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準備的東西不多,除了幾件換洗的衣衫便是一些乾糧,餘長寧深知出門在外風險難測,又吩咐阿武前去西市買來一包蒙汗藥帶着身上以防萬一。
蒙汗藥是用曼陀羅花製成的一種藥物,看起來呈白色粉末狀,摻入酒中茶中無色無味,飲者無任何不適只會陷入沉沉昏迷,乃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良藥,上次在皇宮之時,長樂公主就是用蒙汗藥將他迷暈,釀成了他難以逃脫的悲劇。
除了蒙汗藥外,還有小妖女相贈的易容粉和短劍,餘長寧躊躇了一番又裝了一包石灰帶在身上,這東西雖很平常,但卻很好用,關鍵時候還可以撒入敵人眼中乘亂逃命,如此手段雖被武林人士所不齒,但寧哥好歹不算武林中人吧。
一切準備妥當,餘長寧大餐了一頓又美美地睡了一覺,待到第二日旭日方升時,才懶洋洋地起牀跨上小黑馬往南門去了。
小黑馬或許是許久未出門的關係,一路上蹄聲竟是輕捷歡快,若非朱雀大街不能縱馬疾馳,他正想鬆開繮繩疾馳一番。
行至途中,他暗暗思忖:我就這樣不聲不吭地出了遠門,是否要先通知那刁蠻公主一聲呢?若她有要事卻找不到我,不知會不會氣得一命嗚呼?”
心念及此,餘長寧頓時大笑出聲,若是如此那可就大妙了,公主香消玉殞,寧哥逃出生天,我真要到觀音廟去上柱高香才行。
到得南門,一身勁裝的陳若瑤早已立馬等候。
一身鵝黃色的緊身武士服,一領遮擋霜露的風雪斗篷,一匹高大雄峻的白鬃馬,少了一分嬌弱,多了一股英氣,直看得餘長寧移不開眼來。
見他愣怔地望着自己,陳若瑤俏臉莫名一紅,怒聲道:“爲何如此晚纔來,我可等了你大半個時辰了。”
餘長寧抖了抖繮繩,懶洋洋地開口道:“陳姑娘,你不要忘了可是你們陳家盛意拳拳邀請我們前去談判,讓你等等也是應當的。”
陳若瑤一聲冷笑,斜着美目看了他半天,方纔淡淡道:“我也不屑和你做口舌之爭,現在天色已是不早,還是快點上路爲妥,走吧。”說罷雙腿輕輕一磕,胯下駿馬輕輕飛出了城門,蹄起蹄落間已衝上了官道。
餘長寧搖頭一笑,縱馬緊緊跟隨而去了。
一連數天,兩人晝行夜宿縱馬疾馳,穿過子午谷後又轉道向南穿行在茫茫南山之中。
南山乃秦嶺古稱,峰巒疊嶂,連山隱隱,霞舉雲高,莽莽蒼蒼連綿千里不絕,人行其中恍若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螻蟻,使人不得不感嘆造物者之鬼斧神工,雄奇偉大。
一線羊腸般的官道在千山萬嶺中蜿蜒盤旋着,雲鎖霧罩之下,正午的太陽也變得紅濛濛混沌起來。
一陣清脆激烈的馬蹄聲如急雨般奔襲而至,剛剛轉過山麓,囂張的大笑頓時突兀盪開:“哈哈,親愛的故里四川,天府之國,寧哥我又回來了。”
“什麼四川,三川的,真不知你在說什麼。”陳若瑤不屑一笑,打馬一鞭已將一臉感嘆的餘長寧拋在了身後。
餘長寧訕笑地摸了摸鼻尖,高聲喊道:“喂,陳小妞,你乃巴縣人,難道就沒有一點榮歸故土的喜悅嗎?”
“剛纔你叫我什麼?”陳若瑤撥轉馬頭,回身間已是俏臉含煞。
餘長寧滿不在乎地一笑,策馬上前揶揄道:“你我風雨同宿多日,也算是日久生情,開個玩笑有什麼好緊張的。”
聽他一臉壞笑地將那‘日’字咬得極重,陳若瑤一時不解其意,淡淡道:“若非事出無奈,我真不願與你這無恥之徒一道上路。”
餘長寧打了一個哈欠,悠然笑道:“陳小姐,一路上有人陪你口花花拌嘴爭吵,這樣時間才過得飛快,若帶上一個悶葫蘆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保管讓你行路如同煎熬。”
陳若瑤冷冷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你?”
“哈哈,感謝就不必了,不過這些天旅途勞累腰痠腿痛,今晚勞煩你給我錘錘背,捏捏肩如何?”
“無恥之尤!”陳若瑤紅着臉憤怒一句,揚起手中馬鞭已是朝他抽了過來。
餘長寧早已有所防備,策動小黑馬一個風騷走位,輕易躲過了襲來之鞭,笑嘻嘻地策馬跑開了。
大山中的黑夜來得更早一些,當夕陽還掛在青山之角時,山溝中已是暮靄沉沉,昏暗幽靜了。
尋得一處向陽的開闊高地,兩人一臉疲憊地下了馬。
餘長寧跌坐在地兀自喘氣歇息,陳若瑤卻已起身撿來木材生起了篝火。
熊熊火苗翻滾之際,她吊上陶罐燒上熱茶,又將夜晚歇息的草地稍事清理,一切忙碌妥當後這才坐下休息。
此刻,天地已是一片漆黑,唯有皎潔的半月掛在半空,夜風吹拂,樹木搖擺,一片嘩啦啦的林海濤聲響徹開來。
搖曳的火光在陳若瑤俏臉上不停地晃動着,餘長寧見她忙碌一通後髮鬢下已是微微冒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笑道:“陳姑娘可真是賢惠,誰娶了你做娘子一定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聽不出他是真誠誇獎還是反話諷刺,陳若瑤不屑一笑,淡淡道:“我可沒有你餘二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命,出門在外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聞言,餘長寧頓時來了興趣,笑嘻嘻地問道:“陳小姐走南闖北經商在外,莫非去過很多地方?”
“當然!”陳若瑤傲然點頭,眼眸中閃動着自信的神色,“我十六歲跟隨父輩行商天下,全國十道已是走遍,遠至南海之濱,西達西域諸國,東面更是去過高句麗、百濟、新羅,可以說足下已是萬里。”
“哈哈,原來只在中原一隅晃盪而已,有什麼值得誇耀的?”餘長寧搖手一笑,語氣卻是不屑一顧。
見他又挑起了拌嘴的話頭,陳若瑤冷冷一哼,淡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姑娘早已走遍了整個天下,豈有什麼中原一隅之說?簡直是荒謬無知。”
“說你是井底之蛙你還不承認。”餘長寧朗聲一笑,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道:“姑娘聽了,讓我這上知日月星辰,下曉山川地理的絕世英才來給你上堂地理課,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偏狹眼界。”
“好,你倒是說說,我看你能扯出什麼鬼名堂來。”
餘長寧清了清嗓門,語調舒緩地侃侃道:“天之遼遠,地之博大,非人目所能企及。西方有國名爲羅馬,幅員遼闊,兵甲強盛,強盛時期雄霸兩河,寬廣博大的地中海沿岸皆是其領土,更有大小西庇阿、格拉古兄弟、凱撒、君士坦丁大帝等諸多英才,與我華夏同列東西兩方。
陳若瑤不屑冷笑道:“不要以爲多讀了幾年書便可欺負我,你說的明明是極西之地的大秦國,史料亦稱‘拂菻國’,那是什麼羅馬!”
餘長寧笑道:“大秦只是我們中原人對他們的稱呼,按照國名音譯,應呼之爲羅馬纔對。”
“說得跟真的一樣,你去過那裡嗎?”
說完,陳若瑤以爲他一定會搖頭,不料餘長寧卻哈哈大笑道:“怎會沒有?羅馬我熟得很,去過很多次了。”
“大言不慚!那大秦離華夏不止萬里之遙,沿途山窮水復,黃沙茫茫,你纔多大年紀,竟能去過很多次?”
“哎,我騙你做甚?羅馬首都有一斗獸場,鼎盛時可容納九萬人,是專供皇帝、貴族和自由民觀看鬥獸或奴隸角鬥的地方,血腥殘暴、殺戮不絕。”
“廣場上有一處供奉奧林匹亞山上諸神的萬神殿,以龐大、雄偉、壯觀著稱於世,裡面更供奉了諸多英雄的骸骨,可謂羅馬人的信仰之地。”
“城中還有一座凱旋之門,乃是紀念君士坦丁大帝擊敗馬克森提統一羅馬帝國而建的,主要雕刻了大帝平生征戰沙場的諸多繪畫。“
……
聽他繪聲繪色地說了半天,語氣神色都不似作假,陳若瑤不禁將信將疑起來,疑惑問道:“你真的去過大秦?”
“當然,想我誠實可靠玉面小郎君,怎會騙你?”
“那你說說是坐船還是騎馬,這麼遠的路程一共走了多少年?”
餘長寧撓着頭皮一臉正色道:“我是直接飛去的,算上中途轉機的時間,大概大半天吧。”
聞言,陳若瑤頓時俏臉生寒,用力擲出水囊打在了餘長寧的頭上,怒斥道:“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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