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之後,李世民乘着餘興,帶着衆人一道前去御馬苑欣賞一批剛從高昌國進貢的西域駿馬。
李世民生平酷愛名駒,征戰天下之時先後騎過“拳毛騧”、“什伐赤”、“白蹄烏”、“特勒驃”、“青騅”、“颯露紫”六匹戰馬,爲作紀念,下令閻立德和閻立本用浮雕描繪六匹戰馬列置於昭陵前,這也是大名鼎鼎的“昭陵六駿”。
朝廷負責馬政的是九寺之一的太僕寺,其中皇宮御馬由太僕寺所轄機構典廄署管理,不過具體餵養使用卻是殿中省的尚乘局。
尚乘局有奉御一人,正五品,領左右六閒(養馬場),有直長十四人,正七品,另有奉乘十人,當聽到天子御駕到來時,尚乘局所有官吏已在御馬苑外面的空地上等候。
尚乘局奉御姓馬,人如其名長着一副長長的馬臉,頜下三寸長鬚迎風拂動,見李世民到來後立即上前拱手拜見。
李世民勉勵了一番,笑問道:“聽聞高昌國新進貢了數匹駿馬,不知飼養得如何了?”
馬奉御正色回答道:“啓稟陛下,高昌國馬匹歷來爲西域最優,這次進貢的三匹駿馬微臣都已經令人悉心照料,其中“風雷電”和“白水雲”已經可以騎乘,而另一匹“獅子驄”脾氣暴躁了一些,桀驁不馴尚未馴服。”
李世民點頭道:“好,帶朕去看看,並將那三匹良駒拉出來溜達一番。”
馬奉御立即領命。
進入御馬苑,餘長寧四顧張望,這是一片寬闊的跑馬場,沿着宮牆足足有數十畝的面積,呈馬蹄形排列的馬廄靠近苑門,裡面滿是高大威武的駿馬,有西域的汗血寶馬,有漠南的陰山胡馬,有青海湖畔的河曲馬,品種色澤多得讓人目不接暇,養馬人細心地梳理着馬匹鬃毛長尾,駿馬嘶鳴之聲此起彼伏。
大唐騎馬之風盛行,即便是纖弱女子,許多也是馬術高手,長樂公主許久未縱馬飛馳,見狀不禁心頭大動,微笑提議道:“駙馬,待會兒我們較量一下騎術如何?”
餘長寧哈哈笑道:“公主有此雅興,餘長寧豈能拒絕?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輸了可不得哭鼻子。”
“哼,你纔會哭鼻子哩!”長樂公主蹙了蹙柳眉,卻又忍不住笑了。
片刻之後,馬奉御親自牽出三匹駿馬,一匹通體火紅如同一團火焰,一匹色墨如綢油黑髮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匹通體雪白高大威武的白馬,長長的鬃毛隨風飄拂,粗長四肢結實有力,一看便知是難得的良駒。
李世民饒有興致地打量半響,指着白馬問道:“這匹便是獅子驄?”
馬奉御點頭笑道:“回稟陛下,正是獅子驄。”
“正是難得一見的良馬啊!”李世民喟嘆一聲,眼眸中喜愛之色更濃,“馬奉御,備鞍,朕要試騎這獅子驄一番。”
馬奉御大驚之色,急忙拱手道:“此馬尚未馴服,陛下萬不可試騎。”
李世民酒酣耳熱,本就有些醺醺然,聞言冷哼出聲道:“朕連高句麗都可以征服,何怕區區一匹坐騎?不用多說,備鞍便是。”
馬奉御不敢繼續勸說,額頭冒出涔涔細汗,救助的目光望向衆皇子公主,期盼他們出來勸誡一番。
餘長寧斟酌了一下,出列拱手道:“陛下,此馬性烈未馴,目前試馬還是有所不妥,待到陛下酒醒再行試騎,亦是不遲。”
李世民尚在猶豫,吳王李恪突然出列拱手道:“啓稟父皇,兒臣願意試騎這匹獅子驄,爲父皇馴服烈馬。”
“恪兒?”李世民眉頭一挑,點頭笑道,“不愧是朕的兒子,好樣的!無所畏懼,去吧。”
李恪正色頷首,目光赳赳地望着獅子驄,大步匆匆地去了。
馬奉御上前小心翼翼地替獅子驄套上鞍轡,那獅子驄顯然極不習慣這等束縛,不時甩頭咴咴噴着鼻息表達不滿。
待到鞍轡齊備,早就守候在旁邊的李恪劍眉一擰,手搭馬鞍輕捷利落地翻上馬背,雙手緊緊拽住馬繮暴喝一聲,便要策馬奔馳。
獅子驄人立而起陡然一聲長嘶,邁蹄而動如一道白色閃電般陡然飛奔,四體騰空貼着跑馬場堅實的夯土地面幾乎飛了起來。
獅子驄左衝右突,時而急轉飛馳,時而加速衝刺,試圖將馬背上的李恪甩下去,李恪不管它如何折騰,一直用力攥緊馬繮貼身馬背,努力維持着平衡不讓巨大的顛簸將自己甩下馬背。
猛然間,急速奔馳的小紅馬矯捷驟停,李恪陡然一聲驚呼,身子被巨大的前衝力帶得飛出了馬背,重重的跌落在地滾動不止。
“吳王殿下墜馬了!”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呼,吏員們急慌慌地朝着李恪墜馬之處而去,扶起李恪,卻見像來英挺不凡的吳王殿下此時灰頭土臉髮髻散亂,模樣好不狼狽。
“恪兒,你沒事吧?”李世民立即關切詢問。
在衆目睽睽之下如斯狼狽,李恪霎那間面紅過耳,紅着臉膛道:“沒事,兒臣無能,讓父皇失望了。”
李世民大度搖手笑道:“無妨無妨,此馬的確難以馴服。”
“父皇,兒臣請纓,降服這獅子驄。”一名英挺的高冠青年昂昂請命,正是蜀王李愔。
李愔乃是李世民第六子,與李恪爲同母兄弟,兩兄弟像來手足情深榮辱與共,眼見皇兄如此狼狽,李愔立即主動請纓,想替皇兄挽回一些面子。
李世民沉吟了一番,笑道:“既然蜀王願意嘗試,那就試試看吧,不過一定得注意安全。”
“兒臣遵旨。”李愔拱了拱手,拿起旁邊吏員遞來的金絲馬鞭,目光陰鷙地朝着獅子驄而去。
翻上馬背,李愔揮動馬鞭狠狠地抽打獅子驄的後臀,獅子驄痛得連聲嘶鳴,時而人立而起,時而後腿猛踢,猶如發瘋中魔,不消片刻便將李愔掀下馬背。
眼見就連騎術嫺熟的李愔也奈何不了獅子驄,衆人紛紛爲之色變,再也沒有人膽敢主動請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