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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廷杖一事是漸漸遠去了。只有沈華善等少數幾個人,將廷杖此事牢牢放在心底,不敢片刻或忘。
時間繼續推進,二月底發生的大事,更是將所有官員的目光和心思都集中在一處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想起廷杖、呂務厚之類的事情。
二月底,嚴寒將去,春天將來之時,大永太子上官如初在病牀上熬了幾個月之後,再也熬不住了,薨於東宮,年三十五歲。
國失儲君,消息一出,舉國鹹悲。
最先知道太子薨了的是尚藥局的太醫,他們奉上命爲太子醫治,幾乎天天都守在太子病榻前,太子身體每有起色或每有惡化,他們都是最爲關注的。
這天剛好是太醫孫伯揚爲太子診脈,剛進太子寢殿,他就見伺候的宮女面如死灰,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孫伯揚一見她這個樣子便暗道不好,太子想必是不行了,難道這一天,已經到來了嗎?
他快步上前查看,只見太子瞳孔散大,再一探,已經全無脈息了。身體也在迅速失熱中,這一切跡象都在表明,太子薨了!大永儲君走完了他短暫的一生。
對於太子薨,孫伯揚是早有心理準備的。雖然知道太子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但是當這事真的到來的時候,孫伯揚覺得自己還是有壓抑不住的驚懼和悲痛。但是,這東宮的形勢。卻容不得他驚懼和悲痛!
當下,他壓抑住悲痛的心情,厲聲吩咐東宮的內侍和宮女各安本分,在聖意還沒下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太子已薨的消息,違者將被嚴處。
在派宮女通知太子妃後,孫伯揚自己也火速前去紫宸殿和坤寧宮求見長泰帝和皇后,這事太大,他得親自向他們宣佈這個噩耗。
紫宸殿內的長泰帝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手腳也覺得無處安放。
奏摺看累了,他正想拿起書桌上的珍玩細看,碰”的一聲響起,有什麼跌落下來了,倒讓他的心震了一下。
張盛連忙跪下叩頭,也不敢說什麼,那地上摔破的可是長泰帝平日最愛的五鑲白玉如意。
如意,如意,如意碎了,難道是預兆着什麼嗎?
長泰帝看着破碎的如意。臉色陡變,卻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宮門局的內侍就匆匆來報:太醫孫伯揚正在殿外求見,道有要事稟告,請上意,召還是不召。
孫伯揚今天不是去東宮診治了嗎?怎麼會來紫宸殿了?長泰帝猛地想到了什麼。難道……難道……
孫伯揚跪在長泰帝面前,印證了長泰帝心裡的猜測。
“皇上請恕罪!臣等……臣等無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孫伯揚的聲音帶着顫抖,卻也盡力向長泰帝稟明瞭這個事情。
當他說出太子已薨的噩耗時,長泰帝坐都坐不住,身軀震了幾震,眼中含淚。
雖然他知道太子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情了,可是真臨到了,卻始終無法接受,悲痛不已!白髮人送黑髮人,情何以堪!尤其是。國之儲君先薨,這對於大永來說,是一件極爲不幸的事情!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兒子,更是。這個國家的儲君啊!
這對一個帝王來說,是何等摧心的事情!
回顧太子上官如初這短暫的一生,所感慨的唯有“天命”二字而已!天命雖則無常,卻皆有定數。就算是太子,也不能盡享了人間的福分。他享盡了人間富貴,卻拖着那樣一副病體,只佔了儲君之名,卻無儲君之實!
至薨,他的一生,似乎都沒有什麼能真正留下來。這樣一個幾近透明的存在,其實沒有多少官員真爲他的薨感到悲痛。或許,東宮的宮女內侍,還爲他的死感到一絲欣喜。
太子既薨,喪事一切禮儀法度,自然會有太常寺和禮部等官員等料理。慈懿太后的大喪還沒有過去多久,這些官員的經驗尚在,定能將太子的喪禮料理妥當的,長泰帝並無諸多過問。
他忍住悲傷,去坤寧宮勸慰皇后。自從太子已薨的噩耗後,她就臥牀不起了。每每醒來之時,也不斷地流淚,連後宮事務都無心打理了。
在請示過長泰帝之後,皇后讓德妃、賢妃兩人協理六宮,她自己就自顧自地悲傷去了。這個時候,她沒有一個皇后的威嚴,有的,只是喪子之痛的哀傷,如今,她只是一個失去兒子的母親而已。
長泰帝來到坤寧宮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皇后這副哀痛欲絕的情狀。短短几日,皇后似乎變了一個人,原本就蠟黃的臉色更顯頹敗了,鬢上露出了星星白髮,雙眼因爲長時哭泣而浮腫無神,這樣一看,顯得蒼老無比。
要知道皇后也不過是五十歲的年紀,可見太子薨了對她來說是一個多麼大的打擊。
自慈懿太后崩後,蔣皇后就是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人間榮華富貴她都享盡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年老之時喪子,太子也沒有留下子嗣,最多,也只是被下任帝王稱爲聖母王太后而已。
想到此,蔣皇后便萬念俱灰了。
長泰帝看着皇后的樣子,也無法說出什麼勸慰的話語,只能略說了太子的身後事:“朕已下令罷朝三日,七日後昭告天下。朕打算將太子封號定爲‘靜’,汝意如何?”
長泰帝沒有說的是,禮部呈上來的太子封號是“哀”。病傷短折曰哀,這個封號倒是很符合上官如初的一生。
但是長泰帝爲君爲父,無論如何都要給太子身後哀榮,於是他沒有用禮部呈上來的封號,而是親自擬定了“靜”這個封號。恭己鮮言曰靜,寬樂令終曰靜,長泰帝對這個封號還是比較滿意的,比起“哀”來,已經要好太多了!
聽了長泰帝的話,皇后悲痛之餘也多了半點欣慰,皇上對太子的情誼道不是作假的,她知道這個封號是不符合太子生平的,也知道這個封號已經是長泰帝能想到的最合適封號了。
可是身爲一個母親,就算是兒子薨了,她也要將最好的一切給他,包括這至關重要的封號!百年之後,代稱兒子的將會是這個封號,皇兒在泉下受皇族香火,憑稱的,也是這個封號!既如此,她一定要爲兒子爭取最好的封號!
“皇上想的封號自己是最好的,這個封號,若是皇兒泉下有知,也會歡喜的。他自小體弱多病,連詹事府也不得設,細想想,鮮言寬樂也算得上的;他也不曾好好盡過爲人儲君的責任,說是恭己令終也是溢美了。只是《道德經》有云: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誰又可知其母復守其子乃是人間最難過去的道?”皇后說罷,本來已經稍稍止住的眼淚又如雨下了。
她這一番話,也正正觸動了長泰帝內心處。其母復守其子是世間最難的道,父與子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太子之所以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說到底也是因爲他這個父皇,如果不是當年他最寵愛的樂妃給尚不足三歲的太子下了毒,太子也不至於碌碌一生,至薨也只得個“靜”字封號,這是他這個父皇虧欠他的啊!
皇后不動聲色的看着長泰帝的神色變化,心裡也涌起一股刻骨的仇恨——就算已經將樂妃挫骨揚灰,也不能磨滅的的仇恨。
樂妃下毒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會設計樂妃和金吾衛守將私通,利用長泰帝將樂妃和她背後的樂家連根拔起!已經報了樂妃下毒之仇!
可是,就算樂妃已成揚灰,那又怎麼樣呢?自己的皇兒,一生都毀了!
這些年她之所以裝作不知道樂妃下毒的事情,就是爲了理由長泰帝這點內疚和虧欠!她要讓她的皇兒就算是不能視朝也能安坐太子之位,要長泰帝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都不能廢太子,也要讓她的皇兒享受到這世間最尊貴的一切,包括他死後的哀榮!
這是長泰帝虧欠她們母子的!
皇后心裡所想,長泰帝是不知道的,他想起了過去三十來年裡,太子和他在一起的溫情時刻。
回憶良久,才說道:“朕細思,‘靜’也不太好,還是改一改吧。‘恭’字就很好。張盛,傳朕旨意,宣禮部尚書魏晉度進宮。”宣魏晉度進宮,就是令定太子封號。
長泰帝知道,這個“恭”字,必定會引起朝臣的議論和反對,但是長泰帝不介意再做一次呂務厚的事情。
出乎長泰帝和皇后的意料,朝臣們竟然對太子這個封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詹成等門下給事中是絕對沒有意見的,因爲他們就是長泰帝的耳目。
奇怪的是太常寺和禮部也沒有反對。呂務厚廷杖至死的事還在眼前,朝臣們雖然不贊同這個封號,認爲這個封號於禮不合,卻也沒有人敢上書反對長泰帝的決定,皇上正受喪子之痛呢,誰敢去觸那個黴頭?
就這樣,在太子喪葬禮儀尚未完成的時候,他的封號就定了,是爲“恭太子”。
ps: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