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世子還等着您呢。
”那侍衛催促道。
微濃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了雲辰一眼,見他雙目微垂,薄脣緊抿,面無表情,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微濃覺得雲辰很反常,正尋思是否要問一句,卻見他已經率先邁開步子走了。微濃疑惑一瞬,腦海中有什麼模糊的想法一閃而過,但也沒能抓住,便隨侍衛走了。
宮門外的車輦上,原澈遠遠看到微濃過來,立即下車相迎。微濃只看了他一眼便徑自上車,待車輦坐穩啓程之後,她纔開口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原澈笑回:“就是想邀你看看新園子,沒什麼。”
微濃流露懷疑之色:“我以爲你有話要說纔出來的。”
原澈很沉得住氣:“等到了地方再說?”
微濃見他賣關子,心裡雖焦急,卻也怕被人偷聽,遂不再多問。
如此一路各自沉默,終於到了原澈的私邸門外。微濃下車擡頭一看,門楣頗爲氣派,看樣子的確很新。她隨口問道:“自己買的?”
“王祖父賜的
。”原澈頓了頓:“我娶妾的時候賜的。”
娶個妾都能讓寧王如此大手筆,可見原澈的婚事多招他苦惱。微濃沒再多問,徑直邁入大門,放眼望去,亭臺池榭、穿廊樓閣,雖稱不上雕樑畫棟,也是精緻到家了。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時值冬季,花草凋零,池水也上了凍。
冬天逛園子,本來就是再拙劣不過的藉口,微濃根本不相信,遂問:“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原澈仿若未聞,引着微濃往門廳裡走,沒頭沒尾地說着:“這宅子雖是我娶妾時候王祖父給的,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催我娶妻,說是往後我有兒有女了,應該有個宅子給自家人住,再來黎都就不必和其他兄弟擠在京邸了。”
原澈娶妾不過就是半年前的事,從這番話來看,當時寧王對他還是很親近的,不過依她所見,大約也是原澈的這位側妃出身不低,才換得寧王如此高興。
“你那位側妃是哪家的女兒?”
“新任京畿防衛司都指揮使的幺女,叫做時令葉。”原澈略略露出一抹笑意:“也是個野性子,愛讀兵法,不愛琴棋書畫。[棉花糖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微濃似乎聽懂了原澈的暗示,腳步一頓,繼而問道:“她今日在嗎?”
“不在,”原澈垂下頭,“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我怕王祖父怪罪下來會牽連她,便讓她暫回孃家住了。”
微濃遂不再問。
原澈深吸一口氣,提起精神:“既然來了,我領你隨便看看?”
微濃正想出言拒絕,便聽到他又說:“我領你看一遍,否則我怕你走不出來。”
“什麼意思?”微濃立即追問。
原澈笑了:“你太敏感了,我的意思就是,我這宅子大!”言罷他不再給微濃拒絕的機會,已經兀自穿過門廳朝內走,邊走邊對微濃招手。
微濃覺得今日原澈也很奇怪,說的話都似有所指,讓她捉摸不透
。她腳步不自覺地跟上,想看看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兩個人屏退侍衛和婢女,在私邸裡閒逛。每到一處,原澈都要解釋:“這是前堂……這是東廂……這裡到荷花池只有一條迴廊路可走。”
微濃心不在焉地聽着,一直沒有什麼精神,直至原澈領她來到馬廄,面露幾分自豪之色地說:“這是我搜集的幾匹寶馬良駒,送你一匹如何?”
“送我?”微濃心中一動,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探究。
原澈似未察覺,順手拉過一匹不起眼的棕色馬匹,道:“別看它不起眼,可是日行千里的好馬,你試試?”
微濃意識到了什麼,立即翻身上馬,圍着馬廄試跑兩圈,評價道:“這馬確實不錯。”
“有眼光吧?”原澈拍了拍馬背,隱晦地道:“這馬送你了,暫時寄存我這兒,你若有需要,可隨時來取。”
微濃會意點頭:“好,多謝。”
原澈又笑:“走吧,再去別處看看。”
這一整天,原澈領着微濃把整座宅邸走了一遍,就連下人的住處和後門都沒放過。逛完之後,原澈還讓微濃品評了一遍景色佈置,兩人又在私邸裡用了午飯、晚飯。
微濃髮現這宅子裡的下人很少,相對懶散,桌椅板凳都是新的,根本沒有住過的痕跡。也就是說,原澈娶側妃之後,一直都沒在此住過。那他今天帶自己到這裡的意思是……直至返回寧王宮的路上,微濃還是隱隱約約地明白一點,又不是特別明白。
臨到宮門前,原澈將微濃送下車輦,遞給她一盞宮燈:“我就不送你進去了,省得別人在王祖父面前嚼舌頭。明日再約?”
微濃沒有立即答應,看了原澈半晌。幽幽燈火下,他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似很誠摯的樣子。
“好,明天見。”微濃停頓片刻,特意說道:“今日有道菜吃着不錯……”
“燕窩冬筍?”聖書房內,寧王蹙眉:“你是說,世子憑藉這一道菜讓暮氏對他改觀了?”
“侍衛是這麼說的,初開始暮氏還端着架子,不願意去世子的私邸
。後來世子投其所好,送了她一匹馬,又與她共用午飯,她的態度便好轉了,主動留下用了晚飯。兩人相約明日再見,暮氏特意提出來還想再吃燕窩冬筍。”太監仔細回稟。
“她的態度怎麼轉變這麼快?”寧王覺得大有蹊蹺,又問:“他二人今日都做了什麼?”
“就在世子的私邸閒逛,哪兒都沒去。”太監回完這句,遲疑着問:“容奴才多句嘴,世子領着她又逛園子又送馬,會不會是想幫她逃跑?”
寧王凝眉思索片刻,才道:“不會。他的性子孤很清楚,這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
“可是奴才覺得,世子對暮氏似乎很不同。”太監仍舊有所顧慮:“世子會不會對暮氏……”
“暮氏比他大五歲,又嫁過兩次,以他的性子肯定看不上。”寧王篤定地道:“暮氏救過他的命,他心軟是正常的,但不至於爲了她吃裡扒外,放棄這大好機會。”
“既然如此,世子爲何要帶暮氏去私邸?”太監還是想不明白。
“那宅子是孤送的,目的是讓他儘早成家育嗣,他估計是想暗示暮氏。”寧王話到此處,已經有些不耐煩,命道:“你們密切注意暮氏就可以了,不要讓她利用了世子。”
“是。”
寧王關注着微濃的行蹤,而她本人卻並不知情,往後兩日天天都與原澈相約,去他府上吃燕窩冬筍。巧的是,每天早上出門時,她都會遇上雲辰從她門口過,好像是故意要讓她撞見,可他又沒什麼表示,不像是有話要說,也不像在做暗示。
如此過了兩天,臘月二十三一早,微濃照舊去見原澈。待到了宅邸,兩人坐在門廳裡喝茶,原澈仍舊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說的話都似是而非,令微濃似懂非懂。終於,微濃的耐性也耗完了,忍不住再問:“最近你日日邀我過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原澈不答,擡目望着窗外凋零的樹木,問她:“我那日說,這宅子是王祖父賜給我娶妻用的,你還記得嗎?”
微濃點了點頭
。
“那我帶你來這裡,你就沒什麼感覺?”原澈轉頭看她,認真地問。
微濃有些尷尬,沉吟片刻,回道:“如若你天天帶我來此,只是爲了暗示我,我就不會再來了。”
“你真的不考慮嗎?摒除政治因素,我也會對你很好,竭盡所能對你好。”原澈依舊在爭取。
“我說過了,不會再嫁。”微濃直白拒絕。
原澈眼中的光彩霎時熄滅:“那你這幾日見我,沒有一點別的意思?”
“我以爲你有話要對我說,或者是想幫我。”微濃坦然看着原澈:“我不知道你爲何想娶我,不管這是誰的意思,我都不會答應。”
原澈有些傷情,但又覺得這個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或許,他只是不死心而已,試圖抓住那最渺茫的一絲希望,可是如今看來,還是他的癡心妄想。
心頭有些疼痛,但還可以承受,原澈不禁望向微濃,目露懇求之色:“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就好好玩一天行嗎?以後我再也不找你了。”
微濃略有猶疑:“真的是最後一次?”
“嗯,真的。”原澈垂下眸子:“以後……以後也許不會再有機會了。
這一日,原澈帶着微濃來到馬廄,拉了兩匹馬出來,兩人去近郊跑馬,中午又在燕子樓用午飯。微濃原本一直以爲,原澈是想幫她逃跑,可轉念一想原澈如今的處境,大約也不會明目張膽幫她,能替她準備一匹馬就不錯了。只要她有機會再出宮,她就可以溜到他的宅子裡牽馬逃跑,這般想着,微濃好像理解了原澈的心思。
一直在外耗到酉時將近,兩人才回到了原澈的宅邸。冬日晝短夜長,此時天色已開始昏沉,原澈順勢留下微濃用晚飯。這是最乏味的一頓飯,兩人都不怎麼說話,飯後原澈還不提送她回去,只說:“你隨我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