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孃家被判苦役流放北疆之後,賢妃整個人就哀傷慌亂了,可是更讓她驚懼不可置信的是,自己的皇兒,三皇子上官永平也被長泰帝限制了自由,她已經好幾天沒能和她互通消息了!
原本她還想着和皇兒一起商量怎樣營救自己孃家衆人的,可是宮門局的的人告訴她:三殿下有要事,暫時不能進宮請安。
自己的心腹宮女隱約打探到的消息是:皇上因爲周家的事遷怒了三殿下,三殿下正在三皇子府內反省呢,非詔不得外出。
三皇子府內具體是什麼情況,心腹宮女就打探不出來了。
這怎麼可以?留在皇子府反省,非詔不得外出,這不是變相的圈禁嗎?這怎麼可以?皇兒是天潢貴胄,是將來要繼承皇位的人,怎麼可以被圈禁呢?
賢妃哆嗦着嘴脣,說不出話來,身體也不住地打着冷顫,怎麼會這樣?怎麼辦呢?周家一出事,賢妃就發現自己在後宮的耳目消息就不靈通了,彷彿就是一個聾子瞎子一樣,現在自己的皇兒也出事了,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一向習慣依靠兄長的皇兒的賢妃一下子就六神無措了,若非心腹宮女提點她要來紫宸殿找長泰帝求情,她還傻乎乎地在翊坤宮內踱步呢。
其實賢妃不是個笨人,只是孃家和皇兒接連出事,這些突來的變故將她整個人給打懵了,所謂關心則亂,打擊太大了,她都還沒反應過來。
是了,皇上,去紫宸殿找皇上,是皇上下令讓皇兒反省的,她去紫宸殿求情。皇上一定會將皇兒放出來的,一定是這樣!
彷彿看到了無限的光明,賢妃的眼神陡地明亮起來,她顧不得梳洗打扮,就急匆匆來到了紫宸殿外,可是她沒有想到她根本就不能踏進紫宸殿一步。
紫宸殿的宮門守衛。早就收到旨意了:非皇上傳召,賢妃不得進入紫宸殿。他們是奉旨辦事。當然會死死攔住賢妃了,所以不管賢妃怎樣威逼利誘,這些侍衛都不敢放行。
“放肆!本宮乃從一品賢妃,皇上親授金冊印綬,爾等區區六品守衛,膽敢阻攔本宮?本宮現在就要進去,爾等速速讓開!”
賢妃見到這些守衛怎麼都不肯讓她進去,便把心一橫,恢復往日的驕縱。厲聲大喝道,對橫在她面前的兵器視若無睹,一步一步,執意強行闖進紫宸殿。
守衛們見到賢妃的眼神逐漸狂亂,緊抿着嘴脣一步步朝他們靠近,眼看就要撞上他們手中的刀劍了。
這些侍衛只得猛地退後一步。心裡暗暗稱苦,他們是要攔住賢妃進入紫宸殿,可是她們也不敢傷害到堂堂的賢妃娘娘啊。
賢妃娘娘這樣一副不怕死的架勢,他們能夠怎麼辦?
賢妃步步緊逼,守衛步步退後,眼看賢妃就要進入紫宸殿裡,忽而她聽到一聲嘆息:“娘娘這是何苦呢?皇上主意已定。娘娘請回吧。”
原來是內侍首領張盛來到紫宸殿門口了。早就有守衛見到殿外的情況危急,眼看着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匆匆去請了張盛前來處理這狀況。
“娘娘請回吧,請勿讓奴才爲難。皇上有口諭,請娘娘返回翊坤宮,餘事皇上自有決斷。”見賢妃呆愣着不出聲,張盛又將意思重複了一遍。
他見到賢妃臉色憔悴黯淡,鬟鬢凌亂的樣子和她一向豔麗光鮮的打扮很不相符,覺得有些憐憫。
他知道賢妃是爲了三皇子的事情而來,可是皇上震怒未消,就算讓她見到皇上又如何呢?若是賢妃娘娘執意進去,只會讓皇上添多了分不喜,這是何苦呢?
“退開!”賢妃再次大喝一聲,上前一步,就算張盛來了,也不能阻止她進去,爲了皇兒,她一定要進去!
她知道張盛膽敢阻攔她,必定是受了長泰帝的旨意,皇上這是鐵了心不想見到她!也就是說,他決意要將皇兒圈在三皇子府了。
這讓一直心頭高上的賢妃如何接受得了?她的孃家已經出事了,兄長和侄子已經被流放至北疆服苦役,她的皇兒絕對不可能再有任何損失了,她今天一定要見到皇上,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張盛見賢妃不聽勸阻,也無奈地說道:“既如此,那請娘娘恕罪,奴才得罪了!”說罷,他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就見一大批粗使宮女上前,擋在了那些守衛之前。
這些粗使宮女個個都粗壯結實,擋住了賢妃前進的腳步,卻又不會使她有任何損傷。
賢妃看到眼前的情景,大笑了起來。許是張盛轉達的拒絕旨意讓賢妃不能接受,又許是張盛悲憫的眼神刺激了她,她露出了一個譏誚的笑容,尖聲說道:“得罪?區區奴才也敢在本宮面前說得罪這兩個字?放肆!”
她心中先是悲傷大慟,繼而感到一陣絕望,沒想到長泰帝竟然如此冷情冷意,那個是他的皇兒,是他的骨血啊!
笑過之後,她繼而大哭,涕淚滂流的她就這樣直挺挺地在紫宸殿外跪了下來,既然不能進去,那麼她就一直等在殿外,等着明晨皇上上早朝爲止,總之她一定要見到皇上!
就算知道此舉會觸了皇上的逆鱗,她在在所不惜,爲了皇兒,她一定要跪在這裡,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皇上,周家是冤枉的!皇兒需要反省什麼呢?皇上,您千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受小人矇蔽啊!皇上!”
“皇上,您不念在周氏先祖曾跟隨成乾帝的份上,也念在周家這麼些年來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明察啊!念在臣妾服侍了皇上幾十年的份上,讓皇兒出來啊!”
“皇上,當年您對我說:白髮到老,不負卿卿,皇上,您怎麼都不記得了呢?皇上!我是嫣兒啊,皇上,我要見皇上!”
“至成,真的不用理會賢妃嗎?這長跪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張首領剛纔來報,賢妃在殿外哭喊叫罵,影響也不好,不如你見見她吧……”紫宸殿內,容貴嬪聽着外面傳來的一聲聲長嚎,柔聲地對長泰帝說道。
“不必多說!且讓她跪去!老三竟然膽敢走私軍器,簡直是膽大包天!從弩坊署走私弓弩他都敢做,還有什麼不敢做的?朕還沒崩呢!”
一想到大理寺呈送上來的那一大批弓弩,長泰帝就氣得口不擇言,沒想到去年弩坊署的事情他真的有份!
這樣不忠不孝的兒子,賢妃還想爲他求情?一想到賢妃以長跪來要挾他,長泰帝就覺得周身火氣都上來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她爲了周家審訊的事情跪在紫宸殿外,現在又故技重施,他絕不容忍了。
“什麼白髮卿卿,朕從沒說過那樣的話!”聽到賢妃口口聲聲喊着當年的事情,長泰帝覺得簡直難以忍受。
“你消消氣。賢妃並不知道你讓三殿下反省是爲了他好,賢妃這也是愛子心切……況且皇上又沒有明旨,賢妃會着急也是理所當然的。”容貴嬪繼續柔聲說道,也不知道她是真心爲賢妃求情還是別有深意。
長泰帝聽了她的話之後更加怒火攻心,卻也強壓下火氣不再說話,心中似在思量着什麼。
容貴嬪見到長泰帝的樣子,也知道見好就收,不再提及賢妃跪在紫宸殿外的事了。她開始想些有趣的話語來逗長泰帝開懷,只是也有些心神恍惚,聽着賢妃那一聲聲淒厲的叫喊,不知爲何,容貴嬪心裡竟然會覺得有些不忍,或許,這就是兔死狐悲?
“賢妃還跪在紫宸殿外嗎?”朝暾宮內,慕妃吩咐青鳶拆下滿頭的珠釵,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淡淡地問道。
“回主子,是的。賢妃娘娘還在跪着,不過已經不再大聲叫喊了。想來整個下午的長嚎已經耗光她的精力了。小宮女來報,說走近了紫宸殿,還能聽見賢妃娘娘在說什麼白髮卿卿這樣的話語。”
青鳶將慕妃的珠釵一一放好,邊回答道。
“春華換銀蝶,紅顏佳人老。當年的情意,皇上怎麼可能還記得?她越說這些,皇上就會越生氣。”聽了青鳶的話,慕妃有些嘆息。
她也不知道賢妃是本來就不聰明呢,還是被這些突變嚇傻了,明知皇上震怒還跑到紫宸殿跪着。
她難道不知道嗎?皇上首先是帝王,其次纔是相公父親,怎麼企圖以情來打動他?她越說當年的情意,皇上就會越會記得周家是怎麼背叛他的,這樣一來,三皇子的境況就會更慘了。
果然,慕妃的猜測沒有錯,當賢妃支撐不住昏倒在紫宸殿外的時候,長泰帝也在宣政殿上頒佈了一個旨意:“三皇子品行不端,責令其於皇子府反省,非詔不得外出。諸臣工非國有大事,不得擅自打擾!”
這是一個簡短的旨意,卻又是一個重大的表態。旨意沒有明說三皇子到底是犯了何事,爲何要反省。
品行不端?什麼是品行不端?調查登聞鼓事的四部司官員隱約明白三皇子這是受周家拖累了,原本以爲皇上吩咐繞開三皇子走私軍器的事是爲了保全他,可是如今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長泰帝下旨的真正原因,朝臣們不知道,但是他們都知道:皇上這是要明令圈禁三皇子了!不進不出,從此朝廷的一切,都和三皇子無關了,三皇子已經玩完了!
長泰帝這個旨意一出,朝臣們的面色多有變化,這京兆的風向,要大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