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碧的事情沉冤得雪,蘇秦對蘇茹薇一直都是擡不起頭來。
蘇茹薇看着面前的蘇秦,輕聲說道,“是張家領回去的?”
說完這話,蘇秦的臉色便得複雜了起來。還不等蘇秦開口,在一旁的蘇茹錦和蘇茹華聽到蘇茹薇提及了棺槨,蘇茹錦變得更加猙獰了起來。
雖然還被蘇茹華攙扶着,蘇茹錦死死的盯着蘇茹薇,若不是身上沒了力氣,恐怕蘇茹錦都要重新撲倒蘇茹薇跟前了。
蘇茹華在旁邊也是努力的控制着略顯不平靜的呼吸,但她也清楚,此時若是讓蘇茹錦撲上去,恐怕事情會更加複雜。
蘇茹華輕聲安慰着蘇茹錦,“姐姐,你且消消氣,我去同她說。”
張氏對蘇茹華算不上多好,但張氏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無論如何蘇茹華也不可能對着蘇茹薇和顏悅色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蘇茹薇,你今日來做什麼?”
在張氏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後,蘇茹華本有些直率得莽撞的性子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蘇茹薇看着面前的蘇茹華,也是有些吃驚。
不過這陣吃驚也沒有維持多久,她臉上扯出了一陣笑,輕聲說道,“你以爲我來是爲什麼?我來是爲了瞧瞧,我的仇人的下場。”
蘇茹薇一字一句的將話仔細的同蘇茹華說了,而蘇茹薇每說一字,蘇茹華的臉色就越白一分。
在蘇茹華和蘇茹錦心裡,張氏縱使有千般錯萬般錯,也不該落得這種下場。
聽了蘇茹薇這番話,蘇茹華咬着後槽牙說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蘇茹薇臉上突然揚起了一陣笑,她上前了一步,直勾勾的看着蘇茹華,“不過這兒明顯是讓我失望了,張氏並不在這兒。”
張氏暴斃的消息是蘇秦讓人去通知張家的,張家在知道這件事後立馬就派人來把張氏的屍首領了回去。
蘇秦雖然對張氏情緒複雜,但真當張氏在天牢自盡的消息傳來,蘇秦心裡頭有些愧疚的同時,也有些難以言喻的鬆快。
對張家要領張氏回去的消息,蘇秦纔算是巴不得如此,沒有多說什麼就默認了張家的行爲。
蘇茹錦和蘇茹華卻是完全不明白爲何蘇秦要這麼做,如今又聽到蘇茹薇這一番極其不客氣的話,蘇茹華忍無可忍一步上前。
而蘇茹薇卻並不準備多留,利落的閃身躲過。
在場幾人都是有些驚訝,蘇茹薇習武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但是沒有想到她的功夫會如此之高。
蘇茹薇伸手掐住蘇茹華的手腕子,“誰敢動我半分?!”
蘇茹薇的聲音並不大,但氣場卻是十足,震的幾人一時間鴉雀無聲。
瞥了周遭一眼,蘇茹薇輕嗤一聲,“張氏惡事做絕,你們若是因爲張氏的事情想找我儘管來就是,我半步都不會往後走。”
蘇茹錦喘着氣看向蘇茹薇,而蘇茹華則是在使勁掙脫,下人們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只有蘇秦一個人嘆了一口氣,“罷了,薇兒,你若是不想留,爲父送你出去。”
送開蘇茹華的手,蘇茹薇也沒有看蘇秦一眼,轉身就往外頭去。
蘇秦又是嘆了一口氣,身後的蘇茹錦卻是怒氣衝衝的開了口,“父親,您就容她到這種地步?!她是您的女兒,我和華兒就不是嗎?!”
聽着身後蘇茹錦略帶哭腔的控訴,蘇秦突然陷入了沉默,他往日對蘇茹薇的感情複雜,卻並沒有真正的對蘇茹薇心軟,如今幡然醒悟,已經爲時太晚。
蘇秦轉回頭看向蘇茹錦,說不出心中的失望到底是對張氏和蘇茹錦的,還是對自己的,“若你和你娘當初能有半分心軟,也不至於落到這種田地。”
話音未落,蘇秦已經擡腳走出了孝堂,趕着去尋蘇茹薇了。
方纔那場鬧劇究其因果,歸根到底就是因爲張氏,而張氏已經自盡,只留下在世的一場荒唐。
蘇茹薇靜靜走在出府的路上,這是她走了無數遍的一條道,也有可能是她和蘇家最後的聯繫。
聽到後頭傳來的腳步聲,先是有些急促而後趨於平緩,卻始終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走了一陣,蘇茹薇所幸駐足,回頭說道,“父親,您還有什麼事嗎?”
蘇秦此時明顯有些手足無措,他猶豫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些尷尬神色,最終還是走到蘇茹薇身前,“薇兒,爲父只是想送你出去。”
蘇茹薇眼神複雜的看着蘇秦,最終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往外頭走去。
父女二人一起走了片刻,眼瞧着快出府,蘇茹薇又一駐足,“父親,張氏已經把當年的事情仔仔細細都同我講了,我如今就一一說給你聽。”
蘇秦並沒有問蘇茹薇是如何從張氏嘴裡問出來這些的,他只是仔細的聽着蘇茹薇的後話。
蘇茹薇越說,蘇秦心裡頭對沈碧和蘇茹薇的愧疚之情就越濃。
等蘇茹薇說完後,蘇秦長嘆一聲,“爲父對不起你和你娘。”
蘇茹薇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但說不上多麼溫和,反而是讓人覺得有些諷刺,“父親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這些都是您虧欠我孃的。”
蘇秦自知理虧,愁眉苦臉的站在一旁。
蘇茹薇深吸了一口氣,“父親,旁的不說,若是您心中還有一絲對我孃的歉疚,就還她個清白。”
話音落定,她轉身離去。
蘇秦靜靜的在原地看着蘇茹薇越走越遠,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不知應該去留蘇茹薇還是應該讓她走。
沈碧永遠是蘇秦心中最美好的存在,但正是因爲這份美好,纔會讓張氏有機可乘,以至於這麼數十年來對蘇茹薇不理不問。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蘇秦連怨恨的對象都找不到了,蘇劉氏被他送回了老家,張氏也已經自盡,蘇茹薇主動離家,而只留下張氏生下的兩個女兒,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
蘇秦臉上擠出一絲苦笑,相府周圍還是一副熟悉場景,但蘇秦如今的心裡頭已經是一片荒涼。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都是自己往日做的孽,總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