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番外·希淵篇·要成親嗎?(6000)
希泠活不過十九歲,是幾個時空交錯中一直不變的定理。
一切都告一段落後,希泠自和氏淵重逢以來,也差不多快一年了。而她初來到異世時,便是十八歲。
也就是說,她快要到十九歲的那個坎了。
氏淵近來有些沉默,希泠去問了風無痕才勉強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不禁想長嘆一聲“老天,你玩兒我呢?”
是夜,她翻來覆去,忍不住踢了踢身邊的氏淵:“喂,別把我抱的這麼緊,熱死了。”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周圍一下子冷了起來。
希泠一愣,才無奈道:“誒喲,不是讓你用內力降溫啦,夫君大人,明明你手臂稍微鬆一下就可以了。”
氏淵一靜,才倏忽鬆開手。
希泠好歹身子可以放鬆一點,但聽身邊半天沒動靜,默默的覺得氏淵看起來……好委屈啊。
她心中這種想法一冒出來,酸澀之餘,只覺得……特別想笑。
伸手在牀上摸索半天,用手指戳了戳氏淵的手背,沒一會兒就被他抓住手,十指緊扣起來。
二人俱是側躺在牀上。
希泠睜着雙眼注視着氏淵的側顏,她的手指緩緩的在他眉目如畫的臉上,遊走着。
氏淵閉着眼睛,有一種愜意與隱隱的憂鬱,被暗藏在他的眉眼間。
“睡吧。”他忽的伸手,握住了她不安分的另一隻手。
說着,他睜開眼睛。
希泠見他看着自己,眸中無奈,湊上去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才湊近他的胸膛中,微微蜷縮着身體,睡了。
氏淵亦是閉上眼睛,但沒有半分睡意。
他的意識清醒的要命。
“就是明天。”他低低的看着熟睡的希泠,開口道。
翌日。
希泠是被脖頸上的溼-熱的親吻給叫醒。
她迷濛的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氏淵,無意識的扯出了一個笑容迷迷糊糊的呢喃:“怎麼了?”
氏淵聽着她還帶着鼻音的嗓音,低低的在她的耳邊說:“生日快樂……”
希泠心中一涼,猛地清醒了。
而後又迅速收斂了吃驚的神色,關切的看着氏淵道:“我今天……十九歲?”
“嗯。”
氏淵望着她,淺眸沉沉,深不見底。
明明可能出事的是希泠,但她卻覺得慌亂的氏淵,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
“可是我現在沒有說呢麼特別的感覺,還是好好的啊?”
“你是在正午出生的。”他嗓音低低的說,“還有兩個時辰,久到正午。”
希泠靜了一下,在氏淵的懷中說:“我們應該沒那麼倒黴吧,好不容易,該完的都完了,都出來這個東西?”
氏淵聽着,輕笑一聲:“應該沒有。”
但手,分明用力的箍緊了她的腰際。
一時,都沒有人想從牀上起來,都懶懶的依偎在被窩兒裡。
“誒……”希泠伸手戳了戳他,“跟我說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是怎麼過的?”
氏淵沉默一下,聲音在她頭上發出,有些悶悶的不真切:“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就這樣傻等着正午的到來嗎?”希泠從他懷中擡眼,看向他。
氏淵撫-弄她烏髮的手一頓,許久才說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不同,不過是,日復一日,重複着一樣的空落而已,沒有你,我一樣過的很好。”
希泠輕輕的抓住了他的衣襟,輕輕的扯出了一個微笑,淡淡問道:“然後呢?”
“但那不代表你不重要。”氏淵接着說,嗓音有一種空蕩蕩的寂寞,似乎在回憶,最後只是說了句,“你不在身邊我一樣過的很好,但那不代表你不重要。”
說到這,希泠忽的不想聽了,她幾乎能從他的語氣中,想象出了當初他的樣子。
他是萬人景仰的君上,他可以將所有的事情處理的滴水不漏,但他在所有人的環繞中,他卻依舊是一個人。她遺憾,不能從始至終都陪伴在他身邊。
“不說了。”她悶悶的窩在他身邊。
氏淵寵溺的將下頜抵在她的額頭,沒再說什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希泠忽然覺得有些胸悶。
呼吸有些不平穩,氏淵不知怎麼就察覺出來了,他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子,就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勁。
希泠蹙眉,身後揉了揉眉心,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暈了過去。
氏淵手臂一緊,而後動作僵硬卻堅決的湊上了她的脖頸,搭在她的頸動脈上。
——脈動減緩,直至消失完全。
氏淵的手一動不動,他清俊的臉一般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中。
希泠再醒來時,只覺腦子裡清醒的不得了。
睜開眼睛,整個世界如同在她眼前重新啓動了一遍。
她記起在氏淵的懷中的暈眩,忙一下子起身,卻發現身上穿的,竟然是大紅的繁複的衣衫。
這衣衫她曾見過,當初她剛穿越到這個時空時,在樹林裡穿的就是類似的,一身大紅的嫁衣!
她疑惑。
靜靜的走下牀,穿過了屏風,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清脆的,什麼瓷器摔碎在地上的聲音。
希泠聞聲,一拐角,就在屏風外看到了神色平靜的氏淵,他死死的看着希泠。
臉色是一種無比的平靜,但那種平靜實在是太刻意了,所以就讓希泠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下一秒,她就注意到了是什麼讓她覺得奇怪,因爲氏淵穿的,也是大紅色的錦袍。
他總是一襲青衫,此刻穿起來這種正紅色,怎麼說呢?
明明的鮮豔的顏色,卻生生的被他清冷的氣質給壓下去了,雖沒有那種着紅色的放肆,但因爲這種明豔的顏色,與他本身的容顏的對比,顯得矛盾卻迷人。
見他一直不說話,希泠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只得硬着頭皮道:“我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她忽然的暈倒,還是在那個特殊的時候。
杏眸有些怯怯的內疚。
氏淵終於像是回魂了似的,他蹲下身,動作不急不慢一塊一塊的撿着碎瓷片,沉沉的聲音從他低下的身下中發出:“沒有,我知道你會醒過來。因爲你捨不得。”
嗓音,沉穩的不像話。
希泠看着他遲遲不肯擡起頭來,便只能直直的看着他撿瓷片的手,才意外的發現他的手,有些顫抖,很不明顯,但和他此刻沉穩的語氣之間的對比太明顯,她幾乎一瞬間就捕捉到了,他此刻是多麼的不安。
她心中有些酸澀,又有些不解。
一半是因爲,爲什麼他們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總有些幺蛾子忽然冒出來去折磨自己或是氏淵呢?
一半,卻是因爲暈倒而已,爲什麼氏淵有這麼大的動靜?
本來希泠是準備假裝沒看見他的反常的,但是氏淵的手忽的被碎瓷片紮了一下,都出了血。
她心裡一急也就顧不得許多,跑過去就握住他的手,一把把他扯起來,將他手裡半天也沒有撿起來幾片的碎瓷片給一把,拂到了地面上,然後就帶着他跑出去找外敷的藥了。
“你要去哪兒?”
氏淵一把扯着了準備出去的希泠,聲音有些冷硬。
和方纔的淡定相差太大,希泠一下子就停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說:“跑出去給你拿外敷的藥啊,你手上的口子蠻大,別小看這種小傷,不注意進了寒氣的話,颳風下雨總要痛一痛。”
氏淵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善,調整了一下又想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希泠一把把他按住:“奔跑會加快血液循環你不知道嗎?好好呆着,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
她話說了一半,就被氏淵冰冷的可怕的眼神給震住了,立馬閉嘴還捂住了嘴巴,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怎……怎麼了?”
氏淵明明坐在椅子上,比站着的希泠要矮一截,但他的眸子卻如同透徹的冰山上的湖水,希泠被他這樣看的有些心悸,就見他淡淡的伸手,希泠就乖乖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手腕被髮力一扯,氏淵動作不大,但用的力氣不小,希泠手腕有些痛但也沒說什麼,就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給我好好呆着。”他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希泠不敢動。
許久纔想起什麼似的,拿起他受傷的那一隻手,警惕的看着他。
氏淵微微皺眉,眼神還有些冷意,就聽希泠不怕死的說:“你可別再跟我說‘舔舔就好’那種鬼話……”
她義正言辭的搖頭:“我拒絕。”
出她所料,換做平常的氏淵一定會好歹有個笑臉意思意思一下,但現在他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眉梢眼角的冷意,依舊佔據着沒有褪去。
希泠吐吐舌,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造次。
不知過了多久,她肚子咕咕叫了一聲,明顯的感覺到了從氏淵投來的灼人的視線,希泠終於有些委屈的看着他說:“幹嘛呀?不讓去吃飯,連肚子咕咕叫着抗議一下都不行啊?暴君!”
氏淵的神色終於有些緩和,他啓脣道:“你真的感覺到肚子餓了?”
這問法很奇怪,希泠不假思索就回答了一句:“是個活人,都要覺得肚子餓吧。”
她說完,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
身後的氏淵緊繃的身體好像放鬆了些。
“去吃飯吧。”氏淵語氣有些無奈,終於開口恩准了。
希泠好歹鬆了口氣,惹了氏淵生氣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是什麼惹的他生氣。
“走走走。”
她激動的說,推了推他幾乎要掛在她身上跟他一起去吃飯了。
剛進大廳,希泠就接受了風無痕,祁小小二人古怪的眼神的洗禮。
她奇怪的看着這兩個人,不解的問:“小小你哭什麼啊?”
又冷冷的掃了風無痕一眼:“是不是你又在哪兒作?我說你一個男的幹嘛總對一個一心一意跟你好的女人不好呢?”
風無痕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氏淵,不清楚事情是怎麼了?
這希泠不是明明……都兩天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怎麼現在生龍活虎的?
但氏淵神色正常,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背了這個黑鍋。
祁小小哪裡想的了那麼多,上前一步就要一手垂上希泠,正要對她控訴自己完全是爲她傷心,結果她莫名醒了倒是無辜的問自己幹嘛要哭。
就在她一手幾乎要碰到希泠的時候,在希泠疑惑的眼神中,她又怯怯的收回了手,摸了一把眼淚,眼睛紅紅的。
希泠見她這個反應,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是氏淵。
她回頭看了一眼,果然他又冷着個臉,跟平日的漠然不一樣,那雙淺眸明顯是泛着冷意。
但希泠還沒弄明白白自己哪裡得罪了氏淵,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質問氏淵幹嘛又要恐嚇祁小小,便對她歉意的笑了笑,然後裝傻道:“我餓了,有東西吃嗎?”
祁小小馬上自告奮勇:“我去給你下面。”
風無痕臉色一僵,希泠臉上也是一僵,婉轉的拒絕道:“誒喲,風無痕在這兒你還有什麼好動手的,風無痕!你上!”
被點名的人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應一聲就去做飯。
氏淵忽的開口:“你想吃什麼?”
所有人都看着他。
希泠驚訝的望向他,氏淵波瀾不驚隨她看。
“你怎麼這麼無所不能啊?”希泠一臉質疑。
對於他能做飯這種事情,還是有些不相信的,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氏淵一臉坦然:“我的確是無所不能。”
希泠:“……你可以謙虛一點的。”
氏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線條幹淨流暢的手臂,意有所指:“謙虛能當飯吃嗎?”
說着,高冷的轉身朝着廚房走了過去。
風無痕目瞪口呆,祁小小和他的表情也是神同步的目瞪口呆。
希泠默了:“老年癡呆呀你們這是?”
風無痕見氏淵走了,也少了些顧忌,跟祁小小對視一眼才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希泠一臉理所當然:“睡好了就醒了啊,你們問這種問題幹嘛?”
祁小小癟了癟嘴,眼圈又隱隱有些紅,她說:“我們連……安葬你的風水寶地都找好了。”
希泠被雷的外焦裡嫩,壓根兒沒當真:“你們不用這麼咒我吧。”
風無痕見她這個樣子,才發現她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是忍不住的說:“小小說的是真的,希泠,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死……”
他語塞,考慮了半天才選好了說法:“已經有兩天,你躺在牀上沒有半點生命氣息。”
希泠一臉玄幻,低頭看了自己到處,才擡眼揮揮手:“你們看的到我吧?”
又上前牽住祁小小的手:“能摸到我吧?我的手是熱的吧?”
祁小小也不放心的逐一驗證了,還不斷的摸索着才擡眼肯定的點頭:“嗯!”
希泠嫌棄的看了風無痕一眼:“你瞎說什麼呢?”
“他沒有瞎說。”祁小小扯着希泠,讓她看向自己,“君上也以爲你死了。”
希泠一怔,愣了好久,纔打量了自己的衣衫一眼,確定道:“不對呀?可我身上明明穿的是嫁衣吧?氏淵身上穿的也是啊。他怎麼會——”
說到這兒,她自己都頓住了,眼神驚疑不定的看着祁小小。
祁小小給她的答覆,又是點頭。
又好像生怕希泠不明白似的:“君上當時明明確定你死了,還是抱着你成親了。你知道君上成婚是要詔告魅生的吧,現在全魅生的百姓都知道,他們的君上的王后,是個死人。唔!當然現在不是啦!我和小白臉一會兒就去更正這個說法!”
希泠再三的看着祁小小的眼睛,也看不出來半分說謊的痕跡。
沉默了。
祁小小見狀,也沒有說再說什麼。
不一會兒,氏淵就端着一個碗進來了,熱氣騰騰的。
好像對室內的氣氛沒有察覺似的。
風無痕狗腿的上前,笑眯眯的說:“屬下還沒有嘗過君上的手藝呢。”
氏淵淡然的與他擦肩而過,嗓音冷淡而殘酷:“自己的人餓了,自己去下面。”
風無痕:“……”
希泠見他走過來,一斂神也笑盈盈的湊上去:“不好吃你日後幾天就專門研究怎麼做面去吧。”
氏淵沒多說,淡淡的說了個“嗯”。
希泠忙端着碗跑到一邊兒,幾乎要把小臉埋到熱氣騰騰的碗裡去。
氏淵皺眉看了她一直沒有擡起的頭,瞭然的淡聲反問道:“你們跟她說了什麼,讓她反應這麼大?”
被問道的二人一時語塞,希泠忙擡起頭:“他們沒說什麼!”
氏淵的視線透過了霧氣蒸騰的麪碗,挑眉看着她眼眶紅紅,尤掛着淚痕的臉,是一種無聲的反問。
希泠抹了一把臉,一手捂住眼睛,低頭認真的說:“你放心,我現在感覺很好,沒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你不用擔心。”
氏淵沉默一時,靜靜的看着她。
希泠也沒忍住,不知道怎麼光是在腦海裡想像他如何穿着象徵着喜色的大紅衣衫,抱着一個已經死去的妻子,是懷着怎麼樣的心情拜堂成親的,就是眼淚沒提防的就要留下來。
“唉。”
氏淵輕嘆了一口氣,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哭什麼?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嗚嗚嗚……”
希泠一聽他這麼說,聲音猛地又大了一號兒。
氏淵聽聞,更是無奈,心中柔軟的像一團棉花,他正要出聲安慰,就聽到“咻”一聲,臉色一黑。
咬牙道:“希泠,你就不能被弄髒我這身衣服?”
涕泗橫流的希泠姑娘無比委屈的叫嚷道:“誰準你娶一個死了的人?!誰準你穿着這身衣服跟一個死——唔!”
她脣上一暖,呼吸一滯。
氏淵忽然俯下了身堵住了她不斷叫喚出讓他心有餘悸的嘴脣,瘋狂的輾轉親吻起來。
希泠沒猶豫的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不斷的迴應他。
許久,她才輕輕的戳了戳氏淵。
他微微後退,眸色有些暗,嗓音低啞:“怎麼……”
希泠又羞又不好意思:“唔……我鼻子堵住了不通氣,別親了……”
話音還沒完,就聽氏淵輕笑一聲。
瞬間,剛纔的氣氛一下子都被破壞殆盡了。
“笑什麼笑?”希泠低斥,說完,自己就先笑了。
“我沒笑。”氏淵語氣一變。
希泠猛地從他懷裡擡起頭,就捕捉到了他掩飾不住的笑意,一瞪眼,伸手就指着他說:“你就是笑了,你還說你沒笑?!”
氏淵挑眉,又湊近她一點,呼吸幾乎要呼在她的耳邊了。
一張俊臉在希泠的眼前猛地放大,幾乎看的到纖長的眼睫,還有如同玻璃珠一樣的眼睛。
希泠臉上一陣發燒。
氏淵愈發的逼近了,還故意的說:“希兒,你臉紅了……”
希泠雙手猛地一捂臉:“我不知道自己臉紅了呀?!”
說完,氏淵聽了又是笑了笑。
希泠把整張臉都埋在雙手手掌,嗚……我在說什麼啊?
氏淵看着她,緩緩的起身,拿出帕子,一手又拿開她的手,然後細緻入微的把她臉上的淚痕都擦乾,一言不發。
希泠羞羞嗒擡眼看着他,嚥了咽口水錶示了一下對這張絕對出彩的臉的垂涎。氏淵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專心的給她擦着。
“你要重新來一場成親嗎?”冷不防的,他好聽的聲音在希泠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