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和公主的鑾駕在盔甲鮮明的騎兵護持下出了王宮,匯合城外早就準備好的各類儀仗車馬,聲勢浩大地向北而去。
這次高建武派的是一名叫做高龍昌的王族宗室擔任和親使,高龍昌已是六十之齡,鬚髮皆白老態龍鍾,坐在駿馬的單薄身子似乎一陣風便能吹到,以至於餘長寧國師惡趣味地猜想說不定還未走到突厥,這位和親使便會在路上一命嗚呼了。
率領蒼狼衛緊隨而行,餘長寧不由回想起了去歲自己護送文成公主出嫁的情形,一樣的旌旗林立,一樣的聲勢浩大,不料才相隔一年的時間,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心念及此,餘長寧不由大感悵然,嘴中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陳若瑤已經猜到了愛郎的心事,伸出纖手來握住了餘長寧的手掌,捏了捏以示安慰。
餘長寧轉頭對着她一笑,暗暗下定了儘快完成任務,早日回到大唐。
三日之後,大唐吳王李恪的車馬出了平壤城,準備返回大唐。
望着夯土地面留下的車馬痕跡,李恪翹起嘴角冷笑道:“才走了三天,想必現在司徒前輩已經跟上去了,餘長寧啊餘長寧,你終是在劫難逃也!”
田文微笑道:“師叔武功高強,一定能取餘長寧的狗命,王爺放心便是。”
李恪含笑點頭,一揮身後的繡金斗篷,昂昂然地翻身上馬,率隊順着官道而去。
……
高龍昌是高句麗王室碩果僅存的老前輩,一聽高建武的安排,他二話不說便答應擔任和親主使,代表王室護送漢和公主和親突厥。
老雖老矣,然而高龍昌頭腦卻是頗爲靈活,起行之前便已是釐定了具體路線,以及時間安排,每晚紮營都是靠近城池,恰到好處。
今日傍晚來到國內城之外,城守迎出十里,殷情地邀請漢和公主和高龍昌進城歇息。
國內城乃高句麗的舊都,在高句麗王室心中有着不亞於平壤的神聖地位,對於城守的邀請,漢和公主與高龍昌自然不會拒絕,欣然進城而去。
和親隊伍立起連綿帳篷駐紮在城外,而餘長寧所統領的蒼狼衛也是紮營其中。
今夜無事,餘長寧找來陳若瑤商議酒肆的事情。
如今賓滿樓與賓朋樓皆是關閉,長安城酒肆行業的競爭肯定會變得更加激烈,餘長寧擔心即便以後餘家歸來,賓滿樓的生意也會一落千丈,所以,他準備將復興兩大酒肆的任務交到了陳若瑤的手上。
及至他說完,陳若瑤已經明白了他的企圖,淚水盈盈地問道:“郎君的意思,是否要我立即返回長安?”
餘長寧點頭道:“不錯,賓滿樓乃是我們餘家賴以生存的的支柱,而賓朋樓則是我們兩人的產業,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坐視兩酒肆如此隕落,所以只能將這個重任交給你。”
陳若瑤良久之後方纔點頭,很是惆悵道:“郎君,我捨不得離開你,但你的請求又讓我無法拒絕,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餘長寧一刮她的鼻樑笑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賓滿樓、賓朋樓對我們來說十分地重要,也只有你能夠承擔起這個重任,放心吧,待完成了任務,我便返回長安。”
陳若瑤無奈地點點頭,餘長寧又接着道:“對了,還有我種的那些辣椒、黃金葉,你回到長安也要盡心料理一下,特別是黃金葉彌足珍貴,一定要叮囑曹查理細心培植,妥善尋找購貨買家,萬不能出現差錯。”
“放心,這些事我離開長安的時候,便吩咐玉珠替你照料了。”陳若瑤說完,目光炯炯地望着餘長寧,俏臉止不住的幽怨之色。
餘長寧被她看得心頭髮毛,有些尷尬地嘿嘿笑道:“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與玉珠,呵呵,你懂的。”
陳若瑤白了餘長寧一眼,又狠狠地擰了他一把,嬌嗔道:“相公,你現在已經有了我和瑤瑤姑娘,卻還四處招惹別家姑娘,何其荒唐!”
餘長寧聞言更是尷尬,訕訕笑道:“這個情難自禁,該發生的時候便很自然發生了,可怨不得我風流多情。”
陳若瑤喟嘆一聲道:“那日得知你叛國的消息,玉珠妹妹不知道有多麼地傷心,你說我回去之後,是否將你假意投誠的消息告訴她知道?”
餘長寧思忖半響,終還是搖頭嘆息道:“此事關係甚大,不能再擴大知曉範圍了,還是先不要讓玉珠知曉爲好,我爭取儘早返回長安。”
陳若瑤溫柔點頭,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餘長寧的身邊,芳心不由大是悵然。
今夜無月多風,正是傳說中的夜黑風高殺人夜,身着黑色袍服的司徒驁猶如一隻展翅翱翔的大鳥一般掠過高句麗軍士把守的營門,向着餘長寧所在的營帳而去。
經過幾日的觀察,他已對餘長寧營帳內外的情況瞭如指掌,加之他武功了得,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便潛到了營帳旁邊。
望着帳簾上模糊的人影,聽見喁喁的低聲,司徒驁確定餘長寧正在裡面與人交談,他嘴角劃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意,身子一展便衝入了營帳之內。
秦清正在餘長寧旁邊閉目養神,對於餘長寧與陳若瑤的交談置若罔聞,當司徒驁進入營帳的一霎那,秦清倏然警覺,一雙美目陡然睜開,一句“小心”還未落點,已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掠了進來。
那身影猶如閃電一般向着餘長寧撲去,秦清來不及多想,疾步掠來擋在餘長寧前面,揚起纖手便向來人攻去。
只聞一聲不屑冷笑傳入耳朵,秦清與之對掌,如遭重擊般一聲悶哼後退數步,她驚異不定地盯着來人,心頭氣血翻涌,嘴角已是溢出了絲絲鮮血。
來人散發無冠,身材高瘦,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有着一塊讓人過目不忘的老年斑,此刻冰冷冷地盯着秦清,眉宇間大是肅殺。
“師……師叔?”沒想到竟在這裡見到司徒驁,秦清不由呆住了。
眼見是這個老魔頭,餘長寧渾身一個激靈,頓時頭皮發麻,若非司徒驁此刻屹立不動,他一定拉着陳若瑤轉身便逃。
見是秦清阻攔,司徒驁微露奇怪的神色,淡淡開口道:“既然是我魔教弟子,那還不快點讓開,不要阻礙本尊取這小賊的性命!”
秦清這才知道司徒驁竟是爲了餘長寧而來,一時間頓覺大感棘手,沉聲道:“啓稟師叔,餘公子乃是我們魔教的恩人,師傅對他也甚爲喜愛,請你高擡貴手如何?”
司徒驁冷冷一哼道:“這小賊昔日那般騙我,最後竟對我使出**之法乘機逃走,本尊行走江湖數十年,還沒遇到如此囂張的人物,不管他與魔教有何淵源,這仇今天本尊一定要報。”
餘長寧驚怒高聲道:“擦!若不是你挾持於我,我怎會欺騙你?不要總將過錯算在我頭上好不好。”
司徒驁怒極反笑:“餘長寧,本尊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氣,明明絲毫不會武功,卻如此口出狂言,本尊今日一定要將你開膛破肚,看看你的膽子究竟有多大!”
秦清聽得心頭大急,疾聲道:“師叔你如此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難道不會有失風範麼?”
司徒驁不屑冷笑道:“在本尊眼裡,一切仁義道德都是狗屁,本尊想讓誰死,誰就得死,你這女娃乃慕容秋的愛徒,本尊不願傷你,快點走吧。”
秦清俏臉慘白,但堅定高聲道:“不,即便今天師叔殺了我,我也不會走的。”
司徒驁露出了不解之色,隨即仰頭哈哈大笑道:“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本尊無情。”
秦清一咬貝齒,轉頭對着餘長寧斷然道:“餘公子,你快走,我替你抵擋一會兒。”
眼見秦清的眼眸中出現一絲決然之色,餘長寧心知她必定是抱了必死的念頭,急忙搖頭道:“不,餘長寧雖不會武功,但畢竟乃是堂堂男兒,豈能丟下清姐姐獨自一人逃生?我就留在這裡!”
言罷,他對一臉驚慌的陳若瑤道:“若瑤,你先走吧,我要陪清姐姐戰這魔頭。”
陳若瑤急得美目中蓄滿了淚花,搖頭道:“不,郎君不走,若瑤哪裡也不去,我也要留在這裡。”
司徒驁冷笑道:“好一陣兒女情長,好,本尊今晚就讓你們一道去黃泉路上卿卿我我,受死吧!”言罷,身形一動,猶如鬼魅般襲了過來。
秦清雖知自己不能抵擋,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她掌風化作萬千芒影,排山倒海般向着司徒驁攻去,使得竟是毫無防守的搏命打法,因爲她知道即便是防備,自己也抵擋不了司徒驁十招,所以只得出此下策。
“不自量力!”
司徒驁不屑冷哼,手掌帶着破空的勁風橫掃過來,其勢其力,猶如千山壓頂一般給人一種無法抵擋的感覺。
秦清貝齒緊咬,纖手順着司徒驁襲來之掌猶如水蛇一般纏繞而上,纖纖若絲地向內一折,便欲攻向司徒驁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