他回頭望了望暖閣,媚兒此刻有傷在身,身體虛弱,一時三刻也跑不到哪兒去,他低聲吩咐了匿在暗處的宮女數句,才緩步走出內宮。
他走入神廟,廟內常年不滅的燭火照耀着聖祖莊嚴威武的塑像,他跪在聖像前,默然不語,這次擅自做主,將這條天地初開就存在的通道固封掉,心中對歷代的先祖前輩,未免心存歉疚。
按古籍所載,這條通道是由聖祖親手開闢的,當時幽冥地域內偏布着這種劇毒無比的黑蛇,這種令人恐懼的生物肆虐橫行在這片貧瘠嶙峋的天地內,致使其他的生靈無法獲得生存的機會,聖祖歷經千辛萬苦纔將這些黑蛇引入這個橫跨兩域的奇異洞穴內,利用洞內奇異的氣場將它們永久禁錮,沒了蛇害,幽冥地域方始獲得了長足發展的機會。
聖祖並沒有留下遺言要將這羣黑蛇剿滅,只是在史冊上留下一句:“置於洞內,任由自生自滅,其不出擾亂,後世子孫勿加干擾。”
如今他將這通道的一頭封死,洞內的氣場失卻平衡,蟄伏在內數十萬年之久的黑蛇,定會蠢蠢欲動。
所幸今日的幽冥地域已非昔日那個一無所有的不毛之地,經過這麼多年刻苦的經營,他們早已掌握了一套成熟有效的御蛇之術,在他之前的幾代帝皇也曾研究過,能否將這種黑蛇的品種加以分化,促使其自行進化成一種無毒的物種,得以與其他的生靈一起共存在這個空間內。
幾天前媚兒再次穿越這條通道前往金陵世家時,他心中已起念要將這條通道永久固封,他命那幾個元老趕赴端倪山谷種植青果,就是爲了到時將這羣黑蛇遷移到哪裡去,端倪山谷地勢險要,深不見底,四周俱是滑溜溜的懸崖峭壁,終日霧氣纏繞,他的祖輩曾到哪裡勘探過,得出的結論就是端倪山谷是僅次於蛇洞的陰寒聚氣之地,可以用於安置那羣黑蛇。
冥皇在聖祖神像前靜默片刻,方站起來,正欲轉身離去,不經意間又回頭凝視了聖像一眼,不覺微微一愣,聖祖斜望向天穹的眼眸內,似閃動着悵然的憾意,他立在當地,這眼神數天前他無意中曾捕捉到,當時以爲是自己眼花了,但今日細看,聖祖的眼眸內,確實是籠罩着淡淡的惆悵。
莫非無所不能的聖祖心中也蘊藏了無法言喻的遺憾?
冥皇來到蛇洞前,東源他們正全神貫注地關注着洞內的動靜,洞內頻繁傳出刺耳的嘶叫聲和窸窸窣窣的快速爬行聲,他佇立在洞口聆聽了片刻,取出一捧青果捏碎,把果粉灑在洞口四周,此刻他體內真元還需調理數天方能恢復最初,故不敢馬上實施羣蛇遷移計劃。
幸好蛇神此刻在他掌控內,而且青果是黑蛇的剋星,洞內羣蛇忌憚青果的味道,不敢強行闖出,只是在洞內瞎闖撕咬,冥皇面無表情地望着寒氣森森的黝黑洞穴,心想這些畜生在裡面自相殘殺更好,到時可以節省我不少的力氣。
他囑咐了那幾位老者數句,自行帶了九個鐵甲武士到端倪山谷去勘探環境。
媚兒悻悻地望着冥皇推門而出,她瞪着宮門出神半晌,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陰晦的天穹繼續發呆。
門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有人怯怯問道:“姑娘,奴婢可以進來嗎?”
媚兒回過神來,隨口應了一聲,房門開處,有數個小宮娥捧着梳洗用品進入房內,其中一個相貌乖巧的宮娥躬身道:“奴婢侍候姑娘梳洗。”
媚兒對冥皇愛恨難辨,但她性子本甚溫婉,並不想爲難這些下人,這幾年她早已習慣了獨自料理,遂道:“放下吧,我自己來,你們出去吧,不必擾我。”
那個宮娥面上露出爲難的神色,囁嚅着道:“帝尊吩咐了,要我們好好服侍姑娘。”
媚兒淡淡笑道:“我知道了,他不會怪你們的,去吧。”
那幾個宮娥唯有將手上物品一一擺放好,躬身推了出去。媚兒掃眼過去,除了林林總總的梳洗妝容之物外,竟還有一個精巧的食盒,她望着眼前林林總總的物事,心頭微微一驚,看樣子冥皇這次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留在幽冥中了。
她之前一直希望能逃離天宮,現在她的確不在天宮的勢力範圍內,但卻陷入了另一個深宮中,她有些惘然,我這一生,難道註定要和這兩個皇者糾纏不清嗎?
忽然她心頭一顫,天帝回宮後,發現我不見了,會怎樣?
“你放心,我會很快回來。”
“我希望,待我回來時,能喝一杯你親手爲我斟的暖酒。”
她的手用力捉着窗弦,手背上的青筋條條凸起,帝君離去那天的早晨,對我很特別,如果......如果那天他要了我,會怎樣?
淚水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掩着臉發出低沉的嗚咽,和羲,那天早上,爲何你不要了我呢?
如是那樣,我就知道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我只會帶着幸福的微笑,安心留在天宮中,等候你的歸來。
爲何你不能答我一句:“我定會真心相待於你的。”
爲何你不說?
你迴天宮後,會找尋我嗎?
不對,當時你也在那片廢墟上,冥皇是怎樣把我帶走的?
難道你沒有攔阻過,就這樣任憑着冥皇把我帶走-----在你的心中,我真是這樣無足輕重嗎?
有一種迷離的痛楚向她全身襲來,這痛竟比背上那尚在滴血的傷口帶來的痛要強烈百倍,昔日的相遇,那一份纏綿入骨的相思,真是一場虛幻嗎?
“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對我,我絕不相信。就算這些年來你心中對我從沒有動過真情,我也要你親口告訴我,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回去,找你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