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些被拐子拐了去的孩子和小娘子,沒幾個能像魚兒這般能夠失而復得、平平安安的回到劉氏的懷抱,魚兒能夠歸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魚兒已經太久沒有在劉氏的懷抱裡撒嬌了,這一年多來,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眷念和懷念母親溫暖的懷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多麼迫切的想緊緊的和母親相擁!
因此魚兒和劉氏抱在一起後久久都不願分開,一直到聽到動靜趕到門口的林氏開口相勸:“阿母,我們還是先進屋坐下,再慢慢說話兒吧!阿妹這纔剛剛回到家,您也不讓她歇一歇、喝口水兒?”
林氏這麼一勸,劉氏纔回過神來、一臉心疼的撫摸着魚兒的發頂,連連說道:“你二嫂說的對!咱先回家去,回到家坐下了,你再讓阿母好好的看一看這一年來有沒有吃苦、有沒有變瘦,你還要告訴阿母這一年來你究竟呆在哪兒,有沒有受人欺負……”
劉氏邊哽咽着把堵在心裡的擔憂一一倒了出來,邊拉着魚兒往自個兒家裡走,一回到堂屋更是急忙忙的對林氏吩咐道:“老三媳婦兒,你快倒杯水給阿妹喝!阿妹一定渴了!”
林氏笑着答道:“阿母您彆着急,我這就去倒水。”
“對了,你倒完水趕緊把老三和七娘他們找回來,和他們說我們阿妹回來了!”
“好,我一會兒就去把三郎和大姑子找回來。”林氏說話間已動作利索的提了水壺、將反扣着的茶杯倒了過來,正往茶杯裡注水。
但林氏才把茶水倒好、都還沒送到魚兒手上,劉氏就又心急的吩咐了她一句:“不對,你應該再去取點吃的來,這大中午的阿妹一定餓了!算了,這吃的還是我親自去弄吧,你不知道阿妹喜歡吃些什麼物事……”
林氏知道自家婆母眼下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了,因此她一邊笑眯眯的把茶水遞到魚兒手上,一邊按了按劉氏的肩膀、輕聲安慰道:“阿母您彆着急,您先坐在這兒陪阿妹聊聊,我這就去廚房給阿妹熱點簡單的物事讓她填一填肚子,熱好了物事我再去尋三郎和大姑子。”
“是啊,有三嫂忙乎,阿母您儘管坐着和我多說說話!我可是想死阿母了,有好多話要和阿母說呢!”
魚兒說着便又依偎到了劉氏的懷抱裡,像小時候般在劉氏懷裡扭來扭去的撒嬌,似乎要把這一年多來沒能做的事馬上一一給補齊般。
而劉氏見林氏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加之魚兒也在一旁相勸,於是便衝林氏點了點頭:“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你這做嫂子的手腳可得麻利些,別餓着我們阿妹了!還有你做物事時不要放蔥花,阿妹她不愛吃蔥花,她還不愛吃……”
劉氏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魚兒平日裡在吃上頭的習慣,一旁的林氏笑着一一把劉氏的吩咐都記下了,並不厭其煩的衝劉氏點頭應“是”。
一旁的魚兒見了心裡除了感動外、更多的是感到寬慰,暗忖這林氏到楊家當了幾年的媳婦兒後,似乎不但性子改了不少、同劉氏也相處得不錯,看樣子她們婆媳間應該沒什麼大矛盾。
而林氏一直耐心的等劉氏把話說完,纔開口問了魚兒一句:“阿妹,我看外頭那幾人似乎是護送你回來的朋友,要不要請他們進來坐坐?”
“啊!我光顧着和阿母說話,竟然把秦大哥他們給拋到了腦後!”
林氏這麼一說,魚兒才記起她一下車就奔去和劉氏相擁,隨後就攙扶着劉氏進屋了,一時間竟忘了秦衡臨還在家門外站着!
因此林氏一提醒,魚兒馬上就起身往門外奔去,但她奔到門口時卻沒看到原先那輛大馬車,更是沒看到秦衡臨幾人的身影。
這樣意外的情形讓魚兒焦急不已,忍不住拉着旁邊一位看熱鬧的鄰居追問道:“黃嬸子,先前同我一起坐馬車回來的那幾個人呢?他們不是應該在門外站着嗎?”
被魚兒稱作“黃嬸子”的婦人聞言伸手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據實答道:“他們已經駕車走了!走了有一會兒了,我看他們應該已經出了我們村子了。”
“走了?他居然不告而別?!”
這秦衡臨不告而別讓魚兒十分意外,心裡更是覺得秦衡臨就這樣走了,連道謝的機會都不給她很是過分。除此之外,連魚兒自己都沒發現,她心的某處角落已因秦衡臨的不告而別而變得空蕩蕩的……
而就在此時,黃嬸子指着魚兒家門口的一塊石墩說道:“八娘,那走掉的人似乎給你留了一封信,你趕緊看看,看了說不定就知道他爲何要不告而別了。”
“信?!”
魚兒聞言當下便四下尋找起來,很快就在黃嬸子的指引下在門前大石墩上找到了一封信,魚兒立馬把信拿起來拆開、把裡頭的那張黃紙拿了出來,看完後臉上不知不覺的多了幾分憂傷———秦衡臨沒在信上多寫些什麼,只說怕家人發現他不見了,所以既然平安把魚兒送回家了、他便不再多做停留馬上上路往回走了。
不過魚兒看完前面的簡短几句話後,最終把目光放在了最後一句話,那句話其實只有短短几個字,但至少讓魚兒的心好受了一些———“考完科舉就來看你,勿念”。
魚兒把那封短短的信看完後,目光一直都沒從信上移開、眼神更是下意識的變得空洞起來———這封短信是用信封裝好的,且裡頭的黃紙上的墨跡早就乾透了,顯然不是秦衡臨臨走前匆忙寫下的,而是他早就寫好了。
原來早在一開始,他就把離別的方式想好了。
其實魚兒知道秦衡臨不辭而別,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分離,知道他心裡始終還是放不下對她的那份情感,纔會選擇不告而別、給彼此留一分相見的希望和期待。
因此信紙上最後那句話,哪怕只是秦衡臨寫下的客套話,那也至少給魚兒和他相見留下了一個微小的希望……
魚兒對自己說,只有再次和秦衡臨相見,她纔能有機會報答秦衡臨爲她所做的一切,報答他千里相送之恩,她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魚兒的思緒突然不受她控制的四下蔓延,她開始猜測秦衡臨一行人眼下走到哪兒了,會不會一路都平安無事;猜測秦衡臨回去後會不會挨甘氏的被罵,參考科舉會不會因爲耽誤了備考而落榜。
魚兒就那樣呆呆的看着那張信紙胡思亂想,甚至對他們今後究竟會不會再見面做出了猜測———這秦衡臨這一走,魚兒是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他再有交集了,還是輾轉數月後秦衡臨會如約而至、前來看望魚兒?
答案連魚兒自己也不知道,也許只有無所不知的老天爺才知道吧!
直到此刻,魚兒才發覺原來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中,她早就不知不覺的對秦衡臨產生了信賴感,甚至還對他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不過魚兒一直都是個理智的人,知道即便沒有甘氏這個不好相與的婦人橫在中間,她和秦衡臨一南一北、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這南北之間的距離也始終會讓他們不得不分道揚鑣。
這樣的戀情魚兒哪怕沒經歷過也看得太多了———魚兒還沒穿越前就知道“異地戀”很難修成正果,因畢業各自回鄉而分手的戀人更是數不勝數,距離一直都是許多戀人不得不結束戀情的直接原因。
所以,也許這樣不辭而別對魚兒和秦衡臨來說,纔是最好的結局吧!
一想到這兒,魚兒心裡有了淡淡的惆悵和失落,同時也暗暗慶幸她最終把自己的心給守住了,至少沒有義無反顧的接受秦衡臨的愛、和他愛得死去活來,否則眼下她也不可能如此淡然的把一切都看得這般透徹。
而就在魚兒看着秦衡臨留下的那紙信紙怔怔出神時,一旁的劉氏一臉疑惑的出聲喚了魚兒一句:“阿妹你怎麼了?可是信上寫了什麼不好的事?”
劉氏的問話讓魚兒瞬間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個安撫劉氏的笑容、道:“沒事,就是這一年多來一直照顧我、並親自一路將我護送回來的秦家二少爺,沒有同我說一聲就走了,他在信裡說他急着回去備考參加秋闈,所以纔會送完我就馬上掉頭趕路。”
劉氏聞言自是順着魚兒的話問道:“那位秦二少爺究竟是什麼人?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當年我被那起柺子一路從惠安城往北拐去,後來……”
魚兒緩緩的把這一年多來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給劉氏聽,當然那些兇險的部分魚兒都刻意略去了、只着重講了在秦家當繡孃的事,免得事後還讓劉氏白白擔心一場。
而劉氏聽了魚兒的遭遇後面上滿是心疼之色,十分心疼魚兒小小年紀就遭遇了那麼多劫難,獨自一人在異地他鄉受了那麼多苦。當然劉氏更是對搭救和收留了魚兒的秦衡臨十分感激,聽完魚兒的遭遇後也深感懊悔、懊悔自己沒早些把秦衡臨留下來好好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