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改變太多,對於大唐後宮也是如此。
德高望重的太妃逝世之後,加之李世民未立新的皇后,貴爲九嬪之首的韋貴妃已經成爲了後宮之主,行皇后大權母儀天下。
加之韋貴妃的確精明能幹,所以李世民也放心將後宮大權交給了她,於是,長樂公主的煩惱也是隨之而來,畢竟自己即便貴爲公主,與韋貴妃抗衡也是極爲不智的,但要她李麗質向韋貴妃示好,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長樂公主本想就這樣與韋貴妃保持一種冷冰冰的關係,然而餘長寧一回來就得罪了韋貴妃的外甥,的確讓長樂公主大覺無奈,因爲依照韋貴妃睚眥必報的性格,一定會以爲是自己故意針對她,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陣風波。
然而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再行苛責餘長寧也是無用,長樂公主只得輕輕一聲喟嘆,將萬般鬱悶放在了心中。
稍事沉吟,長樂公主笑着開口道:“明日餘家大宴,說不定衆多好友都會前來出席參加,官場上的人你就單獨引他們前來公主府,到時候本宮會安排廚房準備豐厚的美食,知道了嗎?”
餘長寧點了點頭,笑道:“好,就依照公主的意思,現在時辰尚早我們不妨先到餘府去一下,看看姨娘還有什麼事情,如何?”
長樂公主嫣然一笑,突然上前挽住了餘長寧的胳膊:“那好,走吧。”
餘長寧身軀微不可覺地一震,轉頭望向長樂公主,後者報以疑惑的眼神,問道:“你怎麼了?”
餘長寧僵硬地笑了笑,輕輕一句:“沒什麼。”
話雖如此,對於公主突然親熱的舉動,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奇怪。
……
此刻,張少晨在家丁們的攙扶下回到府中,哀嚎痛呼之聲不絕於耳。
剛在大廳中坐定,張少晨立即吩咐僕役去請郎中延治,然而郎中還沒回來,父親張大象就回來了。
一見他這般模樣,張大象立即怒不可遏地痛罵道:“你這逆子,讓你一天老老實實呆在家中讀書寫字,你卻不聽,瞧着狗樣,是否又在外面闖了什麼大禍?”
張少晨頗顯委屈地開口道:“爹爹,孩兒今天不過是去東市賓滿樓吃飯,沒想到卻被一個名爲餘長寧的駙馬毆打,你可得爲孩兒做主啊!”
“什麼?餘長寧?你說他叫餘長寧?”張大象頓時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張少晨不自禁地摸了摸被打的面頰,憤憤地說道:“不錯,他就是報的這個名字。”
張大象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椅子上:“你,你這畜生,餘長寧聖眷正隆,豈是能夠招惹的?我們張家只怕會有大麻煩了……”
張少晨滿不在乎地開口道:“這有什麼關係,大不了請孃親去宮中央求姨母幫忙,區區一個帝婿,還能強得過貴妃娘娘不成?”
“混帳東西,貴妃娘娘事務繁巨,我們豈能因爲這點小事就去麻煩她!”張大象怒斥一聲,突然站起身來高聲道:“來人啊,將府中戒尺取來,我要好好地收拾一下這個逆子。”
張少晨一聲驚叫,他雖然紈絝浮誇,但生平最怕爹爹張大象一人,此刻聞言,頓覺頭皮一陣發麻。
正在此刻,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從廳外走了進來,張口便冷冷揶揄道:“訓完百姓回家又訓兒子,京兆尹大人果然好大的官威。”
眼見婦人,張少晨頓時露出了驚喜無比的神色,高叫一聲“娘”已是飛步撲了上去。
來者正是張大象的妻子韋芝,她出身京兆豪門韋氏家族,親姐姐便是聲明赫赫的韋貴妃,與其姐強勢的性格一般無二,這韋夫人在家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主,即便是張大象,對她也畢恭畢敬,根本不敢有絲毫的得罪。
見妻子到來,張大象仿若脫了毛的公雞一般瞬間便沒有了鬥志,不滿地嘟噥道:“婦人,我在這裡教訓兒子,你出來幹什麼?”
韋夫人一臉心痛地摸了摸張少晨紅腫的臉頰,柔聲道:“晨兒別怕,凡事有孃親替你做主。”
“謝謝娘。”張少晨心知來了救兵,頓時露出了笑容。
韋夫人點了點頭,突然瞪着張大象高聲道:“晨兒纔多大的人,有你這樣動不動就拿戒尺大罵教訓的嗎?不管他在外面闖天大的禍,都由我韋芝替他兜着,我韋芝解決不了,還有我的兄長左衛大將軍韋治,兄長解決不了,還有母儀天下的貴妃娘娘!”
在夫人顯赫無比的孃家人面前,張大象頓時覺得自己好似矮了幾個頭,期期艾艾道:“雖是如此,但這逆子畢竟招惹的乃是帝婿餘長寧,這餘長寧雖然家世卑賤,但畢竟乃長樂公主夫婿,加之最近又替朝廷立下了赫赫功績,正是風頭正盛,如何能輕易招惹?”
聞言,韋夫人更是冷笑道:“餘長寧又怎樣?長樂公主又如何?待我明日進宮求見貴妃娘娘,請她爲我們晨兒做主。”
張少晨煽風點火般地開口道:“孃親說得不錯,那餘長寧無故毆打晨兒,一定要給他點厲害瞧瞧。”
韋夫人愛憐地點點頭,拉着張少晨的手道:“不要理你爹爹,走,跟隨孃親到房裡去。”
張少晨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臨走之前還不忘得意洋洋地看了張大象一眼,氣的張大象鬍鬚一翹,差點就這麼背過氣去。
……
朦朦朧朧的晨光中,長安城已是從黑夜中甦醒了過來。
各方高大的城門在號角聲中隆隆洞開,官吏當值,甲士換崗,商人布市,農人進城,更有絡繹不絕的車馬商隊或進或出,一派興旺忙碌的氣象。
今天的尚商坊餘府披紅掛綠,一片熱鬧。
四更方至,作爲餘家家主的羅凝便離榻梳洗,穿上一件吉祥喜慶的紅衣便出了房門,開始安排一天的事情。
而餘長致、餘長遠、餘長靜三兄妹也沒有久在榻上賴着,早早起牀開始幫襯府中的一切。
曙光初露,餘長寧和長樂公主到了。
今日餘長寧頭戴黑絲襆頭,身着一件花灰色的圓領窄袖袍衫,腰間繫着鑲着綠玉的革帶,身材頎長,容貌俊秀,頗顯風度翩翩。
而長樂公主頭上挽着倭墜鬢,額頭點着梅花妝,眉如遠山,眼如晨星,瓊鼻高挺,朱脣豔紅,一襲湖水色的拽地宮裝更顯身材婀娜,與餘長寧站在一起當真是一對無雙玉人。
眼見家人們都已經到齊了,羅凝美目環顧了一圈,正色開口道:“今日我們餘家終於團聚在了一起,頭等大事,便是先要前往宗廟拜祭先祖,感謝先祖對我們的保佑。”
四兄妹聞言都是正色點頭,特別是餘長寧,更是有了一種落葉歸根的感覺,在突厥呆了太長時間,回到長安自然要祭奠祖先。
餘府的祠堂靠近與公主府相鄰的院牆,乃是一片青磚瓦房,雖然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看在餘家人的眼中都是覺得無比的神聖。
盯着這間祠堂,長樂公主不由回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這裡要求餘家人強拆祠堂的事情,因爲此事,她還和餘長寧吵了一架,而樑彩萍更是撿到了她的手鐲拿去典當,從而引來了一場不小的風波,現在憶及,長樂公主不由露出了緬懷的笑容。
羅凝正欲帶領餘長寧兄妹進入祠堂,突然院外傳來了一陣喧譁,餘滿倉已是帶着餘瑞快步而至,張口便喊道:“哎,哎,大嫂,祭奠祖先怎能少得了我們?快等等。”
數年未見叔父以及堂兄,餘長寧大感親切,正欲出言問好,沒想到餘滿倉已是看到了餘長寧,兩行老淚猶如雨點一般撲索索落下,失聲痛哭道:“哎喲,我的好侄兒長寧,真是想煞叔父了!”言罷,已是將餘長寧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一旁的餘長致大感無奈,對着餘長遠悄聲道:“前幾天叔父見我們的時候可沒這般激動,這就叫狗眼看人低。”
餘長遠淡淡一笑,悄聲提醒道:“叔父就那趨炎附勢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別說了,免得他聽了不高興。”
眼見餘長寧被餘滿倉的熊抱勒得臉紅脖子粗,長樂公主再也忍不住了,終於“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餘瑞眼見公主在此,急忙拱手行禮道:“官媒餘瑞,見過長樂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Wшw⊕ ttkan⊕ c o
話音落點,餘滿倉驚得放開了餘長寧,一個旋身看了美貌如花的長樂公主一眼,激動不已地恭敬作禮道:“草民餘滿倉,乃長寧的親叔父,見過公主殿下。”
長樂公主虛手一扶,笑吟吟地開口道:“本宮以前曾記得見過叔父,今天來到這裡,本宮並非是以大唐公主的身份,而是以餘家的媳婦前來祭奠祖先,叔父貴爲餘家長者,就不必多禮了。”
一席話聽得餘長寧大覺受用,感覺這刁蠻公主真是轉了性子一般,而餘滿倉想及堂堂的大唐公主將自己當作家裡的長者,更是激動得老臉泛出紅光,有些飄飄欲仙了起來。”
羅瑜微笑提醒道:“吉時快到了,我們進去吧。”
衆人點點頭,在羅凝的帶領下朝着祠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