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士兵一片歡呼,爲再一次擊退蜀軍而高歌載舞,本來對蜀軍的恐懼也在一次次的擊退之後,贏回的信心,晉軍是無敵的,蜀軍根本不足爲懼,沒有晉國戰神他們也一樣可以打勝戰,遲早他們全將這蜀國狗趕出漢中,趕回那大山裡去。
主廳之內,所有的將領卻坐在哪裡,面容嚴肅,神情謹慎,個個禁口不言。明顯不是他們不想分享外面戰士的那種得來不易的喜悅,只是主位之上的謝容氣勢太過磣人,一直不發話的坐在哪裡,那冷氣如同不要錢一般浸入,人人危襟正坐,腦海裡拼命的想着在戰場上自己的表現如何,有沒有比別人殺少幾個人,有沒有奮不顧身的往前衝,有沒有比別人落後,甚至還想着旁邊的人有沒有犯什麼落了什麼把柄。實在不行便說出來讓幕子先生髮泄,總之不落到自己頭上就是好的。
此時此刻,人人自掃門前雪,哪裡顧得上他人瓦上霜?
其中許行便是最有自知之明的垂着頭,早在跟着黃忠遇上蜀軍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根本就是計劃之一,只是沒有告訴自己而已,然而他卻沒有一絲的後悔的反思,完全沒有認爲自己破壞了謝容的計劃,也完全不認爲自己的舉動有什麼錯,相反他應該立大功纔是。再他看來根本就是謝容的錯,有什麼計劃竟然瞞着將軍,瞞着大家,只讓黃忠一個人去,這分明就是想讓沙陀一派的人立功,趁機將將軍的人都比下去。
“許行,你爲何會出現在漢水之上?”良久之後,謝容目光落在許行的頭下,威壓傾泄而下,瞬間壓的許行直不起腰擡不起頭,胸口上如同大石壓着,氣喘吁吁。
“哼,我跟着黃忠去的。”許行語氣頓時兇了幾分,企圖這樣爲自己壯膽,擡起頭對上那如墨的眸子只一秒,氣息便止住了,如同對上兇惡陰戾的無盡黑暗,似乎瞬間就會被吞噬一般,僅剩下的一絲理智讓他飛快的移開了視線,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黃忠領命而去,你領什麼去?你項上的人頭?”謝容語氣瞬間一沉,不服她不要僅,亂了她的計劃卻要僅。
“什麼命令根本無人知曉,黃忠離開哪裡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你這根本就是怎麼私自受權,以權行私。
“黃將軍得令秘密離開,此事除我之外無一人知曉,將領在外不區一格,何況蜀軍兵臨城下,探子衆多之時,現在我倒想知道無人知道的情況之下你是如何知曉的。”謝容一聲冷笑,許行每開口多說一句,不過是讓謝容爲他多找一條罪名而已,想在嘴皮子上說贏她的人根本沒有。如此辯論下去,莫說他的將功了,謝容絕對有本事讓所有人都覺得許行死有餘辜,死得其所,理應以死謝罪。
“我有事要與你單獨談。”許行臉色一變,腦海幾次變幻,最終堅定的擡起眼睛對上謝容,語氣之中有着若她不願意定然後悔。
哼,最好不要後悔與她單獨談,謝容目光幽黑平靜的駭人,長袖一甩,所有殺人如麻的將領頓時鬆了一口氣,飛快的走了出去,迎着門口處的新鮮空氣,他們才突然想起,這幕子既不是將軍也不是主子,那氣勢卻叫一個駭人,根本生不起一絲的反抗,想着裡面的許行,完全沒有要搭救之意,自救多福的閃了。
大廳之內空曠的只剩下謝容與許行,然而那緊繃着的氣氛絲毫沒有放鬆,四眼對視甚至多了一份劍拔弩張。
“我知道你是誰,謝容。”許行瞪着眼睛望着她。
“我是誰與你這次私自行動沒有關聯。”如墨眸子幽深如海,根本沒有因他的話泛起一絲波瀾。
“你以爲我爲何跟蹤黃忠?哼,若我告訴將軍你就藏在這漢中,你認爲將軍會如何處理?”識相的就互相讓步,她計謀不錯,自己帶兵又有能力,勉爲其難的他願意容忍她一直到戰爭結束。
“那又如何?沒有本公子就憑你們這些廢物守得住漢中?”謝容嘲諷一笑。
“你……謝容,這可不是你們漢人之地。”許行陰戾道。
“本公子同樣警告你,本公子還不曾忘了晉國佔領了吳國的那些地池。”謝容瞬間眯起眸光,銳利如刀的向其掃去。
“惹毛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立即與蜀國勾結,讓你們全陪着漢中消失?”若不是處月漠龍是她在乎之人,若不是剛好看那蜀太子不順眼,以爲她吃飽喝足無事做,跑來漢中找罪受?還是以爲她來受他脅迫?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敢!”許行臉色一白。
“本公子有何不敢?若非本公子漢中早已是蜀軍囊中之物了。”區區一小將也敢在她面前拿喬?
“胡說。”她沒來之時漢中也一直好好的。
“我是否胡說你心裡最好清楚,此事惹敢再犯,提頭來見。”這種小事根本不應該是她現在該上心的,謝容直接拿出自己駭人的威壓去強行震壓許行。
“……。”許行一口氣狠狠的卡在胸口,別說發泄了,被她那駭的無法思考了。
“還不滾出去?自行去領軍杖三十。”知道她是謝容又如何?以爲可以拿這件事威脅她?笑話,天大的笑話,她本就是謝容又何怕人知?想威脅她,算盤完全打錯了,只不過會被她反拿身份要挾而已。
“還在爲許行的事而生氣?”入內的丑牛望着上面不動的謝容。
“不是。”
“那是何事膳亦不用?”丑牛幾步走進,目光落在她側臉之上。
“讓所有人嚴明紀律,不可放鬆,你那邊緊盯着蜀軍,多飛一隻鳥都要告訴我。”
“這麼說蜀軍將有大動?”剛剛進攻失敗,這麼快就要發起下一輪?
“不出三日。”目光落着外面那高聳的城牆,謝容平靜道。
……
堪稱料事如神謝容自然算無遺漏,第三日清晨,蜀太子新自領兵以左右開弓陣法,發起了全面的進攻。
“報~!箭羽只剩五萬發。”
“改用投石機。”
“報~!前方五隊陣亡。”
“補上。”
“報~!東門危急。”
“用火攻攔下蜀軍。”
……
一份份如火燃眉的急報傳入,情況一次比一次危急,坐在主位之上的司馬維臉色蒼白,任誰都知道這漢中城是攔不住蜀軍了。大半年下來,在兵力緩力各種不足的情況之下,他們已經盡力了。
撤吧~
下令遲吧!
主廳之上所有謀士都無力迴天,那心聲映在瞳孔之上望着司馬維,盼望着他能夠下令;然而司馬維目光卻望着謝容,努力被她的鎮定所感染,若是退,這敗軍之名是落到自己頭上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他決不可能下令退軍的,此時所有的希翼都落在的謝容身上,只希望她能贏,能再贏一次。
“所有將領速回城。”終於,謝容長毫一擱,停止了一切工作。
咦?無力迴天了?終於連幕子先生都無力迴天了嗎?
“師尊。”第一個回來的是辰龍,此時那櫻花袍上早已沒有了原來的顏色,通身的血氣,頭髮微亂,甚至連身上都有着幾道傷痕,那些蜀國食人軍根本就不是浪得虛名的,一個個跟瘋子一樣不怕死的往前衝,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你一塊肉,這種架式早已超出了正常人接受的範圍了。
“按命令從南門撤退。”謝容目光掃過衆人,平靜的開口道。
“先生這是要棄漢中?”
“我等不同意。”
“對,我們誓死保衛漢中。”
“只要我們再堅持一段時間,沙陀將軍的緩兵一定就會到的。”
……
剎時間反對聲一片,這些戰爭上殺氣未消,因同袍的死亡而餘怒未了的將領們那個不是硬漢子?晉軍從來就沒有認輸撤逃的,他們也絕不做那孬種。
“隨我離開,聽我調動,不出三日,我還你們一個漢中。”目光一一掃過,帶着無比肯定的意念,瞬間平復了衆人。
“時間緊迫,我有良計長話短說與你們聽……。”
“稟太子,晉軍撤退了。”漢中城外,連接着數月之久,這漢中城門終於被他們親自打開了。
“從何而退?”坐於鸞駕之上,蜀太子目光不變。
“司馬維帶着那些人從南門逃了。”夏候渡口殺意不減,只等着太子下令,便領軍一馬當先再衝上去殺個夠本。
不從北門、西門離開,反而是南門?南門開外也不過是一條漢水河,前有追兵後有斷路,她帶兵前去是何意?
“整頓軍隊入城,晉軍不可追。”謝容此人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一追便行軍急,一急,自然的破綻便會落入別人手中,尤其是謝容那種無縫不盯的。
“晉軍犯傻往漢水方向去送死,前無路後無緩兵,我們只要派兵前去就可將其剿滅。”夏候渡口不死心。
“全面盯着晉軍即可,追者軍令處置。”不可質疑的旨令。
“是。”夏候渡口低頭恭敬的應着。
時間不過一日,便有探子飛快回報,晉軍橫過漢水,而去了。
“啪!”大廳之上蜀太子猛的合上文書,殺氣溢出,磣人的寒意騰的升起。
好,好一個謝容,果然不容小覷。
橫過漢水,再入便是蜀國腹內了,如今蜀國重兵在外,國內中空,她帶着三十萬兵馬竟然浩浩蕩蕩的朝他蜀國境內去了。
“殿下。”夏候渡口望着主位之上神一般的男人。
“立即傳,讓所有將軍過來。”既然如此他定要她有去無回。
……
“蜀太子帶兵追來了。”漢水另一側,丑牛站在謝容身邊目光含着興奮,不愧是公子,好一招以退爲進,一邊發出信息讓蜀軍以爲他們要進攻蜀國腹地引其前來,一邊在這漢水兩岸埋伏,而他們現在要做的正是等着那蜀軍前來,然後痛打落水狗。
大批的船隻仍然留在水面之上,顯然是晉軍渡水之後沒有棄毀留做後退用的,現在卻方便了蜀軍渡江,仍然他們卻不知道那就是謝容留給他們用的,像謝容這麼大度包容的人,謝謝就不用說了,她比較善長做好人不留名。
“可以開始了嗎?”大批的蜀軍上了船隻後,一旁的黃忠興奮的伏在謝容身邊問道。
“再等等。”謝容目光平靜,一直等到前批蜀軍過江,一批在中間,後面岸上滯留大量戰士之時,那出發的手勢比劃着。
“衝啊~!”
“殺~!”
瞬間血染漢水,肉飽魚腹,兩軍人馬相交,刀光劍鋒,好兒朗勇壯士,以血飲血,護我山河。
可憐蜀軍突然遭到伏擊,就連指揮都無法跟上,一個個毫無章法只靠着蠻力在拼殺,不多時便被晉軍滅的差不多了。
等蜀太子趕到之時,漢水另一岸上晉軍早已以勝利告終,兩兩面具之臉隔空相望,同樣的鶴立雞羣,同樣的木秀於林,於萬萬人之中一眼便可瞧見,兩兩對視,王王相見,隔着血染紅的漢水,殺氣、戾氣、威壓、魄力於空中碰撞着。蜀太子與她從不曾見,一見便是仇人。
那人知道她的身份。不需要任何的語言,不需要誰告知,單憑着第一感覺,謝容便知道那人完全看到她面具底下的臉面,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然而,她便是要讓蜀太子知道,就算無人知曉他的面目,她也一樣能讓他無名的來無名的走,藏頭露尾的活着,也藏頭露尾的死去。
“漢中城內只剩一月餘糧,送與蜀太子作客,史家村的餘糧本先生本不客氣的拿走了。”謝容平靜之極,目光語氣帶着其人,如同這淤泥不染而出的清蓮,絲毫沒有幾經大戰,生死搏鬥的劫後餘生。
“追。”蜀太子目光幽幽的泛起一絲波瀾。其人果然狡詐非常,故意敗走撤退便是讓他不去懷疑她的用意,史家村放着他們蜀軍所用的糧草,好一個謝容,一邊在此伏擊一邊前去史家村拿了他們還未及時運往漢中的糧草。
“殺,生吃晉軍。”夏候渡口氣紅了眼,拿起長刀高喊着帶領一衆戰士過江。
“引其再入二里,再返回漢中。”謝容根本不痛不癢,目光落在漢水對面,流雲長袖優雅擺動。