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一記起採珠人採珠所面臨的危險,才明白先前在沙灘上斷氣的採珠人的死因,想必他是因某種外力因素、綁在身上把他和大船連在一起的繩子斷了,這繩子一斷他就只能在茫茫大海里隨波逐流了,最終被海水擠壓碎了五臟六腑、奪取性命。
一想到那個在沙灘上斷氣的採珠人,魚兒下意識的將他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回想了一遍———“若是你不收,回頭也只會讓那些貪心的官員搶去。”!
是啊,若不是有許多貪官逼着採珠人頻繁下海採珠,哪會有那麼多人喪命在大海之中?畢竟這些採珠人再喜歡珍珠,也會顧及自己的性命,更何況採一次珠就能夠讓住在海邊的漁民生活很久……
魚兒知道在封建時代,北海的海水珍珠幾乎全被皇室壟斷,歷代皇帝均會派官員到北海合浦一帶監採珍珠。且由於歷代封建統治者對南珠狂濫採擷,致使北海的天然海水珍珠資源遭受到嚴重的破壞,從清末到民國、天然海水珍珠幾乎絕跡!
也就是說每一顆珠子的獲得,都是採珠人用生命作爲代價獲取的,且也正是因爲珍珠難採、纔會讓上好的珍珠價值連城,甚至有時候還會出現千金難求一珠的局面!畢竟那些採珠人下海靠的也是運氣,沒有好運氣揀到好的珠蚌、就無法採到好的珍珠……
一想到這兒,魚兒下意識的想起了那個採珠人硬塞給她錦囊,那個錦囊魚兒還沒機會打開看,但她先前摸過那個錦囊、感覺裡頭像是裝了個似小球的物事……
似小球的物事?
珍珠不就正好圓溜溜的像個小球?!
那個錦囊裡裝的該不是一顆價值連城的罕見大珍珠吧?!
這個猜想讓魚兒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許多,心裡更是多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若是這顆珠子真的價值連城,那不但以後楊四郎參加科舉考試的路費、和他們幾兄妹的聘禮和嫁妝都有了着落,還能人讓楊家一家人的日子馬上得到改善!
這個美好的設想讓魚兒渾身的血液止不住的沸騰起來……
“阿妹,你不是被四哥的聰明才智給嚇傻了吧?不必太佩服四哥了,你四哥就是那能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童!”
“阿妹?!阿妹你怔怔的在發什麼呆?”
一直到楊四郎連着叫喚了魚兒好幾聲,魚兒才從滿心激動中清醒過來,也不同楊四郎擡扛、直接丟下一句“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從書上看來的,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就急忙把先前拎出去的竹籃尋了出來,一把揭開蓋在竹籃上的那張藍花布,翻了一會兒後把那個採珠人硬塞過來的錦囊翻了出來。
魚兒把那個錦囊放到了桌上,興奮的衝楊大柱夫婦說道:“阿爹、阿孃,我不是說那個採珠人臨死前送了我一個錦囊嗎?瞧,就是這個!”
劉氏一臉疑惑的看着那個圓滾滾的錦囊,問道:“這裡頭裝了什麼?竟把錦囊撐得圓滾滾的……”
“先前沙灘上一片混亂、我也沒機會把這個錦囊打開看,所以我也不知道這裡頭究竟裝了什麼,”魚兒說着眼底滿是期許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提了句:“阿母,您說這個錦囊裡頭會不會裝了一顆價值連城的大珍珠?”
魚兒說着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個圓滾滾的錦囊,臉上既有着迫不及待把錦囊打開的神色、又有着不敢馬上把錦囊一下子打開的猶豫,生怕一打開錦囊、裡頭裝的物事會讓自己失望。
而魚兒這麼一說,劉氏和楊四郎的目光也都跟着亮了起來,隨後更是緊緊的把目光釘在了桌上那個錦囊上,劉氏也用同樣有些期待但又帶着一分小心的口吻說道:“看這錦囊圓滾滾的,還真有可能像阿妹說的那樣裝了顆價值連城的大珍珠……不如我們現在就把錦囊打開瞧瞧?”
魚兒聞言把手按在了錦囊的口子上,因心裡太過期望反而比平日裡多了幾分磨嘰,依舊有些猶豫不決的問道:“阿母,真的現在就把這個錦囊打開?萬一……”
“哪有什麼萬一的?阿妹,你的性子不是一直都十分爽快嗎?怎麼今天突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不就開個錦囊、瞧瞧裡頭裝了什麼物事嗎?你和阿母怎麼都這副模樣?就算裡頭裝的不是珍珠我們也沒啥損失不是?”
說話間楊四郎已伸手一把搶過魚兒手中的錦囊、果斷的扯開了錦囊的口子,這口子一被楊四郎扯開,裡頭立馬滾出一顆圓溜溜、散發着淡淡潔白光芒的珍珠!那顆珍珠讓魚兒等人一起瞪大了雙眼,目光更是緊緊的被那顆和青李子一般大的珍珠給吸引住了……
就連先前有些不以爲然的楊四郎,見了那顆潔白無瑕的珍珠後都看呆了眼,只怔怔的說了句:“竟然真的裝着一顆珍珠,還是這麼大的一顆珍珠!”
待船艙裡的衆人從這顆珍珠帶來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後,楊大柱率先說道:“阿妹,這樣貴重的物事我們要不得,你趕緊給人家送回去!”
“對,這樣貴重的物事我們要不得!”劉氏先前以爲錦囊裡最多是顆小果核大小的珍珠,沒想到一打開錦囊竟倒出了一顆青李子大小的珍珠,這讓她當下也沒多想、只順着楊大柱的話叮囑魚兒。
但魚兒聽了面露難色、有些委屈的說道:“我當時就不想要這個錦囊、是那個採珠人硬塞給我的,而且現如今那個採珠人已經斷氣了、我怎麼把這顆珍珠還給他?”
魚兒一說、楊大柱夫婦才記起被他們一時忽略的事實,雖然這顆珠子是那個奄奄一息的採珠人主動送給魚兒的,但所謂“無功不受祿”,因此楊大柱夫婦總覺得就這樣收下這顆珍珠、有些白佔了人家的便宜。
但這顆珍珠又的確是能改變楊家目前的狀況,甚至連方氏提分家一事都能用這顆珍珠來擺平!種種因素糾結在一起讓楊大柱夫婦心裡十分矛盾,一會兒看看桌上那顆大珍珠、一會兒看看滿臉委屈的魚兒,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一旁的楊四郎機警些,明白父母的難處後主動開口說道:“阿爹、阿母,這顆珍珠又不是阿妹偷來、搶來的,是我們阿妹好心救了那個奄奄一息的採珠人、給了他一碗粥得來的,那個採珠人也不是無緣無故把這珠子給阿妹,他是想報答阿妹的救命之恩纔會給她這顆珍珠。”
楊四郎一提起此事魚兒就有些難過,小聲的說道:“可我最終還是沒能救回他的性命……”
“這也怪不得你,你又是喂他喝粥又是替他喊人來,已經盡力了,”楊四郎邊說邊拍着魚兒的肩膀安慰她,隨後接着說道:“再說了,那個採珠人不是求阿妹好好的安葬他嗎?這好好的把他安葬也得花上不少銀子吧?咱家眼下也沒多餘的銀子,可不就得用上這顆他送給阿妹的珠子?”
楊四郎這麼一說、魚兒幾人細細思忖後,覺得他這話雖然說得直白、但還真是有幾分道理———這買副上好的棺木、再僱個人把棺木擡上山,然後挖土填坑、立墓碑等,這些可不都得花上不少銀子?若是不把這顆珠子給典當了,楊家還真是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於是魚兒想了想決定接受已逝採珠人的這番好意,畢竟他人已經不在了、把這顆珠子還給他也是糟蹋,加上好好的安葬他的確是需要一筆銀子……
打定主意後魚兒主動開口說道:“四哥說得對,我們好好的安葬那可憐的採珠人得花上不少銀子,加上這也算是那採珠人臨死前的一份好意,我們就厚顏收下吧!反正這珠子也不是我們搶來、偷來的,我們只要問心無愧就成。”
魚兒這話當下就說到了劉氏的心坎裡,讓她當場恢復以往的彪悍、大手一揮做主了此事:“好!這珠子是那採珠人送給我們阿妹的,我們阿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既然劉氏已經一錘定音、楊大柱也就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了,只能帶着一絲愧疚點頭答應了劉氏的決定,隨後還不忘補了句:“既然我們收下人家的珠子,那那位採珠人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了,我們一定要好好的將他下葬。”
“這還用你說?”
劉氏先是嗔了楊大柱一句,隨後說道:“走,我們這就上城裡典當這顆珍珠去,得趕緊把珍珠典當了換來銀子、才能給那位大恩人買副好棺木不是?”
於是魚兒一家破天荒一起出了門、往城裡趕去,趁着城裡的當鋪打烊前悄悄的把那顆大珍珠給典當了。
那顆珍珠雖然個頭算大,但給當鋪的掌櫃的仔細驗過後成色卻是很一般,不是那種真正價值連城或是稀罕到無價的珍珠,於是最終那顆珍珠只當了大約一千多兩白銀。在魚兒的提醒下劉氏將那一千兩銀子換成了十張一百兩的銀票,剩餘的零頭也換成了碎銀子和一串串的銅板兒。
在魚兒的提議下大家先尋個了安全的地方、悄悄的將當來的銀子分成五份,楊大柱、劉氏、魚兒、楊三郎和楊四郎五人身上各藏了一份,藏好了幾人才轉到城裡的一家棺材鋪,用幾塊碎銀子替那可憐的採珠人訂了一副上好的棺木,並同棺材鋪的掌櫃約好、讓他第二天把棺木直接運送到小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